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書說我這周會遇到真命天子。”
歷史課上,于莫在抽屜里翻閱著一本巴掌大小的冊子,用手肘碰了碰同桌小谷,小聲說道。
“葉曉鵬不錯呀,QQ簽名到現(xiàn)在還寫著‘于莫,我愛你’呢,你看葉曉鵬還長著一雙你喜歡的小眼睛?!?p> 小谷壞笑著說,她正以同樣的姿勢,偷偷在看言情小說。
葉曉鵬是于莫的小學(xué)同學(xué),從小就說長大后要娶于莫為妻,這話他還毫不避諱地說給他的父母聽。家長會時,兩家的家長總一起拿這事說笑。
于莫原本也就當(dāng)個玩笑,沒想到葉曉鵬倒越長大越認(rèn)真,三天兩頭變著花樣表白一回,后來于莫一旦遇到葉曉鵬,就不得不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糾正一下!不是小眼睛,是像周杰倫一樣,內(nèi)斂含蓄的單眼皮眼睛!”
于莫伸手在小谷的腰間撓了兩下,小谷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一笑吸引來了老師和同學(xué)們的注意。
她們意識到自己發(fā)出的動靜太大,砸著嘴,心虛地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恰巧迎上了歷史老師圓睜怒目。
歷史老師叫陳秋紅,頭發(fā)天生自然卷,劉??偸峭嵬崤づどw在額前,鼻子上架著一副瓶子底似的厚眼鏡,她整張臉最顯眼的地方就是那口齙牙,也是這個緣故,她不僅普通話不標(biāo)準(zhǔn),還有點(diǎn)口吃。
她工作認(rèn)真,為人誠懇,處處小心謹(jǐn)慎,但在教師群體里卻總不受待見。
在所有老師里,于莫和陳秋紅最為親近,那是從一個突如其來的大雨天開始的,于莫躲在一家文具店的屋檐下等著雨停。忽然一輛套著粉色雨衣的電動車,靠在路邊朝她招手,她定睛一看,正是陳秋紅。
陳秋紅騎著小電驢送于莫回家,兩人一起擠在單人型號的雨衣里。陳秋紅為了讓于莫少淋些雨,偷偷把雨衣前襟的紐扣解掉,讓雨衣盡可能更大面積包裹住坐在身后的于莫。于莫下車后看到陳秋紅全身濕透了,還以為是雨衣壞了才敞開的,一口一句“他媽的”,問怎么回事。陳秋紅說著沒事沒事,就開著電動車離開了。
有一回中午,于莫遇見陳秋紅一個人在學(xué)校附近的餐廳吃飯,便在陳秋紅對面坐下一起吃,默默付了兩個人的飯錢,說是感謝陳秋紅上次下雨天把她送回家。
陳秋紅的課堂很少有同學(xué)認(rèn)真聽講,于莫安慰陳秋紅說這是因為歷史科目開卷考,所以大家才不在意,不是她的原因,別太放心上,至于她自己,就什么課也不聽。
比起師生,她們更像朋友。
陳秋紅問于莫為什么不聽課,于莫毫不避諱地聊到了自己家里的事,以及她不打算繼續(xù)念書的想法,想早點(diǎn)出來打工掙錢。陳秋紅聽了之后,還想勸說什么,但一時間腦中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兩個人達(dá)成共識,陳秋紅答應(yīng)不干涉于莫上課做別的事情,于莫答應(yīng)課上會保持安靜,不破壞課堂秩序。
“于莫!”此時的陳秋紅臉色鐵青,聲色俱厲。
“Sorry!”于莫高聲道歉,她沒有意識到陳秋紅今天異常嚴(yán)肅,仍是以玩笑的語氣應(yīng)答,然后乖乖閉嘴,認(rèn)真鉆研起自己手上的星座書。
前桌王彬彬轉(zhuǎn)過頭來,縮著脖子小聲問,“于莫,你戀愛啦?”
王彬彬家住在于莫的爺爺奶奶家樓上,和于莫自打幼兒園起就是同班同學(xué),兩個人的關(guān)系雖談不上親近,但也算青梅竹馬。這人一和女生說話,整張圓臉就漲得通紅。
“關(guān)你屁事,認(rèn)真聽課去!”于莫頭也不抬,不耐煩地說。
話音剛落,于莫和小谷的余光掃見一團(tuán)七零八落的東西正朝她們飛來,立即將身子往后靠,“嘭”的一聲巨響,那玩意兒重重地砸在于莫桌上。
飛舞而來的東西落定之后,于莫才看清那是一本歷史講義,在桌上砸成一朵爛花。
于莫和小谷愕然瞪大了眼睛,呆張著嘴。
書頁翻動和鉛筆劃擦的聲音都瞬間停止,教室里一片寂靜。
“要點(diǎn)你的名字幾次!”陳秋紅怒吼道,她的聲音顫抖,表情扭曲,誰也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
就在今天早晨,她在洗手間聽到別的老師背地里取笑她,笑她普通話不標(biāo)準(zhǔn),笑她的長相,笑她沒有老師的威嚴(yán),她們的笑聲如貓爪一般在陳秋紅的心頭狠狠地抓。
她躲在廁所隔間里,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不停不停地用力吞咽口水,直到那笑聲遠(yuǎn)去,她才從廁所里走了出來。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模樣又丑陋又軟弱。
此時,那些話又浮上心頭。
于莫詫異地抬起頭來,眼底的疑惑逐漸變成憤怒。
比起委屈,更多的是惱羞,為她自以為的“親近”感到惱羞。就像是被好朋友當(dāng)眾扇了一巴掌,憤怒是她應(yīng)對受傷的唯一武器。
于莫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緊咬牙,眼周的肌肉鼓起,目光試圖在老師臉上搜尋某種情非得已的跡象。
“你根本沒把老師放在眼里!”
陳秋紅刻意提高了音量。瞪大了眼睛,用手背抬了抬眼鏡。
她心里的怒火早已經(jīng)冷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遷怒在學(xué)生身上的愧疚感,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繼續(xù)擺出一副憤怒的樣子。
“是你沒把自己放在眼里!”于莫抓起那本面目全非的講義,狠狠地砸回講臺桌,對小谷說,“我們走!”
于莫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小谷遲疑了片刻,抓著還沒看完的小說,跟著于莫離開了教室。
——
白云悠閑地漂浮在蔚藍(lán)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灑滿學(xué)校的各個角落,翻新過的教學(xué)樓閃閃發(fā)光。
操場上,體育課已經(jīng)過了集體操練時間,健壯的體育老師們站在一旁閑聊,同學(xué)們散落在各處自由活動。
于莫和小谷一人買了一串烤腸,面向操場坐在食堂門口的臺階上。
于莫雙手撐在身后,身體向后仰,烏黑的卷發(fā)垂在身后。
小谷端坐在于莫身邊,低著頭,聚精會神地讀著那本粉色封面的小說。
于莫百無聊賴,四處張望,籃球場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筆挺的身姿,削瘦的臉,高挺的鼻梁上襯著一雙內(nèi)斂的單眼皮眼睛。
他穿著白色的7號球衣,滿身都披著陽光。于莫記得他的名字,林雙木。
她從慵懶的狀態(tài)里回過神來,身體前傾,手肘架在膝蓋上,十指交叉,定定地凝望著身著7號球衣的少年,臉上漾起了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忽然問道:“小谷,你相信命中注定嗎?”
“相信!”
小谷抬起頭來,棕色的發(fā)絲如柳絮一般飄起,她的目光堅定,認(rèn)真的模樣仿佛在做某種神圣的宣誓。
于莫常常突然問起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小谷從來不會圍繞著問題產(chǎn)生問題,總能鄭重其事地回答問題本身。
這似乎是她們倆的一種默契。
“記得我被叫去初三年段室那天,回來后跟你提起的白衣少年嗎?”于莫的嘴角上揚(yáng),眼含笑意,“他就在那個籃球場上,穿著7號球衣?!?p> “7號!不是你的學(xué)位號嗎!”小谷激動地說。
“還是我的幸運(yùn)數(shù)字?!庇谀蛐」?,兩個人的眼里都閃著異樣的光芒。
“首先他得認(rèn)識我?!庇谀难壑樽訛趿锪锏剞D(zhuǎn)動。
——
售賣零食飲料的小賣鋪開在食堂里。下課鈴響,籃球場上的男生們涌入食堂。
“小谷,你要喝可樂嗎?我請客!”
于莫說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朝著小賣鋪的方向,一只腳邁上了臺階。
“我喝橙汁。”
小谷臉上掛著姨母般的微笑,溫柔的眼睛瞇成兩道弧線,她右手握成拳頭狀,用力向下一拉,為于莫加油。
小賣鋪里擠滿了大汗淋漓的男生。
于莫擠到飲料柜前,假裝挑選飲料,目光越過中間隔著的幾個人影,偷瞄著林雙木,看到林雙木走向收銀臺時,她急忙跟上。
她的心頭怦怦直跳,臉上不著痕跡。
林雙木很快就注意到了于莫,兩個人目光對上的時候,于莫落落大方地說了句“嗨”,還沒等她繼續(xù)表演——
“你也上體育課嗎?”
林雙木微笑著說,語氣輕松自在,仿佛兩個人是認(rèn)識了很久的朋友。
“嗯……不是?!?p> 劇本沒有按照于莫的預(yù)期展開,她做作地晃了晃手里的橙汁,語無倫次又故作鎮(zhèn)定地說:“就是買個喝的?!?p> 這是于莫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可以這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收銀的大媽看到兩個人熟絡(luò)地打著招呼,面無表情地問:“一起付錢嗎?”
于莫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見林雙木里理所當(dāng)然說道:“嗯,一起付?!?p> 又轉(zhuǎn)過頭來,笑著對于莫說:“請你喝?!?p> “你連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請我喝飲料?”于莫昂著頭,直勾勾盯住林雙木。
“于莫?!绷蛛p木咯咯笑出了聲,笑聲爽朗,“我們在初三年段室見過?!?p> 這時下一節(jié)課的上課鈴響,食堂里里外外的同學(xué)都匆匆散去,狹小的空間驟然安靜了下來。
于莫感覺自己耳后的血液正在瘋狂跳動,發(fā)燙的臉頰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突然大笑了幾聲,揮起手來,狠狠拍在林雙木的臂膀上,豪邁地說,“不必不必!”
“阿木,快點(diǎn),下節(jié)課是班主任的。”與林雙木同行的男生已經(jīng)買好單,在門口喊他。
“那我先走啦。”見于莫拒絕,林雙木也就不再堅持,付過錢后,揮了揮手,微笑著和于莫告別。
于莫定在原地,手里抓著橙汁,眼睛追著林雙木的背影失神。
“同學(xué),付錢!”收銀大媽冰冷地說。
于莫這才回過神來,從兜里掏出一張十元放在桌上,迷迷糊糊就要往外走。
“誒,還沒找你錢呢!”收銀大媽叫住于莫。
于莫“哦”了一聲,胡亂抓起桌上的零錢放進(jìn)兜里。
過了好一會兒,小谷才看到于莫從食堂走出來,一雙藏著笑意的眼睛盯著空氣。小谷喊她的名字,她也沒聽見,只顧咧著嘴傻笑。
“我看7號球衣剛剛就走啦。你怎么才出來?”小谷跑向于莫,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于莫的眼里閃著異樣的光,高亢地說:“林雙木竟然知道我叫于莫?dú)G!他還記得我們見過!”
“你不也是嗎?”小谷捂著嘴嗤嗤地笑了起來。
——
李昂和林雙木是隔壁班,于莫托李昂幫忙問到了林雙木的QQ號,一下課就奔“環(huán)宇”網(wǎng)吧。
于莫和李昂都是環(huán)宇網(wǎng)吧的??停R黄鹜娴倪€有林江和謝仁杰,這兩位是李昂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現(xiàn)在也是于莫的好朋友。
靠窗一排的四個座位是他們的固定座位,此時另外三位都戴著覆耳式耳機(jī),沉浸在游戲的世界里。
獨(dú)獨(dú)于莫盯著電腦屏幕兩眼發(fā)直,兩個小時過去了,林雙木沒有上線。
于莫的耳機(jī)里放著周杰倫的歌,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抓著鼠標(biāo),一遍又一遍點(diǎn)開關(guān)掉、關(guān)掉又點(diǎn)開林雙木的QQ資料。
林雙木的QQ頭像是一張?zhí)炜盏膱D片,恰巧是于莫最喜歡的藍(lán);他的星座是摩羯座,和于莫最喜歡的歌手周杰倫一樣;他個性簽名上寫的那句話于莫也很喜歡,他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窗外車水馬龍,光影在于莫的臉上忽明忽暗。
不知等了多久,好友申請終于通過。
于莫激動得坐直身體,一雙有些慌亂的手敲打了幾回又刪去。還沒等她發(fā)出信息,對話窗口里彈出了一行字:是于莫嗎?
“你怎么知道?”于莫的臉頰瞬間抹上淡紅的胭脂,眼睛投射出孩子般的欣喜。
“我猜的?!绷蛛p木回復(fù)。
于莫腦子里排列了無數(shù)種回復(fù)的措辭,最后發(fā)去的消息是:“哈哈,你好你好?!?p> 這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林雙木說他早就認(rèn)識于莫,于莫擔(dān)心他聽聞了一個很糟糕的自己。所幸沒有,他說,“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p> 第二天晚上,于莫又跑去網(wǎng)吧,他們又聊了一宿。第三天也是。
于莫希望林雙木可以約她出去,但過了很久,這件事都沒有發(fā)生。
學(xué)期末的時候,于莫總是比較晚才上線,林雙木問她最近忙什么。
于莫說臨近春節(jié)了,去街上擺攤賣春聯(lián)。
林雙木說,“于莫,你比我想象還酷。”
——
春節(jié)前的小鎮(zhèn)熱鬧非凡,大街小巷張燈結(jié)彩,歡騰笑語不絕于耳。
劇院門口堆滿了攤位,有賣糖果的、賣水仙花的、賣蜜餞的,于莫躋身于一群大爺大媽之中,面前鋪滿了紅紅火火的春聯(lián)。
一位婦人站在于莫的攤位前挑揀著,她身著干凈得體的呢絨大衣,手上提著亮面的皮質(zhì)包包,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擺放在外面的春聯(lián)樣品沒有令她滿意的,于莫耐心地將箱子里的儲貨一副一副打開來為她展示,最后她選定了一副帶亮粉的植絨布春聯(lián)。
“就這副吧。多少錢?”婦人趾高氣昂地說,皮質(zhì)包包夾在腋下。
“十二塊?!?p> “這么貴!”婦人皺著眉頭,不滿地撇著嘴角,“我在別的攤位問,只要一半價錢!”
于莫抿著唇,不置可否地望了婦人一眼,然后慢慢將那副春聯(lián)重新卷起來,收進(jìn)了箱子里。
婦人看著于莫一副完全沒有打算再搭理她的模樣,瞪大眼睛,臉皮褶皺了起來,尖聲問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怎么做生意的!”
“您到一半價格的攤位去買吧?!庇谀皇植逶诳诖?,一手做出“請”的姿勢。
“什么玩意兒!”婦人嘀咕著離開了攤位。
“老板,麻煩給我三副春聯(lián)?!?p> 于莫正彎著腰,整理著地上的春聯(lián),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林雙木?”于莫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下一秒鐘,她的眼底發(fā)光,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盡,身體像雕像一樣定住了,嗚咽的寒風(fēng)就此止住了。
“正巧路過這里,給你捧捧場。老家和我媽店里也都需要,多買兩副?!?p> 林雙木的嘴角輕輕上揚(yáng),細(xì)長的眼睛瞇成兩道線。他的笑如冬日暖陽般明媚,蕭索的黑夜成了最有力的襯托背景。
“行??!要什么樣的?”于莫拍打著手上的灰,爽朗地問。
“都行。你看著選就好?!绷蛛p木笑吟吟地說。
于莫挑了兩副大號、一副中號的春聯(lián),利索地將東西裝進(jìn)紅色的塑料袋里,“老家和店鋪的門一般都比較高,用這兩副大號的,另外這副的尺寸適用于一般商品房?!?p> “謝謝啊老板?!绷蛛p木嬉笑著道謝,手里早已經(jīng)攥著皮夾,“多少錢?”
于莫笑嘻嘻地“哎”了一聲,揮揮手說,“不要錢?!?p> “這樣我可不敢找你買了。”林雙木說著便假裝要把東西放下。
琥珀色的光線下,依稀可見空氣里夾雜的塵埃,除了這張明媚的笑臉,整個世界都蒙上了模糊濾鏡。
于莫也笑了起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攤位又來了幾位客人。
林雙木突然抓住于莫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將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塞進(jìn)于莫手里。
一瞬間,林雙木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于莫身體里,于莫身體僵硬,喉嚨干澀,腦中如洪鐘倒扣,嗡嗡發(fā)麻。
“不打擾你做生意啦!”林雙木揮了揮手,消失在人潮里。
——
“這么晚還跑來網(wǎng)吧?”
不遠(yuǎn)處傳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一如往常,像是沒有感情的機(jī)器人。
于莫在環(huán)宇網(wǎng)吧門口遇到李昂,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劉海蓋住了眉毛,只露出兩只雙眼皮深得有如刀子刻出來的大眼睛,冷冷望著于莫。
于莫匆忙地“嗯”了一聲,奔向前臺充網(wǎng)卡,一溜煙就在電腦前坐下。李昂悠然走進(jìn)網(wǎng)吧,坐在于莫身旁的位置。
他看到于莫著急地打開電腦,登錄QQ,點(diǎn)開一個對話框,對話框的頭像灰暗,對方?jīng)]有在線。
于莫緊繃的臉倏然松弛了下來,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她沮喪地打開音樂播放器,戴上了耳機(jī)。
過了兩個鐘頭,于莫摘下耳機(jī),渙散的目光望向李昂,“很晚了,你要回家了嗎?”
李昂關(guān)了電腦,兩個人一起走出了網(wǎng)吧。
他們一前一后地走著,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四周萬籟俱寂,只能聽見兩人緩慢的腳步聲。
天寒地凍的臘月里,兩人都穿得單薄,但從他們的臉上察覺不到一絲冷的跡象。
“林雙木今天來找我買春聯(lián),他正巧路過那里?!庇谀⒅_趾前移動的路面,若有所思地說。
“然后呢?”李昂凝望著那個被蓬松的卷發(fā)包裹住的嬌小的背影。
“他球衣是7號,我的學(xué)號也是。”
于莫像是在自言自語,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說,聲音越來越興奮,“他是摩羯座,你知道我最喜歡周杰倫吧?周杰倫也是摩羯座!而且他的頭像是藍(lán)色的,那是我最喜歡的顏色!”
“所以呢?”
“你說是不是有那種命中注定的東西?”
于莫停下腳步,回過頭望向李昂,大大的眼睛忽閃著,身后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白皙的臉頰上飄浮著兩團(tuán)紅暈。
“沒有?!?p> 李昂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從滿臉期待的于莫身邊越過,朝前走去,冷冷地說,“沒有那種東西?!?p> 于莫像是被冷水澆了一身,失落地垂下頭來。
兩個人又這樣安靜地走了一段,快到于莫家樓下的時候,李昂說,“別扯什么命中注定。你問你自己的感覺。當(dāng)他站在你的面前,你是什么感覺?”
于莫怔怔地望著李昂,眼前卻出現(xiàn)了另一張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