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橘子挖一次莫黑托次
也許是被冰霜包裹過,又也許是下手的人經(jīng)驗豐富,這具尸體渾身都十分的光滑且干凈,肌肉組織沒有遭到任何的破壞,手法利落的令人毛骨悚然。
腦子里似乎已經(jīng)想象出某人一絲不茍地將剝皮當做處理藝術(shù)品的畫面,傅瀲瀲忍不住頭皮發(fā)麻。
“這也差的太遠了……”和她比起來,芮老爺?shù)氖w簡直就是慘遭十級蹂躪。
芮茗雪同樣嚇得臉色發(fā)青:“我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我又不愿意看這惡心的尸體……便扔了張符紙了事,誰知道這里頭還有其他的問題?”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著。
傅瀲瀲扶著額頭,再一次對這位不靠譜的大小姐表示深深的無語。
“洛仙子去哪了?”
“洛師叔朝著姨娘所指的方向去追杭道友和那只妖獸了。”芮茗雪的心都在周月娘身上,含含糊糊地解釋了一句就要扶著周月娘回房休息。
真看不出來,其實她本質(zhì)還是個挺孝順的姑娘。
但是這個孝順的姑娘此時眼里只有她受了驚嚇的姨娘,她丟下了傅瀲瀲和傅云樓兩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覷。
“云樓,你能通過這院子里的水汽變化感應到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嗎?”傅瀲瀲扶額,有氣無力地問道。
“不能?!备翟茦腔卮鸬暮芨纱?。
他又不是神仙。
“好吧……”
那他們豈不是落入了無事可做的尷尬境地?
就在傅瀲瀲抓耳撓腮,在腦內(nèi)努力拼湊著已知線索的時候,傅云樓卻主動走到了那具尸體跟前,微微低頭若有所思。
這可是稀罕事,要知道他這一路上幾乎對所有事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要傅瀲瀲戳一戳才愿意動一動。
“或許有一件事你會愿意聽?!备翟茦切毖劭此袂槟獪y。
傅瀲瀲狗腿地一溜煙躥到他跟前,表現(xiàn)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伸出一根傅瀲瀲親手雕琢出來的手指,施舍般隔空點了點地上的尸體:“這具身體里的血液,半個時辰前還是熱的?!?p> 說完,傅云樓嘴角輕輕扯出一個堪稱“幸災樂禍”的細小笑容來。
“什么???”傅瀲瀲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回過味的時候,感覺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了。
躺在這里的人半個時辰前還是活生生的!她根本不是黃香兒!
“那她她她她——”傅瀲瀲被嚇的渾身發(fā)毛,明明是大白天,還是有一股被毒蛇盯住的寒意從心頭涌起。她迅速躲到了傅云樓身后,緊緊抓住了對方的袖子,才帶來一絲安全感。
“方才我隱約察覺到了一些,可是對方的動作非常快?!备翟茦强雌饋硭坪趺鏌o表情,但是傅瀲瀲靠得近了,還是能感受到他略微不爽的情緒。
“大約不到半個時辰前,這個院子里散逸出了一絲十分接近妖獸的氣息,卻又在瞬間消失無蹤了?!?p> 傅瀲瀲幾乎想掐著他的脖子對他吼:“那你當時為什么不告訴我!!”
傅云樓垂眼看著這個幾乎要暴跳如雷的矮子,心里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愉悅,“翠微齋的事,與我何干?”
傅瀲瀲頓時泄了氣,不想再和這個非人類講道理了:“雖然這里是翠微齋的地盤,但也關(guān)乎到藺翁劉叔他們的安危呀……”云樓的不配合,讓她覺得十分無助,還伴隨著一陣難以忽視的內(nèi)疚感。當時如果能及時發(fā)現(xiàn),是不是……地上的這個姑娘就不用死了?
傅云樓看著矮子的表情慢慢變得沮喪,心里的那點愉悅消失無蹤。
“走?!彼嗥鹆烁禐嚍嚨氖直郏挥煞终f將她朝外拖去。“這四周應該會留下些線索?!?p> 他拖著傅瀲瀲左拐右拐,很快就繞到了那個院子的外墻根處。
“你對芮府為什么這么熟悉?”傅瀲瀲滿臉驚奇。
“我在這呆過一段時間。”
他從來沒有主動說起過自己的事情,這是頭一回。
傅瀲瀲這才想起五年前,他的原身曾經(jīng)被芮家小胖子順手牽羊拿走過。那幾天的芮府,一度傳出過鬧鬼的傳聞。傅瀲瀲也曾追問過他,這貨卻總是避而不談,顯然在他心中,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現(xiàn)在卻等于是他親口承認了這段過往。
小傅姑娘心細如發(fā),瞬間明白對方這是可能,大概,也許在……變著法子討好自己?
“……好吧,看在你和芮府還有翠微齋都不對付的份上,我現(xiàn)在先不追究,等事情解決了再和你算賬?!备禐嚍囆÷暤?。
傅云樓毫無反應。
二人走到墻根下方,傅瀲瀲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之前在院內(nèi)被尸體的腥臭所覆蓋,只有走出那個院落才能聞見。
“那絲氣息就是在這消失的。”傅云樓說。
二人便在四周翻找起來。
沒過一會兒,傅瀲瀲就在一蓬野草的根部發(fā)現(xiàn)了幾撮灰燼。她伸手捻了捻,又扒拉了幾下,從里頭扒拉出一片慘白的碎骨來。
“我*?!比滩蛔”司浯挚?,傅瀲瀲對自己的手指釋放了好幾個潔凈術(shù)。
這時,傅云樓拍了拍她的肩膀,遞過來一個黑乎乎的布袋子,看著形狀很像一個修士儲物用的乾坤袋。聞心樓內(nèi)有關(guān)于袖內(nèi)乾坤的法術(shù)傳承,所以傅瀲瀲并不需要這些。她倒是在其余三人那里都見過類似的東西,想必這是鴻源界很常見的物品。
傅瀲瀲拿過來看了看,試探性地拉了拉袋子口。通常來說修士的乾坤袋屬于私人物品,都會在袋口設(shè)下禁制,想要破解開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然而這只黑乎乎的袋子,卻被她輕輕一拉就拉開了。
“這乾坤袋的主人應該已經(jīng)不在了?!?p> 傅瀲瀲心里默念了兩遍死者為大,莫要責怪。手里將乾坤袋中的物品如數(shù)倒出,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提供點有用的信息,好讓她知道這個袋子的主人是誰。
乾坤袋很大,袋子里有一筆為數(shù)不小的靈石,被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起。傅瀲瀲看的眼睛發(fā)直,下意識地就將靈石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收完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妥。
“呃……如果是正道的修士慘遭毒手,那大不了到時候再還嘛。”傅瀲瀲小聲嘀咕,又將袋子里倒出來的符箓,衣物等物件一樣一樣擺放整齊。
這顯然是個女修的儲物袋,里面放了許多裙裝與首飾,瞧著款式與臨溪鎮(zhèn)一帶不大相同,應當是個外地的女修。
收拾到其中一件衣物的時候,傅瀲瀲頓住了。
“云樓,這件衣服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傅云樓瞥了她一眼,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給出一個答案來:“半月前東水州,酉時,杭霄凌手里拿著。”
甚至精確到了時辰,讓傅瀲瀲忍不住懷疑這人體內(nèi)是不是個成了精的攝像頭,怎么連這么無聊的事都能記下來。
她低頭看了看這件絳色衣衫的角落,確確實實繡著一個泛光的“情”字。
“那么說死者是另一位斷情閣的女修士?”她將這件斷情閣的弟子服抖開,確認這是一件女子的服飾。
傅云樓不置可否,“這件和那件的折疊方法如出一轍?!?p> “呃……斷情閣難道有門派通用的衣物折疊手法?”
傅瀲瀲自己都無法被這牽強的理由說服。但她仍然心存僥幸,不愿意懷疑出門交到的第一位朋友居然心懷叵測。
一旁傅云樓射過來的視線和他的眼瞳一樣冰冰涼涼,讓傅瀲瀲一個激靈,連忙甩甩腦袋擺正了心態(tài)。
她清理干凈自己的私心,繼續(xù)口齒清晰地分析到:“假設(shè),當時在杭霄凌乾坤袋里的正是這件女式弟子服,所以他并沒有穿在身上,而是保持著疊好的樣子拿在手里。只要能露出斷情閣的‘情’字,一般人就必然不會再有所懷疑?!?p> “所以,那天掛在杭霄凌身上的儲物袋,極有可能就是我手里這個。而這個儲物袋真正的主人卻是一名斷情閣的女修,既然她早就應該不在了,那這些骨頭渣子也就不是她的……”
傅瀲瀲還不知道自己在無限的接近真相。
“杭霄凌說謊了,他并不是斷情閣的修士,那他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們?這些骨頭碎片不會就是他吧?”
可惜古代沒有dna技術(shù),無法給傅瀲瀲的疑問一個確切的答案。
事情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傅瀲瀲覺得自己都快脫發(fā)了。她干脆半靠在了傅云樓身上,妄圖通過對方散發(fā)的絲絲涼意來給自己飛速運轉(zhuǎn)的大腦降溫。
她不斷地喃喃自語,嘗試寫梳理事情的脈絡(luò)。
“杭霄凌偽造身份接近我們,還用同樣的伎倆騙了洛之秋……接著芮府出事,連著死了三個人,甚至有一個是我們留在芮府的這段時間內(nèi)被殺害的。第一具尸體的位置被新的尸體所替代,而從手法上看卻又不像是同一個兇手所為……”
云樓,她,還有翠微齋兩位道友出了那個院門后就一直呆在一塊兒,基本可以洗脫嫌疑。現(xiàn)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曾經(jīng)單獨留在院子里的杭霄凌,實在讓人不得不想多。
“可是周月娘說,她親眼看見杭霄凌與妖怪打斗,說明杭霄凌不一定是兇手?!?p> 好不容易理清的線索到這又互相矛盾了起來。
“我要是你,我就先弄明白第一個人是怎么死的。”傅云樓極少在這種“人類的恩怨情仇”上發(fā)表意見,但是今天他做了點虧心事,少不得要表現(xiàn)表現(xiàn)自己,補償一下之前的過失。
傅瀲瀲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接著推理:“是啊,黃香兒為什么會死呢?她長得又不漂亮……說起來,我雖然未曾見過芮老爺,但是看他那膘肥體壯的樣子,也一定稱不上好看吧?!?p> 所以可以認定芮府最開始發(fā)生的命案,只是兩起欲蓋彌彰的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