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時間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原因，而停止運作，不會因為某件事，而耽誤行程。
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就在每個學(xué)子為此拼命，準(zhǔn)備博一把的時候，盛世中學(xué)的高三學(xué)生也做著最后的瘋狂。
高三7班。
“凡哥，要畢業(yè)了?！眳躯惻吭谧雷由?，雙手撐著下巴，睜著兩雙閃亮的眼睛，臉上畫了濃妝，眼影明顯，嘴唇鮮艷。
劉凡看著手機，眉頭皺成川字，一臉的不耐煩。
“凡哥，你畢業(yè)后準(zhǔn)備去哪呀？”聲音妖艷，怪里怪氣。
“好好說話?！眲⒎脖凰p得心里火燥燥的，從早上就開始但現(xiàn)在，眼看就要放學(xué)了。
“我喜歡你?！眳躯惔舐暤?。
“你能不能有點花樣，這句話我聽了沒有一萬也有幾千遍了。”劉凡轉(zhuǎn)頭白了她一眼。
“哎呀，人家性子直，有什么就說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她還扭來扭去的。
“你再這樣我就攆人了呀?！眲⒎猜牭秒u皮子疙瘩都起來了。
“凡哥，你就給個準(zhǔn)話吧，別把我一直吊著?！彼嬶L(fēng)突變。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我不喜歡你，我們不合適。這樣子死心了吧?！眲⒎搽S口一答。
“好你個劉凡，你每次都是這句話對吧?！眳躯悆裳垡粰M，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聲道，“你不會還忘不了她吧？”
空氣安靜了下來，班上原本還是鬧哄哄的，現(xiàn)在他們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一臉吃驚的看著她。
“砰！”課桌倒在了地上，沒人動，沒人敢去扶。
“怎么？說到痛處了？”吳麗雖然也嚇了一跳，但她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不顧眼前的情形。
劉凡喘著粗氣瞪著她，眼球里布滿了血絲，臉也漲得通紅。
“劉凡！你清醒點，她已經(jīng)不在了！”吳麗大聲吼道。
“啪！”巴掌打在臉上的清脆聲。
吳麗愣住了，眼里的淚水慢慢涌出，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失望，她捂著發(fā)熱的臉龐，“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居然為了一個死人，打我......”
劉凡的眼睛露出兇光，這是動了殺念。
“凡哥，凡哥對不起，對不起凡哥......”平時跟著吳麗的幾個人見形式不對，一邊彎腰道歉說著對不起，一邊拉著傻眼的吳麗往外走。
再這么下去，真會出事。也不知道今天吳麗是怎么了，居然敢去提那個人。
誰都知道，那個人是個禁忌，誰也不能提的禁忌。
“凡哥，別跟她計較。女人就是這樣......”一個跟他混的人走上前安慰。
劉凡抬手就給他頭上扇去，又踹了他一腳，“你他媽給老子滾！”
這個時候誰去誰就倒霉，被打那人不敢多待，連忙離開。
“看什么看！都他媽給我滾蛋！”劉凡對著眾人吼道。
片刻，教室里除了劉凡，就沒有其他人影了。
高一13班。
“李想，放學(xué)后準(zhǔn)備去哪呀？”王威坐在李想的正對面，斜靠在課桌上。
“不知道，沒想好?！崩钕氚颜n桌上的書收拾好后，放進課桌里。
“李想，為什么我每次坐你旁邊的時候，你都要趕我走呀？”胖子指了指李想旁邊的空位置。
李想抬頭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歡有人坐我旁邊。”
“哦，那這樣算，我坐你前面也是在你旁邊呀?！蓖跬荒樥J(rèn)真。
“這不一樣?！?p> “怎么個不一樣法？難道因為隔了張桌子？”
“你要這樣想也不是沒有道理。”李想不想跟他糾纏這個問題了，“你想好了去哪里嗎？”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呀?！蓖跬琢怂谎?。
“今天星期幾？”
“星期三呀，怎么了？”王威站起身來。
“時間過得這么快呀，都已經(jīng)過去一個周了。”李想感慨道，回想起這一周來發(fā)生的事，除了前兩天，后面都沒發(fā)生什么事了。
放假時，自己回了家，免不了一翻噓寒問暖，他老媽還是那個樣子，和老爸的關(guān)系也緩和了不少，畢竟是親生的。
“走?！蓖跬兄钕搿?p> “去哪呀？”李想站起身來。
“吃飯?！?p> “吃飯？你帶錢了沒？”
“哈哈，這次我?guī)Я恕Ｕf好了要請你，沒忘。”王威一臉傻笑。
李想被王威拉著離開了，教室里只剩顧明月和小月了。
顧明月在收拾書包，動作緩慢。
“明月，要不要一起走呀?！毙≡卵埖馈?p> 顧明月微笑，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又不同路。”
“那好吧，我先走了。”小月背著書包蹦蹦噠噠的離開了位置，離開時還不忘對著她做了個鬼臉。
顧明月也對她做了一個。
“注意安全，明天見?！币徽f完，人就不見了。
“明天見?！鳖櫭髟碌椭^，小聲說道。
今天是星期三，就跟往常一樣，沒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平淡無奇，百無聊賴。
天氣還是異常的炎熱，悶人的那種熱，流不出汗的那種熱，空氣里到處彌漫著泥土的味道，人言蜚語，狗吠貓叫。
就算是在這里生活了幾年的人，都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了。
老一輩的人抬頭往上看，這天，就要變了。
年輕一輩的罵罵咧咧，加快步伐，要下雨了，得趕快找個避雨的地方，一邊走，還不忘點上一根煙，習(xí)慣了。
“要下雨了?！蓖跬ь^望天。
“嗯，回去嗎？”李想看向他。
“還是回去吧，等會要是下不停，我們就回不去了。”王威皺了皺眉頭。
“行，這次就放你一馬。”
“這可不是我不去的呀，要怪就怪老天爺?！蓖跬噶酥柑焐?。
“走吧，別耽誤了，要是真下大了就麻煩了，我可不想淋著回去。”李想掉頭往回走。
“淋著回去多好呀，反正天這么熱，正好洗個冷水澡?！蓖跬_玩笑道。
“那你淋著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崩钕肟觳诫x開。
“別呀，我就開個玩笑?！蓖跬妨松先?。
校門口，顧明月看到了遠(yuǎn)處晃動的身影，熟悉又厭惡，害怕又痛恨。
“麗姐，她來了?！?p> 吳麗好像沒聽見一樣，眼神呆滯，看樣子還沒從那件事中回過神來。
顧明月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心跳，快步走來。馬上就要下雨了，她要趕在下雨之前回去，不然她奶奶會一直在那等她，要是因為下雨耽誤，她奶奶會擔(dān)心的。
“錢帶了嗎？”說話的不是吳麗，是她身邊的一個人。
“嗯?！鳖櫭髟聫臅锶〕鲆粡堝X，這是她媽媽給她的，雖然不忍心，不甘心，但是她還是遞了過去。
“這次還差不多。”那人接過顧明月手中的一百塊錢，“你走吧?！?p> “嗯?！甭曇粢琅f很小。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吳麗清醒了，她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這是錯覺嗎？
吳麗回想著，自己當(dāng)初找上她，偏偏只欺負(fù)她一個，是為了什么？還不是因為她和“她”有著相似的地方。
同樣的膽小怕事，同樣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博人同情，同樣柔弱，不愛說話。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能控制自己，妒忌，怨恨，憎恨像一把把尖刀，一次又一次刺痛她的內(nèi)心。
她回憶起了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笑，又想哭。
當(dāng)初劉凡對那個女孩愛得死心塌地，愛得昏天黑地，可那個女孩居然沒當(dāng)回事，一如既往的裝清高。在她眼里，單純就是裝清高。
她恨，恨自己付出了這么多，都沒能讓劉凡正眼看過自己，她恨，恨自己怎么就不能是她，怎么就不能代替她，她恨，恨自己最后也沒能走到劉凡心里去。
她再次看向不遠(yuǎn)處的顧明月，雙眼早就被怨恨包裹住了，她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滿，所有的情緒，都發(fā)泄出去。
一次次的被拒絕，一次次的心灰意冷，一次次的碰釘子，她積累了很久的負(fù)面情緒，終于要爆發(fā)了。
原本還是陽光照耀，轉(zhuǎn)瞬間烏云密布，給這座小城蓋上了一層陰影。
天空中劃過兩道光芒，那是閃電。
緊接著，空氣里傳來“哐當(dāng)！轟隆隆......”雷聲大作，驚雷霎現(xiàn)，破碎了虛空，攪亂了人心。
下雨了。
顧明月加快了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她開始瘋狂的跑動起來，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周圍的一切都被她甩在后面。仿佛她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
“站??！”
她后面跟著一群人，吳麗沖在最前面，破口大罵，“站?。∧氵@個小賤人，臭婊子，不要臉......”所有難聽刺耳的話像一顆顆釘子一樣，直插人心。
顧明月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已經(jīng)按照她說的要求做了，為什么還要追著自己不放，為什么還要纏著自己，她能感覺得出來后面強烈的厭氣。
她知道，這次必須要逃，而且還要逃離出去，逃離她們的視線，逃離她們的魔爪。
她不敢想象自己被抓住之后的后果，從她被找上的那一天，被欺負(f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猜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所以她不得不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滿足對方的要求，不激怒對方，讓自己很渺小，不具威脅。
眼看對方就要離開這學(xué)校了，眼看黎明的曙光就要來了，但是，她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枷鎖，這一天還是來了。
雨越下越大，她越跑越快，她能感覺到已經(jīng)把后面的人甩開了，但是她沒放松警惕，依舊在跑。
雨水拍在她的臉上，身上，頭發(fā)早已濕透，衣服也已經(jīng)濕透，白色的鞋子已經(jīng)被泥水染成灰色。
繼續(xù)跑，一只鞋飛了出去，她沒有停，繼續(xù)跑，襪子被磨穿了，腳底的皮也磨破了，紅色的血液混在雨水里，沖淡，消失。
她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哭泣，忘記了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她腦海里只有一個信念，回家。
周圍變得熟悉起來，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她已經(jīng)看到了她奶奶站在樓梯口向她招手。
她就要成功了，只需要再快一點。
“撲通！”雨天路滑，重心不穩(wěn)，小腿突然的抽搐，一個嬌小的身影狠狠的倒在了地上。
雨水混合著泥土高高的被濺起，滿臉的泥污，兩雙稚嫩的小手摔得通紅。膝蓋緊緊的貼在地面，胳膊肘用力使勁，強忍刺骨疼痛。
她想掙扎著爬起來，奶奶還在等她，她想站起來，家里有她奶奶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可是，后面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怎么來得這么快，自己不是已經(jīng)甩開她們了嗎？沒人會回答她。
她被拖走了，拖去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角落。街道的周邊看不見一個人影，密集的雨點讓視線都變得模糊了。
奶奶孤獨的站在樓梯口，等著她孫女放學(xué)，她的眼球混濁，眼睛看出去的世界是迷糊不清的，很明顯，這是白內(nèi)障的表現(xiàn)。
奶奶小聲嘟囔道，“明月怎么回不回來呀，應(yīng)該是在避雨，這么大的雨，有好幾年都沒下過啰。”說完，她繼續(xù)站在那，時間定格，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