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滿被扔出了府衙。
起初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只是頂撞了一句,他居然就把自己扔出來了。
再怎么說自己也代表著厚丘的一大勢力,他就真的這么無所畏懼?
這也就罷了,看那惡魔的樣子,似乎只要自己再頂撞他一句,就會取了自己項上人頭。
理智告訴他,他不會殺自己,可是他不敢賭,順風(fēng)順水地過了十幾年的他,并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
他身邊,依舊還站著幾個家族的死忠粉,一臉的義憤填膺,卻喏喏的不敢說一句話。
原本跟他同一個派系的那些人,并未全部跟出來。更多的人依舊站在縣衙里面。
區(qū)區(qū)一堵墻,就將他們這個派系一分為二。
他明白,隨著他被新任的縣長扔出來,羊家的威信,已經(jīng)受到了空前的打擊。
冷靜下來的他,并未選擇離去,今天的對整個厚丘的意義不言而喻,他必須收到第一手消息。
更為重要的是,今日他若是這樣走了,而里面的人萬一要是達成了協(xié)議。接下來,整個羊家都可能面對生死存亡的危機。
盡管新來的縣長將他扔了出來,讓他大失顏面,他依舊要留下來,再見他一面。
“你叫什么?”
攜著余威,張佑開口問起縣尉的名字。
紹和抱拳道:“卑職紹和?!?p> 張佑點頭說道:“不錯?!?p> 也不知道夸的是他入微境的實力還是他方才的表現(xiàn)。
張佑對著所有人直言到:“臨來之前,昌太守就指點過我,說是厚丘縣豪紳林立,十分的不好對付,如果他們不聽話,你就讓他們?nèi)ソ朔?,剿幾次就聽話了?!?p> “嘶。”
隨著張佑的話落,場中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場的都是能夠代表家族的話事人,都清楚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
單單剿匪兩個字,能讓一個家族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甚至他們可以想象的到,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剿匪,而是送人頭。正如昌豨所說的那樣,送的多了,自己家族承擔(dān)不起了,自然就老實了。
更為要命的是,這是大義,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我并不打算這么做?!?p> 說道此處,張佑不等眾人平復(fù)心情,厲喝一聲:“來人?!?p> 說罷,一百多人將衙中的所有人團團圍住。
所有人頓時慌亂起來,難道張佑想殺了所有人不成?
還是縣尉紹和穩(wěn)的住,抱拳問道:“不知縣長這是何意?”
張佑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對著所有人繼續(xù)說道:“我之所以沒有這個打算,是因為你們并不值得我浪費這么多的生命?,F(xiàn)在開始,所有人不得交頭接耳,違者,斬?!?p> 人群終于安靜下來,他們并不知道張佑腦子里裝的是什么藥,只是覺得他囂張的離譜,而偏偏這群人都不敢得罪,都被他鎮(zhèn)住了。
不知何時,所有人手里都被分配到了一支筆。
此時,他又扔出一個重磅炸彈:“我不管在我之前你們是否瞞報青壯,也不管你們少繳了多少稅糧。我欲剿匪,真正的剿匪。紙上我只要兩個數(shù)字,第一行寫你們愿意為厚丘縣的安寧出多少人,第二行寫你們愿意出多少糧,如果結(jié)果令我滿意,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此時口中的剿匪,是實實在在的。當(dāng)然,不管是豪紳們拿出來的錢糧也好,青壯也好,既然拿出來了,等到剿匪完畢,自然也是沒有還回去的理由的。張佑說的很清楚,這些人,財貨,是你們之前犯錯所要承擔(dān)的代價。
此話,于公,是剿匪是大義??h長本就有糾集縣中力量剿匪這個職責(zé)。
于私,是讓豪紳們出錢出人為張佑組一支軍隊,剿匪,就等于是練兵。
而這句令他滿意,也包含了太多東西。
這是一種談判的藝術(shù),也是對人心的一種把控,張佑初來乍到,并不知道各大豪紳到底藏了多少青壯,他也不想耗費時間一個個去查。
如此,自然是讓他們自己說出來更為簡單一些。
將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猶如招標,爭的不是別的什么,而是自己的命。
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變得不可信起來,所有人都希望其他人會出的很低很低,自己以略高一些的代價贏得縣長的好感,而所有人又怕有人會出的很高,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一旦有了對比,哪怕就一個人,他們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這種時候,又有誰的話可以信?
這句話,其實也包含著張佑的潛臺詞:“讓你們付出多少代價,你們不會造反,而是會乖乖的服從。”
逼人造反并非他的本意,而盡可能多的從他們身上獲得利益,是他的目的。
而當(dāng)一個兇橫的人,拿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面,問你肯拿多少錢買你的命,你只有一次回答機會的時候,你的回答往往是最接近底線的。
甚至有些人還會略微跨越底線。
所有人都未曾動筆,他們都渴望知道彼此的底線。
張佑皺眉,繼續(xù)說道:“你們有一刻鐘的時間,逾者不受?!?p> 紹和是武人,又抱著投靠張佑當(dāng)將軍的心,一咬牙,率先在紙上留下兩個數(shù)字,交給了張佑。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所有人的紙都交到了張佑手中。
他并未選擇打開,而是對著場中所有人說道:“如此,今日到此為止,接下來休沐三日,第四日,所有人帶著你們承諾的東西,在衙外集合?!?p> 說罷,就不再理會他們,徑直退回了內(nèi)堂。
他并未選擇乘勝追擊,反而給了這些豪紳時間醞釀,這也是一種藝術(shù)。
既然所有人都在紙上留了數(shù)字,那么,這個人數(shù)就絕對不會少于這個數(shù)字。
反而,經(jīng)過這三天的時間,他們或許還能再帶給自己一個驚喜。
內(nèi)堂中,徐庶開口說道:“那個羊滿還未走?!?p> “哦?如此的話,這也算的上是一個人才?!?p> 他雖然在此前不分形式出言頂撞張佑,如今依舊肯忍辱負重站在衙外,就足以說明此人分得清形式。
如此年紀有這分心智,已是不俗。
“如此的話,倒也省了我很多口舌,元直,去請他進來吧?!?p> 原本在張佑的想法中,先解決了大多數(shù),再攜著眾人之力力壓羊家,既然這個羊滿有這個覺悟,似乎也并不需要這么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