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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的孤獨你不懂

九、李懋的父母 2

南國的孤獨你不懂 沈懋儀 2219 2020-09-28 15:25:52

  我是李懋的父親,一個說不清是北方還是南方人的人。我18歲就在這里當兵,現在50多歲了,沒有人分得清我到底是哪里人。也許,我就是我自己吧。

  20歲那年,老家的父母給我相了個對象,在此之前,我從來沒談過什么鬼戀愛,據我所知,連戀愛都是我兩個姐姐幫我談的。并不是有人將心向我,我亦不可能投桃報李。說白了,我們兩個是沒有感情的。

  我實在不清楚大姐是怎么和她說的,她好像一來到這里,就看我不順眼,當然我理解,背井離鄉(xiāng)沒人愿意,可又不是我五花大綁逼她來的,強人所難的事我不做。父母和姐姐像是幾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來氣,沉甸甸地將我的神經打結。我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包辦婚姻,但我的確娶了一個不太熟悉的人。

  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是模糊的,但對她的第二印象,卻很深。從火車站接過她的大包小包之后,我們沒有什么話可說。她看我的眼神又那么多的挑剔,她的性格是直率的,但又太過于真實,以至于看到我那破舊的單身宿舍和臟兮兮的工作服后,不假思索的嫌棄和抱怨。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心里話,但那時候我才剛滿21歲,鬼才想結婚。

  與別人不同,我的青春,是從結婚后才開始的。我喜歡叫上一群戰(zhàn)友,和他們吹牛吹得天花亂墜,我們談在圩鎮(zhèn)北山演練的經歷,那時候腿被蚊子咬了二十幾個包;我們談外出采購時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個年輕的姑娘,她小麥色的皮膚健康又誘惑力,她的遮陽帽下的年輕的臉龐充滿神秘和誘惑,每一個小伙子都挺氣正直的脊梁想讓自己更引人注目一些;我們談我們的老班長,老班長白天臟話連篇罵爹罵娘,夜里起床卻要幫我們蓋好被子。

  幾杯白酒下肚,我們便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唱到一半這個老家來的娘們兒就要打斷我們,“煩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睉?zhàn)友阿春因為沒有抗過病魔,在90年初去世了,那時候我的兒子還未出生,想起我們曾經同甘共苦的歲月,我悄悄地留下了眼淚,不小心被她看見,她又在哪里絮叨,“一個大老爺們哭什么哭,真不臊得慌?!蔽覜]有搭理她,硬是把自己的的一個月的工資給阿春的父母寄了過去。

  時間過得真快,兒子已經長大了。在他出生那年,我認識了南國的嵐,嵐妹話很少,是百貨公司的營業(yè)員。那時的她還未婚,焦躁不安的我在江邊和她相識,天知道那天風為什么好端端地把她的手帕吹進了江里,正好碰到了水性還不錯的我,夏日的夜,深沉而燥熱。我像一只不知所措的魚,從江北直直地刺了下去,渾濁的江水散發(fā)著一股子腐銹般的味道,有那么一刻,我有點不想從水里出來,但是眼睛的刺痛讓我不得不抽身于那個不屬于我的地方。

  她一直道謝,微笑著,紅著臉。她白皙的皮膚讓我誤以為也是一個來自遙遠的北方的女孩,便很熱情地連聲說著小事,小事。她一開口,我便知道我的判斷是錯誤的。

  她來自桂北某縣,小小個子讓人分外憐愛,我開玩笑說,從小打到都沒人讓你做工吧,怎么舍得。她沉默了,她在家里排行老四,前面三個姐姐,后面一個弟弟,愛好文學的她因為家庭貧困,只得初中輟學,盡管她經常下地干農活,但天生麗質的皮膚無法像其他姐妹一樣曬得那么黑,就連現在,也要將每個月的工資寄回家中,她說,沒有選擇的人生,也許是一種缺陷的美好。我看著她悲哀的樣子,開著玩笑對她講,哇,原來我和你一樣都是初中畢業(yè),看來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聊了。

  起初,我沒有告訴她我已婚并且馬上就要成為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的父親,我沒有想到,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偶爾一起吃一餐路邊攤,她竟然喜歡上了我,也許是因為我喜歡傾聽,當然,更是因為她愿意有這么一個人,聽她講述她的故事。慢慢的,她開始對我臉紅,對我撒嬌,我知道我越陷越深了,但我一想到家里的父母和那個只會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個廢物的娘們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于是,在某天夜里,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在90年那個夏天,那個錯誤的江邊,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我倆的感情,越來越差了。謾罵是常事,有時候甚至拳打腳踢,話題無非是圍繞著我出去喝酒,我賺的錢少,我沒有文化,諸如此類。父母實在受不了,回老家去了。我愈加憤恨,恨自己沒文化,沒能力,甚至連選擇自己愛情的權力,也沒有。

  嵐妹知道我的實情后,并沒有責罵我。她微笑著說,愛過我,她不后悔,就算有來世,她一樣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我是唯一一個不嫌棄她出身、愿意聽她訴說的男人。嵐不算漂亮,但很溫柔。我是個罪人,有時我也很后悔。幾個月后,嵐結婚了。在郊區(qū)菜市開豬肉攤的吳大,是她的丈夫。

  有時候我覺得,活著可能沒什么意思,但看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和躺在襁褓里的兒子,我的心頭一顫,悲哀著自己竟然會有這般想法。但我們的矛盾,不解決是不行的,在廠里的下崗浪潮里,我選擇了和他們一起出國闖蕩,東南亞、非洲,哪里需要我我去哪里,為了兒子,也為了逃避,現實或是夢境。

  1997年,我開始了“下南洋”的生活。在印度尼西亞,我們幾十個中國人在熱帶的邊緣堅強地生存著,為了多賺一點錢,我們勒緊了褲腰帶學習電力的手藝,隨著自己電工手藝的成熟,我成了中國人班的班長,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兩年期滿后,我跳槽到了緬甸熱力公司,同樣的邊緣,同樣的悶熱,只是我褲兜里的錢,越來越多了。我想我也該回家看看了。

  手握著辛苦賺來的幾萬塊錢,我踏上了回國的旅途。蒼藍的天空下火龍果無休止地瘋長,遠處的青蛇貪婪地吐著信子,空氣搖搖欲墜,頭腦傾斜。

  她的態(tài)度改變了很多,至少不再罵我了,而是開始抱怨起我離家的時間久都不回來看看她和兒子,帶回來的錢,在幾秒內就消失不見了,至今我也不愿過問那些錢的去處,只要是給我兒子的,我是無所謂的。

  2000年,我把李懋送去山東老家讀書。至于我,人在緬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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