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哐當!
后門打開又關(guān)上了,聽著腳步聲遠去,王洛筠主仆三人從花叢后走了出來。
王洛筠的臉色有些茫然,她眸光深沉,望著表哥消失的方向露出思忖之色。
“小姐,你怎么了?”
走了幾步,見自家小姐沒有跟上來,小環(huán)好奇的回頭挽住了王洛筠的胳膊。
“小環(huán),最近表哥在和什么人來往?”
小環(huán)歪著頭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聽夫人房里的丫鬟說,表少爺向夫人要了很多錢,說要賑濟災(zāi)民,最近接觸的人好像很雜,各色各樣的都有?!?p> “小姐想知道什么?”
橙衣比小環(huán)性子沉穩(wěn),也知道王洛筠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王洛筠沉思片刻說道:“你們聽過剛才那個和表哥說話的聲音嗎?”
“沒有?!?p> 兩人一口同聲,表示從沒聽過那個聲音。
見小姐露出疑惑的神色,小環(huán)道:“小姐有什么可奇怪的,或許這是表少爺?shù)呐笥岩舱f不定呀!”
“如果是表哥的客人,為什么要走后門,不從正門出去?”
王洛筠的心里不止有這兩個疑問,剛才兩個人的談話好像涉及到一些隱秘,而且不能為外人知道。
她的兩個問題讓小環(huán)和橙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橙衣姐,你去前院賬房打聽一下,看看表哥從母親那里要來的錢去做什么了?
小環(huán),去和相熟的丫鬟問問,表少爺最近在和什么人聯(lián)系,經(jīng)常走動的都有哪些人?”
“小姐是在懷疑什么嗎?”
橙衣是最了解王洛筠的,看似柔軟的她確實這個家里心智最多的一個人。
只是身為一個女子,很多事她并不方便出面,但家里的一些事情她卻比誰都看得清楚。
“沒什么,只是自從來到這成都府,總覺得一些事情很怪異,橙衣姐,父親最近在忙什么?”
王洛筠臉現(xiàn)憂色,雖說從來到成都府后她一直臥病在床,但卻能感覺出來,家里的氣氛一直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最直接的反應(yīng)就是父親和母親的表情。
涼州之時,父親臉上雖也時常出現(xiàn)憂愁之色,卻還是非常從容鎮(zhèn)定,眉宇間沒有出現(xiàn)過散不去的陰霾。
母親也是一樣,有種強顏歡笑之感。
王洛筠不知道為何,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
盤蛇嶺已經(jīng)遙遙在望,李庭岳的心情突然有種莫名的忐忑。
說不清為什么,只是來自心里的感覺很強烈。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似不遠的距離最少還要走一天,晚上能抵達盤蛇嶺山腳下已經(jīng)不錯了。
長長的人流蜿蜒曲折,綿延數(shù)里。
昨天晚上又死了上百人,不是純粹被凍死的,有很多是被活活累死的。
在掩埋這些人的尸體的時候,李庭岳看到了一個蜷縮在一起的小姑娘的尸體,年齡和姜洛兒差不多,卻比她還要消瘦。
李庭岳面無表情的看著雷氏部族的族人挖了一個大坑,把上百具尸體扔進去,在舉行了奇怪的儀式后,填土掩埋。
自始至終他都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沒有表情變化。
期間,李庭岳擦拭了一下眼角,卻什么都沒有,連一滴對死者的眼淚都沒有流出來。
“我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李庭岳上了白翎羽的馬車,絲毫不理會王靈萱驚恐的小眼神,開門見山的把事情講述了一遍。
然后,他就被白翎羽趕下了馬車。
兩個女子的馬車豈是一個男人可以隨意進去的,何況,里面還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女子。
幾個兵士被李庭岳派出去打探消息了,負責后衛(wèi)的雷氏族人中的勇士已經(jīng)落后了三十里,后方無事。
越接近盤蛇嶺李庭岳的心情越感到不妙。
如此大隊人馬過來烽火竟然沒有點燃,也沒有人過來探查。
這太不尋常了。
連續(xù)幾匹探馬被他派出去后,最后白翎羽也出去了,她也看出一絲不尋常。
李庭岳把卡姆漢和赤木兩個老頭找了過來,讓他們組織起族中的勇士,以防意外。
兩個老家伙被李庭岳陰沉的表情嚇到了,迅速調(diào)集族中勇士,全面戒備。
當看到一群群雷氏部族的青壯男人從灰頭土臉的人流中走出來,組成一支將近萬人的隊伍后,李庭岳再次驚訝了。
果然,雷氏部族還有有底蘊的,死掉的大部分其實都是老弱,真正青壯年不僅分配到的食物多,存活下來的幾率也大。
“小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卡姆漢老頭在安排好事情后就來到了李庭岳身邊。
看來剛才他凝重的神色把老頭嚇壞了,以為是后面有羌人騎兵追了上來。
自從知道李庭岳不是大晉官員,而是一個強盜頭子后,兩個老頭雖說心中已經(jīng)認可了他的辦法,也愿意把一族之未來交到他手里,可嘴上卻很不服氣,從最開始稱呼他為“公子”“大人”到現(xiàn)在的“這小子”“那小子”。
李庭岳對如何稱呼從來都不在意,而且他知道這是兩個老頭在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在知道自己被騙后還沒有拿刀砍死他,李庭岳覺得,嘴上吃點虧是完全能夠接受的。
“好像出事了,你讓族人做好準備?!?p> 李庭岳知道出事了,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往常只要有大隊人馬走到這里,山頂?shù)姆榛鹪缫呀?jīng)點燃了,現(xiàn)在卻沒有任何動靜……
卡姆漢老頭被李庭岳的情緒感染,也緊張了起來,對領(lǐng)隊的族人打了幾個手勢。
羌人小部族作戰(zhàn)還沒有形成正規(guī)的制度化,除非是大型戰(zhàn)爭才會安排等級制度,一般族群之戰(zhàn)都是一窩蜂的沖鋒,很少會制訂戰(zhàn)略。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們依然發(fā)展出一套自己作戰(zhàn)的方式,比如說眼力好的會成為一支隊伍的頭領(lǐng),因為他能看清遠處族中長老的手勢。
看起來可笑,可在缺少文字和文化傳承的游牧民族,這是幾代人積累的經(jīng)驗。
盤蛇嶺逐漸接近,烽火依舊沒有點燃。
李庭岳可以肯定,盤蛇嶺確實出事了,能夠讓放哨的兵士點燃烽火,事態(tài)一定很嚴重。
白翎羽已經(jīng)提前走了,她要去探查前面的情況。
以她的本事,李庭岳也不擔心會遇到什么意外,不過畢竟是未過門的媳婦,心里總有些忐忑。
……
盤蛇嶺下,幾個兵士正在縱馬狂奔,他們身后,上百羌人鐵騎呼喊著緊追不舍。
箭矢如雨,羌人騎兵一邊追,一邊瘋狂射箭。
只是他們騎在狂奔的馬上,身體沒有受力之處,箭矢在飛出十幾米之外就已經(jīng)沒有了力道,無力的墜落。
但隨著距離拉近,羌人的箭矢終于可以射到兵士的后背了。
“媽的,這些羌人的馬連馬鐙都沒有,他們是怎么騎著跑的?!?p> 一個兵士蜷縮在馬上,頭死死貼著馬脖子,但依舊有箭矢不停的從眼前飛過。
他口中大罵,卻不敢松緩速度,他們只有五六個人,身后卻有上百羌人騎兵,人數(shù)相差太多了。
噗通!
終于,一匹馬中箭倒地,幸好馬上的兵士飛身而起,落到了地上,沒有受傷。
路過的一匹馬上兵士伸出一只手一把把失去馬匹的兄弟拽上了馬背。
“實在不行和他們拼了,這么跑下去遲早被他們射死?!?p> “別說其他的,趕緊跑?!?p> 說話間,又一匹馬被射中,摔倒在地。
這次,那個兵士沒有被拉上馬,其他人也同時調(diào)轉(zhuǎn)馬頭,殺了回來。
“殺!”
落地的兵士拔出唐刀,側(cè)身,揮刀橫砍,幾條馬腿和人腿一起飛上了天空,鮮血飛濺,潑灑在路邊的碎石上。
其他幾人同樣拔出唐刀,縱馬殺入人群。
一時間廝殺聲、呼喊聲響起,還夾雜著羌人大聲的叫罵聲。
幾個劍戈兵士猶如虎入羊群,依靠彼此的配合殺的羌人騎兵亂了陣腳。
但他們畢竟人少,面對上百人的騎兵,后繼無力,很快就陷入了苦戰(zhàn),被羌人團團圍困了起來。
唐刀橫劈豎砍卻擋不住越來越多的敵人。
此時,他們訓(xùn)練的成果也顯現(xiàn)了出來,面對十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被包圍的情況下,竟然只是受了些輕傷。
劍戈軍自成立以來,從莫正面和任何軍隊交過手。
兵士們也只是在盤蛇嶺和羌人依靠復(fù)雜的地形,還有銳利的器械才打敗了他們。
要說光明正大的對戰(zhàn),從來沒有過。
劍戈的兵士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和正規(guī)的軍隊有何優(yōu)劣。
再有一點就是李庭岳太過愛護,他知道一支沒有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的軍隊是不能稱之為軍隊的,卻怎么也舍不得讓他們接受實戰(zhàn)。
每一個劍戈兵士都是他的兄弟,和馬王山的強盜一樣。
其實李庭岳知道劍戈兵士很厲害,已經(jīng)不比鐵鷹銳士和魏武卒差了,用以一當十來形容他們不為過。
人都是有私心的,尤其是朝夕相處的兄弟。
噗!
唐刀入肉,一個羌人的彎刀和臂膀被一刀砍了下來。
那羌人剛要發(fā)出慘叫聲,橫過一道刀光,另一個兵士隨手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腦袋。
同時,因為他這一刀,防范緊密的配合出現(xiàn)了一絲破綻,他的背上同樣挨了一刀。
堤壩的口子一旦被掘開,只會越來越大。
兵士們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有兩個人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肩膀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羌人們猙獰起來,手中彎刀砍的更加兇狠,眼前的這幾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差點殺了他們一半的人。
“我們不能都死在這里,太給咱們劍戈丟臉了,一定要送一個人出去?!?p> “別操心了老魏,不會有兄弟走的,咱們劍戈的兵,死也要死在一起。”
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一個劍戈兵士的馬突然倒在了地上,連帶著人一起摔倒。
幾個羌人騎兵大喜,手中彎刀揮舞,一起向那兵士砍了過來……
眼看刀鋒已經(jīng)碰觸到那人的發(fā)絲,卻聽到“當”的一聲,幾個羌人的彎刀飛上了天,他們的臉上還沒有露出驚愕的神色,一道血線就出現(xiàn)在他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