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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醫(yī)院工人的自述

第六章 打算要補償

一個醫(yī)院工人的自述 方杰明 11351 2021-01-18 20:13:56

  第六章打算要補償

  逐漸安定下來之后,張林常常陷入沉思。他時?;貞浧疬^去的痛苦經(jīng)歷:他覺得被原單位的那個王八經(jīng)理就這么開了,而且一點說法都沒有,實在是心有不甘?,F(xiàn)在蘇寧總部就在附近,還是得抽個時間去討個說法。這天下午他看忙的差不多了,就跟林老師請了假,去了蘇寧總部。他還想著復制八年前的那次成功。

  對于這次的要說法,他是做了準備的,他事先和當?shù)氐纳绫KM行了聯(lián)系。來到蘇寧大廈的前臺,里邊坐著兩個不漂亮的小姐,其中一個還戴著眼鏡?!澳銈內耸虏拷?jīng)理在嗎?”“找他什么事?”“我以前蘇寧物業(yè)十五街區(qū)的,找他有點事。”“你們十五街區(qū)人事部的正好在這,我喊她出來?!毙〗愕膽B(tài)度還算不錯。不一會,那人事部的人出來了。這是個大塊頭的年輕女孩,淺黑色的臉上戴著付眼鏡。這不就是江北片區(qū)管人事的嗎?上次在江北就問過她這事。她的答復是:“不是所有解除合同都有補償?shù)?。你可以查勞動法?9條?!闭驗楹退龥]談出名堂,張林才來到了蘇寧總部。張林現(xiàn)在一見她,不由怒沖沖的說:“我不找她談,找她談沒用,把你們人事部經(jīng)理找來,我找他?!鼻芭_小姐一看張林這架勢,態(tài)度也變差了起來,“我們人事部經(jīng)理不在。”“不在?他去哪了?什么時候回來?”“要二十分鐘后回來?!薄澳切?,我就在這等他二十分鐘。”那大塊頭女孩見勢不對,又退了回去。張林則氣鼓鼓的坐那等待。眼看二十分鐘就快到了,他猜測是這兩個丑小姐在糊弄他,她們真要糊弄他,他還真沒辦法。他沉不住氣了,又責問道:“他人怎么還不回來?”“你急什么?二十分鐘不是還沒到嗎?”

  不一會,有人出來了,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圓圓的臉,大約三十來歲。文質彬彬的,和他一同出來的,則是那個大塊頭女孩。張林看了下時間,還真是二十分鐘準時出現(xiàn)。但他不是從外面進來的,而是從辦公區(qū)里面出來的。他倆帶著張林東繞西繞的來到一個會議室,便開始交談起來。張林先申訴了一番,眼鏡男則不慌不忙的開始應對:“我前面已經(jīng)聽說了,你這種情況屬于違紀才解除的合同。你違紀的事實都在這,按照勞動法第39條這種情況沒有補償?!彼恼f法和那大塊頭女的說法如出一轍。“你這事處理決定已經(jīng)下來了,大印都蓋上去了,這個大印一蓋,就說明無法更改了。”他順手從會議桌上拿起一份材料在空中揚了揚,“還有一個工人的情況和你一樣,也是來申訴的,不過沒用?!睆埩譀]理會他,他拿出手機,查找起社保所的電話,當時對方說勞動仲裁這事電話里說不清,要他親自來面談??蓡栴}是這社保所是雙休,而張林現(xiàn)在正上著班,根本走不開。他打算是先和蘇寧談,實在談不下來再走司法程序??赡苁请娨晞】炊嗔?,他以為‘蘇寧’一聽說勞動仲裁,就會乖乖的就范。于是他揚起手機說:“這事我已經(jīng)和沿江社保所聯(lián)系過了,你們不補償,我要提起勞動仲裁了?!闭l知對方一聽根本不買賬。“這個隨便你,你也不用去沿江那邊,清涼山公園對面就有社保所,我們‘蘇寧’的勞動爭議都在那邊做?!睆埩致犃嗣碱^一皺:“清涼山公園對面?有地址電話嗎?”“地址是廣州路xx號?!睆埩执蛩惆堰@個地址記下來?!安挥糜洠驮谇鍥錾焦珗@對面,好找的很?!薄拔掖蛩闶窍日夷銈內耸虏?,你這里談不通,下次就找你們公司經(jīng)理談,再談不通就找仲裁。”“你現(xiàn)在不是東找西找,而是要先去找工作?!贝藭r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大塊頭美女說道:“現(xiàn)在失業(yè)金拿到了嗎?”張林聽了沒吭聲,這個還總算是有點良心。見實在談不出什么了,張林開始往外走,邊走邊對著走在最后面的那大塊頭女叫了起來:“你告訴王愛國那個王八蛋,就說是我講的,我和他這個王八蛋沒完?!贝髩K頭女見張林這樣,怔怔的站那沒吭聲。而那個眼鏡男則輕輕的推了一下張林,笑嘻嘻的說:“哎,行了,行了?!蹦且馑己孟袷钦f你這樣喊啊叫的沒什么用。

  出了蘇寧總部大樓,張林是憤怒不已:對方態(tài)度這么惡劣,這群王八操的,這事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第二天張林回到藥房,坐那是悶悶不已。院院坐他對面,問他怎么回事,張林大概說了一下。院院說:“這幾天我就早看出來你有心事,果然沒錯,單位解除合同,該要就要,有什么好想的?!薄安恍械脑挘掖蛩闵戏ㄔ浩鹪V?!薄澳悄芤囟嗌馘X呢?”“幾千塊吧。”院院一聽,不屑的說:“為了幾千塊去法院,還不值得呢?!蹦憧?,有錢人就是牛逼。為了幾千塊去鬧騰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得。

  張林考慮眼下這里這么忙,根本脫不開身,要為了這事老跟林敏請假,也是給人家為難添麻煩,再說這里每天都累的要死,也實在沒精力再去折騰這事。隨著時光的悄然流逝,張林也逐漸打消了去仲裁的念頭。

  院院有天對張林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過去?沒那么容易。雖說沒達到補償?shù)哪康?,可對那個王愛國的仇絕不能忘。

  藥房的女老師看上去也就二三十歲的模樣,她們喊梁老師為“老梁”,不過老梁看上去沒那么老,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這天老梁對張林說:“張師傅,請你幫個忙?!睆埩直愀M了她們的工作室,她們的這個房間,張林是從來不去的。這個房間的最里邊堆的都是整箱的藥。梁老師說:“張師傅,幫忙把這箱藥搬到這邊?!薄斑@個也要我來搬?”張林覺得你們都年紀輕輕的,不至于連一箱藥都搬不動吧?“我心臟不好,搬不動?!睆埩忠宦犨@話,不好說什么了,只好去搬了。從此以后,為這幫美女、藥師、老師搬藥就再也沒個盡頭。什么心臟不好?難道個個都心臟不好?

  張林除了和院院聊天,基本上不和這些“老師”啰嗦,你不開口,她們卻有話可說,張林這天發(fā)藥的時候,婁老師說:“‘瑞先’五瓶?!睆埩志拖饶昧藘善靠瓷先ズ诤鹾醯牟A客切⊥栖嚨乃芰峡鹄锓?,“張師傅,拿藥的時候輕點放?!边@婁老師看上去三十來歲,中等的個子,略有點胖,不過身材還是蠻好的,看上去還算漂亮,就是皮膚有點黑。潘老師稱她為露露。張林“噢”了一聲,第二次再拿的時候自然手就輕了。因為藥框里有針劑,自然應該輕放。過了幾天,她發(fā)藥時又對張林說:“張師傅,拿營養(yǎng)液的時候,拿幾瓶膠蓋就要拿幾個。”張林聽了,自然是照辦。而且不管今后是誰來拿藥,他都按這個方法拿。這天發(fā)藥的時候,張林正和潘老師也就是小名琴子的說著什么。就聽有人口氣生硬的說:“發(fā)藥的時候不要說話?!睆埩只仡^一看,又是這姓婁的,此時她正坐在房間靠里邊的一個低矮的藥箱上,她在發(fā)號施令。張林和琴子一聽都不吭聲了。這人的口氣怎么聽起來像領導。

  藥房的前臺外面是個約三十平米的大廳,大廳北面靠墻的地方有個長條桌,病區(qū)里拿藥的外勤在等著拿藥的時候往往都坐在這長條桌上,大約九點多的時候,有個美女此時正坐在那等著拿藥,這個美女估計四十不到,長得是十分俊俏,尤其是身材很是豐滿,張林是前陣子認識她的,她在6號樓精神科女病區(qū),張林對精神科是感興趣的,前陣子張林送藥的時候等電梯,有個五十來歲的女外勤竟大大咧咧的和張林說她們病區(qū)有個女病人夜里偷偷的把自己的手指頭咬掉了,竟然還不知道疼。在把她送往其它醫(yī)院接這個斷指的時候,跑了好幾家醫(yī)院都不敢接。張林聽到這有點納悶,這是怎么回事?怕她犯病了打人?總之,張林凡是對在精神科干活的人都是感興趣的。要是即能從認識的美女那打聽到一些內幕,又能和美女能成為情人什么的,那該多好?于是張林走到那美女跟前打算和她說些什么,可她旁邊又坐在好些人,那美女低著頭看著手機對張林來到她跟前似乎視而不見,她的臉微微有些發(fā)紅,她好像在此場合下不愿搭理他。見此情景,張林站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這就尷尬了。此時張林心里有點發(fā)毛,畢竟這不是工作場合,而且隨時都有發(fā)藥的可能,他正站那發(fā)愣的時候,就聽藥房有人說:“張師傅,發(fā)藥了?!睆埩只仡^一看,是露露,只見她遠遠地背對著張林推著藥車在往外走。張林只得趕緊回庫房發(fā)藥?!斑@姓婁的到底啥意思啊?是不愿我跟美女接觸還是咋地?”

  這天她發(fā)藥的時候又對張林說:“張師傅,拿藥的時候輕一點,別把里面的藥弄碎了?!薄拔夷盟幍臅r候難道心里沒數(shù)?怎么可能把藥弄碎?”不過這是張林的心里話,卻并沒有說出口。他覺得這是她在沒話找話。

  這姓婁的這天還給張林安排了個新任務:每個星期三的早晨,要把藥房前臺的大廳地面用拖把拖一遍,她這是處處顯示她的存在。

  張林一直在觀察著推平板車來拿藥的老胡,他那車上有個大塑料筐,他們病區(qū)的藥通常都是整箱的二百五鹽和一些“轉化糖”。他每次來拿藥的時候都是把整箱的二百五鹽往筐里一放,張林想這藥不拿紙箱也能往筐里放啊、、、、、、

  靜配的老孟雖說個子很高,可身材勻稱,不胖不瘦的。五官端正,看得出年輕時還是有點派頭的,人也和氣,說起話來和顏悅色的,他撕水的時候都是站著撕。不像那個老鄧,整天拉著個臉,看上去兇巴巴的。張林所以跟老孟比較談的來,老孟五十五了,從無線電配件廠下的崗,離婚了,有個兒子,兒子跟他過,有次張林和院院跟老孟閑聊,張林問:“你用的是老年機?怎么不用個智能機呢?”“不會用?!焙髞聿恢趺吹某兜搅斯べY卡,老孟說他取錢都是去的銀行,再不就讓兒子去幫他取。院院說:“去取款機上取不就行了?”“不會用?!痹涸郝犃吮澈箢^直搖。

  這天中午靜配的老孟突然跑來見張林,張林一看他臉色就不對,他說:“上午在房間當著那么多人把老鄧罵了一頓?!?p>  “什么事?”

  “逼老鄧逼逼啰啰的,什么事都非要按他的意思干,你東西擺這邊,他非要擺那邊?!?p>  “他怎么講?”

  “他沒吱聲?!?p>  “老鄧看上去滿邪的,他打人還差不多?!?p>  “他那么瘦,他能打那個?!?p>  這天下午在靜配門口,就聽藥房里潘琴說:“院院都是你把人帶壞了?!睆埩忠宦牐椭肋@是在說他,他便豎起了耳朵,只聽院院不知說了些什么,就聽露露說:“我不是安排他每個星期三把前廳打掃一遍嗎?”、、、她們以為張林在靜配撕水,沒想到張林來到了走廊上。

  這天“大?!钡拈L發(fā)女突然帶了個人到靜配。這人看上去六十來歲,長了張“國”字型的臉,黑黑的皮膚,壯實的身材。老孟走了,他是來頂替老孟的。在靜配撕水房間,就聽林敏對長發(fā)女哇哩哇啦說個不停:“、、、跟老孟講了一件事,跟他講了六遍他都不改、、、”

  這個才來的姓盛,也就是老盛。人很隨和,張林和他很是聊的來。老盛六十二了,已經(jīng)退休了。他是跟老孟互換位子的,老孟去了607,他從607則來到了靜配。張林這天看他撕水的時候把箱子擺的很巧妙——先把實箱的一百鹽和空箱子并排放一塊,再把空箱子的一側箱蓋放在實箱子上,然后再用一個實箱子壓住空箱蓋。等把實箱的鹽上面一層撕完后,再側著往空箱子里一倒。這樣操作起來是又快又方便。

  “這個法子好,看來你干活點子蠻多的,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老盛不緊不慢一字一句的說:“我以前是鉗工,有次領導讓把十幾臺機床零件重新調整,就給三天時間。要是按老辦法操作,三天都干不完,我后來想了個點子,就是先用手槍鉆打好孔,然后再用鐵絲一固定,最后半天就搞好了?!睆埩致犃诵睦锸桥宸灰?。

  他后來在撕水的時候就按老盛這法子操作。

  有天下午,老盛對張林說:“大家在一起干活,都是抬著混。要團結。我以前在班組,有人把成捆的電纜線往家里拿,我都裝作沒看見,從來不跟領導說。”

  這天下午四點,張林坐在靜配后門外,只見老盛換好衣服下班,經(jīng)過張林跟前時,他邊走邊說:“大家在一起干活,一定要團結?!彼呎f邊舉起拳頭晃了晃。

  由于聊的來,他們還互加了微信。老盛也不知從哪弄來的那么多黃色視頻,經(jīng)常在微信上發(fā)給張林看。他對張林說還把這些視頻發(fā)給了小李,說小李看了高興死了。

  這天上午張林在走廊跟老盛說:“不生孩子不知道肚子疼,我以為你們早上不是太忙、、”話還沒說完,就聽老鄧在房間里甕聲甕氣的說:“干活了,別在那幾把啰嗦的。”老盛“哦”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張林則愣愣的看著靜配的大房間,這不是沖著我來是什么?我們不過是隨便說了句話。

  要說這老鄧可是真狠,離廁所不遠有兩個大塑料袋,是裝塑料垃圾用的。這天塑料袋下流了很多水出來,并發(fā)出陣陣的怪味,就聽老鄧對著藥房的方向喊:“下次再往里面扔吃飯垃圾,就把他的手斬掉?!笨勺呃饶穷^空無一人,估計不會有人聽到什么。他這么一喊,把林敏驚動了,她也跑過來查看。張林在一旁看了沒吭聲,這塑料袋離靜配近,離藥房遠。在老董辦公室靠墻邊就有個垃圾簍,簍子上套著個塑料袋,那里常常裝有塑料盒餐具之類的,張林為此還問過院院這里的垃圾誰倒,院院說都是老師們下班后帶到樓下。因此大塑料袋里的剩飯剩菜不可能是藥房的人倒的。

  張林這天下午正撕水,靜配的馮老師對張林說:“張師傅,外面的垃圾是不是你倒???”馮老師戴著付眼鏡,特別的文靜,一張臉稚氣未脫。聽她這么一說,張林一愣,趕緊去走廊看:“沒人讓我倒這個啊?!瘪T老師聽了沒吭聲,見馮老師沒表態(tài),就聽靜配房老鄧坐那說:“是林老師讓你倒的?!?p>  “林老師沒跟我講啊?”

  第二天林老師果然安排了張林這事。不用說,這肯定是老鄧在背后搗的鬼,這塑料袋里的垃圾以前??吹嚼厦舷挛缤浦桨遘囋谒汀!艾F(xiàn)在倒好,把這事弄我頭上了?!蹦沁@大塑料袋從哪弄呢?老鄧說手術室里有。

  張林只好每個星期四去手術室送藥的時候,在手術室后門外的大垃圾桶里找。時間一長,手術室里三個外勤竟慢慢的刁難起張林來,首先是那個干瘦的老頭開了口:“下次帶幾個紙盒子來?!币郧皠傞_始看到這個老頭時,張林吃了一驚,這老頭帶了個眼鏡,干瘦干瘦的,一臉的老年斑,看上去有七十了。七十了還在這干?眼下聽了他這話,張林沒吭聲。另一個五十來歲,外地的,姓方,時間一長,都熟悉了,他也開始嘮叨:“紙盒子你又不賣錢,那么認真干嘛?你收的再多,也不會獎勵你什么?!弊顓柡Φ氖莻€女的,她個子不高,五十上下。張林私下里稱她為小胖子,一開始她對張林說:“要塑料袋,拿紙盒子來換。”后來她見張林送藥時依然兩手空空竟然毫無反應,竟對張林喊了起來:“你下次要是不帶紙盒子來,塑料袋一個別想拿走?!睆埩致犃藳]理她,心說:“搞的不得了了,你這么一喊,就給你了?門都沒有,還想憑這個刁難人?”后來張林笑嘻嘻的和老方說起這事,說你們這的小胖子真厲害。老方說:“你就是個呆逼,死逼捱吊的,下次帶幾個紙盒子給小胖子,塑料袋不就有了?你給不給我無所謂,可小胖子就沒那么好說話了?!?p>  有次張林坐在走廊上的紙盒上,老方不知為了何事來了藥房,他坐在張林旁邊說:“我以前就在靜配干過,這里的人我那個不熟?”他接著又開始開導張林:“這紙盒子又不是你家的,再說了你收的再多,又能得到什么?”

  “唐之兵一開始的時候跟我說,你把紙盒子管理好了,到時候獎金方面我會考慮的??傻浆F(xiàn)在獎金還是四百,根本沒動?!?p>  “我就說了嗎,你干的再好沒用?!彼@話小李也這么說過,可張林依然覺得原則上的事不能讓步。聊了一會,老方咕嚕了句什么抱起幾個紙盒就竄出了藥房。敢情他在這套近乎,是為了弄紙盒???說的倒好聽“給不給我紙盒子無所謂?!边@倒好,塑料袋沒從他那拿多少,紙盒倒被他拿走好幾個。

  能弄到的塑料袋是越來越少,每次去垃圾場送垃圾,只能是倒完垃圾再拿回來繼續(xù)用。問題是那垃圾場臟兮兮油膩膩的,而垃圾袋又特別大,垃圾又特別重。在往那漏斗里倒的時候難免會蹭到地上,這就難免把垃圾袋弄得臟兮兮的。這倒也罷,關鍵是那清理垃圾的駝背老王還上前抓那垃圾袋,一起幫著倒,他這是怕張林沒倒在漏斗里。每次他這么一抓,塑料袋又被弄臟了不少。幾次這么一來,張林忍不住了。這天在倒垃圾時,那駝背老王又伸出他那臟手抓塑料袋,“不要抓,我自己來?!睆埩忠贿呎f一邊把塑料袋往后縮,他不這么弄還好,他這么一弄,這駝背反而更來勁了,伸手上前又抓住了塑料袋,一個勁的往前扯,張林則一個勁的往后拉。這樣兩人就開始了塑料袋的拉鋸戰(zhàn)——你拉過來,我拉過去。駝背旁邊的老婆子看不下去了,呲著滿口的牙開始嘟囔起來,張林一直懷疑她這滿口的牙是不是假牙?因為她每次說話總是那么口齒不清,讓人不太容易聽懂。她眼下在大聲嘟囔什么,張林沒聽懂,估計是在數(shù)落她那老頭子和人瞎爭執(zhí)。

  院院這天從手術室拿回來好多塑料袋:“你怎么搞到這么多塑料袋?”

  “要的,他們這點面子不給嗎?哪像你又想要塑料袋,又一毛不拔?!笨磥磉€是老干部厲害。

  這天上午在靜配門口,張林突然聽到老盛站在門口那和人抬杠。他這是和誰呢?他在門口伸頭朝里看了看,是坐在最里邊的錢紅。就聽老盛說:“我不在這干,就到別的病區(qū)干,這個醫(yī)院干不了,我就到其它醫(yī)院干?!?p>  “你干不干不礙我事,你又不是拿我的錢?!边@錢紅是個小姑娘,她個子不高,皮膚黑黑的,長得不漂亮,雖說是在和別人抬杠,可她說起話來是不緊不慢,可即便這樣,依然能看出她很強硬。

  “你讓我去拿衣服,我沒拿過,你這不是在欺生嗎?”

  “這怎么是欺生呢?你沒拿過,我不是讓鄧師傅告訴你怎么拿嗎?”

  “告訴我也不會,你不要動不動就欺生?!?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說個不停,誰也不服誰,最后老鄧喊道:“好了,都不要吵了?!眱扇诉@才住了口。

  事后才知道,這錢紅是個副組長,林敏要是不在,靜配就由她說了算。而這老盛看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他們吵架誰是誰非張林不感興趣??衫鲜⑦@話說得好,張林愛聽——“我不在這干,就到別的病區(qū)干,別的病區(qū)干不了,我就到其它醫(yī)院干?!边@話硬掙解氣。

  張林覺得這世道變了,過去用人方動不動就炒人魷魚,包括那個令人痛恨的208病區(qū)的護士長鄭麗?,F(xiàn)在打工的倒挺直腰桿說話了。沒辦法,現(xiàn)在醫(yī)院缺人啊。

  這老盛就跟他那黑臉一樣,是個能黑下臉的人。他見小李秤紙盒,就走到他跟前說:“你這個二八秤?!彼姀埩执┝艘簧砗谝路驼f張林是“黑鬼”。

  這天就聽老鄧在撕水房間喊了起來,然后就是老盛的反駁。老盛說話雖然口氣強硬,但他無論怎么吵,他的聲調總是一致,這不能不說這是個奇怪的現(xiàn)象。是他的修養(yǎng)好,能沉得住氣?不像老鄧,一旦吵起來立馬就扯著喉嚨大喊大叫起來。他們的吵鬧驚動了林敏,就聽老鄧說:“他在這跟我劃水,我兩箱撕完了他一箱都沒撕完。”

  “他撕的兩百五的水一箱才三十個,我這一百的水是六十個,他當然撕的比我快了?!崩鲜⒉痪o不慢的在反駁。

  “他早上藥框也不洗,地也不拖?!?p>  “我昨天不是洗的嗎?今天沒洗是要發(fā)空包?!?p>  、、、、、、

  就聽林敏說:“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這事都怪我,都怪我沒給你們分工。水是這樣的:這個月鄧師傅撕一百的,盛師傅就撕兩百五的。到下個月,再反過來,鄧師傅撕兩百五的,盛師傅就撕一百的,這樣你們都沒意見吧?”見兩人都沒意見,她接著又說“至于其它的,我到時候會打印一個表出來,給你們詳細分工?!?p>  這以后,老鄧常對張林說老盛怎么怎么的的不是玩意,老跟他劃水。說老盛在607是護士長看不慣他,不要他,“大保”才把他弄到這的。一次老鄧和一個老師在等電梯,這個女老師個子很矮,戴著副眼鏡,雖說她個子不高,但長得很俊俏,身材苗條勻稱,看上去像個小孩。老鄧見了張林,說:“我那天真想干他一頓,你別看我瘦,但我的腿有勁,我一腿真能把他踹一邊去。”張林聽了微微一笑,他旁邊那小巧玲瓏的女老師也是微微一笑。

  2017年6月上旬的一個夜晚,突然下起了暴雨,幾乎一夜沒停。張林早上打開地下室倉庫門一看,頓時傻了眼。這個倉庫為了防雨,還特意在門口砌了一道坎。就是這樣,雖說外面的水被排干了,可倉庫里依然被灌滿了水,紙盒子全被泡了。張林此時正推著一車紙箱,一看這光景,不由猶豫起來,人要是進房間堆紙盒,里面全是水,下不去腳。但要把紙箱直接往里面扔,又全都泡在了水里,那就等于紙箱全報廢了。那就放外面?可外面誰又能保證不被人弄跑了?他猶豫了一陣,決定還是往里扔,因為這樣一來才不會被姓唐的抓住把柄。

  如此這般的操作完后他便急忙回藥房跟老師們說:“地下室倉庫被淹了,我上午不能發(fā)藥了,我要去排水?!鼻乩蠋熢谝慌月犃苏f:“你別急,這事要跟唐之兵商量一下再說。”“這個搞起來也快,兩個小時差不多能搞完了?!睆埩中恼f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商量?說罷他便去了唐之兵那。

  他把情況跟唐之兵一說,說:“看是不是喊總務科的人弄個水泵抽一下?”唐之兵聽了不緊不慢地說:“那我打個電話給總務科問問。”一通電話后,他說:“總務科那邊說水太淺了,水泵抽不起來,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慢慢往外排?!?p>  “那怎么弄?”

  正在那僵持著,一旁的蔡師傅說話了:“去年也是被淹了,我看到趙師傅就是在房間里把水斛出來的?!彼@么一說,張林不好吭聲了。他回到藥房,拿了個長把子的撮簸和一把掃帚,又回到了地下室。

  他脫了鞋,卷起褲腿,就這么一撮簸一撮簸的往外斛起水來,斛了一陣后,他又跑回藥房找了個小盆和抹布,這么來來回回的就折騰了三趟。

  中午回藥房吃飯,他對院院說起這事,院院喊道:“別說你這庫房,就是市區(qū)好多地方都被淹了,交通都中斷了,車都開不起來了?!?p>  “實際上這事你也跟著吃了苦,一個人在那發(fā)藥?!?p>  “怎么弄呢?!彼悬c無奈的說。

  上午斛了,下午接著斛,斛了這么一天,把張林累得夠嗆。

  第二天早晨,在藥劑科走廊,蔡師傅對張林說:“去年趙師傅特意跑來跟我說他是卷著褲腿斛的水,把衣服都弄潮了?!彼碇澩弱?,我難道不是?

  進了唐之兵辦公室,他對唐之兵說:“唐老師,現(xiàn)在水淺了,不好斛了。我看到病區(qū)里面有那種洗拖把的壓水車,你能不能到病區(qū)借一個來?”張林這是有意刁難這姓唐的一下——倉庫被淹了,你不想辦法排水倒也罷了,沒說弄一雙膠鞋給我,弄得我光著腳在那斛水,好在天不是太涼。

  “病區(qū)里面的壓水車是打掃病區(qū)衛(wèi)生用的,病區(qū)里那么干凈,庫房里那么臟,把人家的拖把弄臟了不好。”

  “現(xiàn)在有那種家用的擠壓式拖把,那看看能不能買一個來?”

  “那你去總務科看看能不能領一個?!?p>  總務科一個戴眼鏡的小伙子聽張林一說,拿筆做了登記,說:“看到時候能不能買一個。”張林看他答應操作這事了,就往外走,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聽隔壁房里的一個大個子中年人坐那說:“這個不行,我們這沒這個計劃,唐之兵那有采購指標,讓他自己解決?!睆埩忠豢淳兔靼琢?,這倉庫里的兩人是這中年人說了算。從他的話中聽的出來,他是在故意刁難。

  張林回去跟唐之兵一說,他說:“我們這的采購指標都是有計劃的,一個月就兩百塊,買什么東西都要批,超出了計劃都要自己掏,你說的這個拖把在超市買,起碼要大幾十,再說這次用過了,基本上擺那就沒用了?!甭牭贸鰜?,他這是不愿買了。

  張林想起昨天斛水的時候“大?!钡囊粋€女的對他說的話:“我們這有壓水車,你不行就借用一下?!睆埩之敃r聽了沒吭聲,心說我在這煩這個那個,他姓唐的倒坐那什么都不聞不問,還是要找點事,讓他不能安穩(wěn)。

  “我昨天聽說‘大?!心欠N壓水車,你看能不能找他們借一下?”

  “你剛來幾天,看來和‘大?!斓男U熟的嗎?什么都知道?!?p>  張林一聽,這又沒指望了?!拔铱茨銈冞@有拖把,實在不行,就用拖把吧。”這姓唐的到底動起來了,他和張林來到開水間,說:“蔡師傅用的拖把有兩種,一種是拖辦公室的。一種是拖外面走廊的。她現(xiàn)在不在,要等她回來再說。

  張林一聽愣住了,也就是用個拖把,至于嗎?他說,“一個拖把,還不隨便用?”

  “好吧,那你就拿一個先用吧?!?p>  “最好還是想辦法弄個壓水車。”

  “你先干活去吧。”他這是在下逐客令了。言下之意我能給你個拖把用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就不用再啰嗦了。

  姓唐的都這態(tài)度了,早上還是發(fā)藥吧,斛水的事下午再說。回到藥房,張林把這事跟院院一說,院院喊道:“他那么刻薄,庫房里的人是故意搞他。這里的哪個人不說他刻???”看得出,院院對這姓唐的也是極度反感。

  一連三天下來,張林是累的夠嗆,要是晚上能好好的睡一覺倒也罷了,可偏偏右邊的鼻子不通氣,是越累越睡不著。這讓張林是痛苦不堪?!斑@樣下去不行,這樣會被弄垮的。”還是得先去治病。下午他去找林老師請假,林老師看他是滿臉的憔悴,說:“你這幾天辛苦了,你去吧?!?p>  要說這鼻炎真是困擾了張林多年,上次在江北醫(yī)院醫(yī)生給他開了兩瓶“布地奈德”噴劑,他晚上臨睡前躺床上往鼻孔里噴,可是一滴都噴不出來,弄的他心里暗罵:“這廠家生產(chǎn)的什么垃圾產(chǎn)品???”

  省第一醫(yī)院是頂級醫(yī)院了,張林特意帶上了一瓶“布地奈德”,幫他診斷的醫(yī)生大約三十來歲。張林說:“醫(yī)生你看這藥是怎么回事?怎么一點都噴不出來?”他邊說邊拿著那噴劑朝下噴了起來。這醫(yī)生拿過噴劑,朝上用手一按,藥水噴出來了?!斑@噴嘴要朝上按才行,要是噴嘴朝下反而噴不出來?!?p>  “啊,原來是這樣?!?p>  “這個藥蠻好的,我們這也是開這種藥。”醫(yī)生微笑著說。

  從醫(yī)生那道謝出來,困擾多年的問題就這么輕易解決了?他覺得這也太富有戲劇性了。

  這庫房里的水有點奇怪,明明斛的快見底了,第二天又冒出來許多,就跟沒斛一樣。再看那紙箱,明明碼到頂了,竟然低下去不少。一連這么幾天下來,把張林的神經(jīng)搞得都有點亂了,他高度懷疑這庫房是從別的地方進了水,于是他便繞著庫房外轉了這么一圈,可四周都是干干的,也沒見哪些地方有水???看來這水從外面竄進來的可能性不大,要不這水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這極有可能。不然怎么第一天弄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又冒出來那么多?回去跟院院一說,院院又叫道:“你這水沒一個禮拜弄不完,過幾天馬上還有一場大雨?!鼻乩蠋焺t對張林嘲諷道:“你不是說兩個小時就能弄好的嗎?”

  “水弄得怎么樣了?”小李經(jīng)過庫房時往里看了看。

  “這水有點奇怪,我第一天弄的差不多了,第二天怎么又冒出來這么多?不會是從地下冒上來的吧?”

  “不是的,你雖然把水排出去了,可紙箱是吸水的,你看原來的紙箱都沉下去了。堆著的紙箱這么一壓,水就又冒上來了。”

  “我一開始也是懷疑是堆的紙箱壓的,可這水斛出去不少,第二天又冒出來了?!?p>  “就是紙箱壓的,不是別的原因?!彪m說張林不太愿和這姓李的多啰嗦,因為畢竟兩人是工作上的對頭。可他的話畢竟讓張林心里踏實了不少。

  又是撮簸,又是盆在那斛,又是拖把,又是抹布在那吸,折騰了大約一個禮拜,這水才漸漸的見了底。

  這天早晨在走廊上林敏對張林說:“張師傅,你看禮拜天走廊上到處都是堆的紙箱,都是我們的師傅幫你堆的好好的,你看禮拜一能不能七點來?雖說早來一小時,可四點就下班了,還不是一回事嗎?”

  她說的有道理,走廊就這么寬,紙箱要是不及時處理掉,早晨外勤都推著車來拿藥,確實不好走,張林說,“早上太早了我起不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禮拜天下午來把紙箱都拖走?”

  “這樣也行,我知道了,你喜歡睡懶覺?!?p>  剛來的時候,林敏曾交給了張林一個任務——打掃男廁所。她說:“這個廁所味道太重,在外面都能聞到?!彼龓е鴱埩诌M去一看,只見廁所的蹲坑里全是黃垢,小便池的地下也是積了厚厚的一層。顯然這是很長時間沒打掃了。她遞給了張林一瓶“潔廁靈”,說:“這都要打掃。”張林最后吭哧吭哧的忙活了好一陣,才算是把這些污垢給弄干凈了。弄完后,他喊林敏來檢查,林敏把蹲廁的門猛的一拉,看向了蹲坑。她的這個動作有點像恐怖片里的鏡頭——這扇門后面極有可能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蹲坑被刷的雪白,小便池下的地面也弄得干干凈凈——瓷磚還原成了藍色。對此,她表示滿意?!斑@個廁所一星期打掃一次,要是經(jīng)常打掃就不會有味道了?!?p>  這事過去了幾個月,那瓶“潔廁靈”也一直放在洗手池下面,這天張林正準備打掃廁所時,突然發(fā)現(xiàn)那“潔廁靈”不見了。他找到林敏,沒說“潔廁靈”不見了。只是說用完了,要領一瓶。林敏聽了說:“過幾天再說?!?p>  過了幾天,張林在靜配門口半開玩笑的對林敏說:“林老師,跟你說的‘潔廁靈’的事你忘了吧?”因為他對林敏的印象不錯,而且他們之間從沒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所以他才這么來了句。“什么叫我忘了?打掃廁所的事、、、”張林一聽她口氣不對趕緊往后退。一個大男人竟打掃起廁所來,這在他看來是不光彩的,何況她在靜配房間里大聲說了出來,這極有可能被房間的小丫頭們知道。

  張林退到走廊垃圾袋旁邊,林敏也跟了出來,她咄咄逼人的說:“什么叫我忘了?我怎么可能會忘?這本來就不是我的事,男廁所本來就歸你們藥房打掃,我們靜配負責打掃女廁所。你‘潔廁靈’用完了,應該找你們領導要,怎么問我要起來了?”張林看她突然翻臉說了這么一大套,只是站那沒吭聲,她見張林一直沒吭聲,就對一直站在一旁的老鄧說:“鄧師傅,看看我們那還有沒有‘潔廁靈’,有就給他一瓶。”“我找找看,不一定有?!?p>  不一會,老鄧拿了一瓶出來,遞給了張林。林敏拉著臉說:“只是最后一次了,下次沒有了,找你們領導要?!?p>  這算什么?當初是你安排我打掃廁所的,現(xiàn)在沒材料了,我不找你要找誰要呢?你愛給不給,不給拉倒。現(xiàn)在倒好,跟打發(fā)要飯花子似的施舍了多大的恩惠。你就是施舍了,我也不領你的情。問題是這女人以前不是這樣啊,怎么今天就突然翻臉了?從此以后,張林對林敏的印象是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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