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睜開眼睛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躺在了父母的房間。
側(cè)目而去,父親疲憊的面龐映在眼中,她突然感到一絲詫異---父親的白發(fā)竟已然如此之多了嗎?
再加上近日母親的突然離世,本就肝腸寸斷的父親還要強忍著苦痛辦完喪禮。
可能是因為自己怕父親孤單,才會過來陪他睡了一晚吧。
可是...自己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卻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徐嘉抿了抿嘴,然后坐了起來,她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雖然自己也既悲傷又疲憊,但論其程度絕對比不上父親,更何況,自己還年輕---于是她起身走出了房間,她準備洗漱后為父親做早餐。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徐嘉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鏡子中的這個自己,為何有種難以言明的奇怪感覺?
還有,如今一想,為何昨晚的所有事情自己都回憶不起來?
她清晰地記著自己早早便回到了家中,由于無法忍受家中的黑暗冰冷,她把自己鎖在了自己的房間里,把頭埋在枕頭里,沒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
可自己是什么時候醒的,又什么時候躺在了父親的身邊?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徐嘉突然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嘉兒,昨晚你和我一起睡的?”
徐嘉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實話,對于父親回家她沒有半點印象。
但她沒有注意到,徐劍秋在得到回答后如釋重負的笑。
“爸,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徐劍秋笑了笑,“不用了,我給你做就好啦?!?p> “那...”徐嘉抿了抿嘴,“你必須答應(yīng)我,今天再休息一天?!?p> “好?!?p> ...
徐嘉走后,徐劍秋心身疲憊,又回屋躺下,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坐在廚房里吃著那碗熱騰騰的掛面,而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明明外貌是自己的女兒,神態(tài)舉止乃至聲音卻是自己的妻子。
在夢中,他卻好像完全沒有發(fā)覺到任何異常一般,像是每一個平凡普通的夜晚,和妻子邊聊著學校學生邊吃著掛面,最后一口氣將湯汁也喝完。
但不知從何時起,一種詭譎感猛地從心底生出,隨即迅速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女兒在看著自己。
不。
是妻子在看著自己。
不。
是披著女兒外表的妻子在看著自己。
他猛地驚醒了。
此時房間幾乎完全被黑暗所覆蓋,窗外街道的路燈也被厚厚的窗簾阻擋得所剩無幾。
徐劍秋深深地喘了幾口氣,那股心悸并沒有伴隨著睡夢的醒來而隨之褪去,反而像是扎了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領(lǐng)---
被汗水打濕了。
徐劍秋伸手抽了幾張紙,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后陷入了對夢境的回憶之中。
太真實了。
最后那個眼神,直到現(xiàn)在也完全沒有淡去的跡象。
突然,他笑了一聲。
早就聽聞有人無法接受至親之人逝去的事實而產(chǎn)生幻覺等精神疾病,徐劍秋向來自認為是一個堅強的人,所以之前對此是抱有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可如今看來,自己好像也快要掉入那深淵,被漩渦給拉扯吞噬掉了。
看看時間,竟是已經(jīng)快到十點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
是女兒放學回家了。
他急忙忙起了身,竟一時間忘了開燈,在黑暗中他快步走到臥室門口,正要開口說話,卻只感到嗓子像是被什么給堵住了似的,什么也說不出來。
只見,徐嘉立在那玄關(guān)處,低頭看著鞋架,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什么。
隨后她蹲了下去,開始在鞋架上翻找,最后又打開旁邊的柜子,從里面找出一副新的拖鞋,擺在了地上。
徐劍秋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尋找自己的拖鞋,可拖鞋正穿在自己腳上,尋找無果但還是要為自己準備拖鞋,所以才拿出新拖鞋。
可是...為自己準備拖鞋這件事,是自己剛剛逝去的妻子一直在做的。
昨夜的記憶和今日的夢魘一瞬間同時在腦海中迸發(fā)而出,徐劍秋只覺背后一涼,整個人便呆在黑暗中,一動也不能動了。
不...不是那樣的。
那只是夢。
女兒只是在替妻子做她應(yīng)該做的事。
沒錯,就是這樣。
可接下來的發(fā)展,卻是讓徐劍秋心涼透了。
徐嘉在擺好拖鞋之后便徑直向自己走來,徐劍秋心中一驚---她沒看到自己,她是要進臥室---急忙快步走進洗手間,隨后看到徐嘉果真走進了臥室,然后打開了燈和衣柜,并換上了妻子的衣服。
在換好衣服好,徐嘉便去了廚房,開始做起飯來。
她的動作、神態(tài)無一不和記憶中妻子一般,若不看臉,單看背影,徐劍秋可不保證自己能夠辨別出來。
想到這,他猛地心驚---昨夜經(jīng)歷的事不是噩夢,今日做的噩夢也不是無中生有。
...
徐劍秋說到這,又拿起杯子,可送至嘴邊才發(fā)現(xiàn)杯中早已飲盡。
他愣了一下,訕訕將杯子放下,而不知何時離開又何時回來的清鈴已重新拿了一杯水遞給了徐劍秋。
“多謝?!彼晕⒌土说皖^,然后輕輕地啄了一口。
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舒適并沒有徐劍秋徹底放松,伴隨著故事的敘述,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被深深地困在了漩渦之中,那種無力感,是來自于某些更深處的位置。
“所以那天晚上你便已經(jīng)確認了你女兒被妻子上身的事實了嗎?”
徐劍秋點了點頭,“是,當天晚上我還聯(lián)系了徐嘉的同學和老師,他們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徐嘉有任何異樣,只是神色憔悴,看起來疲憊不堪。”
“你的意思是說,”沈瑜輕微頓了一下,“你妻子的附身時間只在晚上,在白天的時候還是她自己掌控自己的身體。”
“對。”徐劍秋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嘉兒醒來,我問了她關(guān)于晚上的事情,可她無論如何回憶都想不起來?!?p> 原來在鬼魂附身的時候,宿主是沒有任何記憶的嗎?
清鈴開口解決了沈瑜的疑惑,“可能是因為鬼魂的陰氣遠遠大于宿主的陽氣,宿主的身體被鬼魂完全掌控,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沈瑜點了點頭。
徐劍秋看了清鈴一眼,又道,“然后我給嘉兒請了幾天假,又找了好多‘大仙’,我也不想直接讓妻子魂飛魄散,可故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好好生活,我別無他法...”
說完,他沉默了,只是握著杯子的手悄然用力。
“可找來的那些‘大仙’,竟是些坑蒙拐騙吧?”
“對...后來我又試了些網(wǎng)上的法子,甚至還在晚上和附身嘉兒的妻子對話,可都沒有一個有效果的。我走投無路,猛然想起奶奶臨走前的話,這才來到這里?!?p> 說著,他突然起身,然后跪在地上,“請您出手幫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