第十二章 死劫

　　1863年的夏天到來時，斯嘉麗的小花壇已經(jīng)長出了一簇簇雪白漂亮的細碎花朵，把她愛坐的臺階裝飾得更加富有生機。只是她如今只能一個人坐在那里，昔日圍著她的那對紅發(fā)雙胞胎的死訊不久后就會傳來。到時候就再也不會有記憶中那樣的場景了。

　　消息是英蒂亞·威爾克斯帶回來的，她由于被斯圖爾特撞破了在背后編排些惡毒的閑話，憤憤不平地去了亞特蘭大和她的妹妹會和試圖搜集些證據(jù)好向她被蒙騙的心上人證明斯嘉麗真的是個蕩婦。結(jié)果沒想到反而先等來了心上人的死訊，這讓她更恨斯嘉麗了，因此刻意忽略了斯嘉麗已經(jīng)和布倫特定親的事而并沒有前來告知。

　　奧哈拉家還是從吉姆·塔爾頓那里才得知的這一噩耗。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雖然斯嘉麗心里也很難過，但是和她瞬間哭成淚人的妹妹一比，斯嘉麗一滴眼淚也沒有就顯得很奇怪了。更加奇怪的還雙胞胎的母親比阿特麗斯，若說斯嘉麗是對她的未婚夫并無感情，那么死了三個孩子的比阿特麗斯沒有一滴眼淚就顯得更奇怪了。她們作為逝者的母親和未婚妻子，在一眾悲傷的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比阿特麗斯突然對斯嘉麗說一段很奇怪的話：“可惜了，你這樣優(yōu)美健壯的血脈竟是沒緣分進我家的門，我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期盼你是我孫兒的母親”。

　　旁人不能理解這段話，但是熟悉比阿特麗斯的人卻是知道她這是在后悔沒有盡早舉辦婚禮，不然現(xiàn)在說不定他們家還能有個第三代，有孩子就有希望?，F(xiàn)在她的四個兒子都死了，而她的四個女兒似乎也沒什么希望嫁給合適的對象。這對熱衷于繁衍和看到新生命的比阿特麗斯來說無異于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她越發(fā)把精力投入到她的馬兒身上，可是隨著戰(zhàn)事吃緊，她的馬兒也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匹寶貝母馬乃利被她加倍仔細地照看著。塔爾頓家的傭人常常能聽見比阿特麗斯對著乃利說：“沒有別的馬也不要緊，它們都沒有你好，只要有我的寶貝乃利……”

　　斯嘉麗因著心虛于是越發(fā)常去塔爾頓家走動，比阿特麗斯見著她也不像以前那樣不咸不淡，她總是把斯嘉麗當做她的母親愛倫一樣跟她念叨著自己頭胎不經(jīng)心失掉的那個孩子。斯嘉麗想起自己從樓梯上滾落失去的那個孩子，難得有了和他人共情的體驗。她想起方丹老太對比阿特麗斯的評價——“她身上的發(fā)條斷了”，或許現(xiàn)在還沒有，但是等到南方的主義覆滅——斯嘉麗又想起這位鄰居太太的晚年，最后她又養(yǎng)了馬，高興得像個百萬富翁一樣，她的丈夫吉姆·塔爾頓帶著女兒們種了一片很好的棉花。

　　“日子總是會好起來的”，斯嘉麗忍不住對比阿特麗斯說，雖然現(xiàn)在很艱難，以后還會更艱難，但是最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墒潜劝⑻佧愃共]有理會她，這個飽受喪子之痛的母親最后的希望與寄托就是她的乃利。可是正如斯嘉麗知道的，再過不久，比阿特麗斯·塔爾頓就要連她最后的精神支柱乃利也要失去了，而約翰·威爾克斯會被炮彈擊中戰(zhàn)死沙場。她久久地佇立在布勞希爾農(nóng)場的大屋前看著這片與塔拉相連的紅土地，就在明年，它們會躲過第一次謝爾曼部隊的摧殘，然后在第二次被燒個精光。

　　夜幕悄悄降臨，斯嘉麗婉拒了吉姆·塔爾頓留她用飯的好意，獨自沿著田埂回塔拉去了，在看到塔拉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時，一股混雜著依戀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必須得保住她的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它！哪怕被燒死在這座房子里她也不能夠離開它！

　　屋子里叮叮當當?shù)牟途吲鲎猜暦路鹱類偠臉氛?，她的母親愛倫在輕聲細語地主持著晚餐，杰拉爾德見斯嘉麗回來了便問起差點成了親家的鄰居的狀況。斯嘉麗搖了搖頭，回答道：“塔爾頓太太還是老樣子，只圍著她的馬兒乃利轉(zhuǎn)，別的什么也不理會，塔爾頓先生看起來精神不錯，還很客氣地要留我用晚餐”。

　　晚飯過后是慣例的禱告時間，斯嘉麗準備了好多愿望要向上帝傾訴，唯一不變的就是希望上帝把艾米·斯萊特里這個瘟神帶走，不要把她的母親帶走，因為艾米就是個死不足惜的純賤人，而她的母親是個堪比圣母瑪利亞的好人呀！

　　蘇艾倫的弗蘭克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過塔拉了，這讓她擔心得不行，前世這個時候在亞特蘭大醫(yī)院做護士的斯嘉麗知道他應(yīng)該是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被留在了亞特蘭大的戰(zhàn)區(qū)醫(yī)院。而卡麗恩則還沉浸在悲劇的愛情故事中不可自拔，那樣子看來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嬤嬤并沒有察覺另外兩個姑娘的異樣，她還是緊緊地盯著斯嘉麗，生怕她膽子太大做出什么出格到事，愛倫總是不斷自動美化斯嘉麗的行為——“斯嘉麗這孩子只是比一般人更有活力罷了”，但是嬤嬤卻很難被斯嘉麗那些小九九蒙蔽，她知道斯嘉麗分明就是和那個浪蕩子有什么，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好誰知道是不是為了讓她們放松警惕呢？

　　要是斯嘉麗能聽到嬤嬤的心聲肯定要大呼冤枉，她是很認真地在避免和瑞德繼續(xù)糾纏互相傷害，但是有的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己。比如那次偷跑出去真的不是打算和他私會，只是單純透透氣放松一下，誰知道那么巧就被去而復(fù)返的某人逮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