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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二百十七章 You bet(無疑)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6934 2021-01-04 12:00:00

  “常天晴??!”

  彭瑩玉當初來找鐵鉉,為求保險,并不想讓旁人知曉他身份。鐵鉉考慮到盛庸為人謹慎古板,也怕節(jié)外生枝,因而不曾將這位“妖教大護法”的事宣告。

  可盛庸是知道“逆首”彭瑩玉樣貌的,而彭和尚又不放心讓鐵鉉與盛庸獨戰(zhàn)朱棣那個奸賊,鐵鉉便靈機一動,給他搞了這個類似后世日本劍道的面盔,有根根銅條擋住面目,既看不清臉,又能做防護之用。為求令他不那么扎眼,鐵鉉還給其他幾個在內門和城樓待命的侍衛(wèi)將領也配了同款,大多數人都覺得有些可笑,謝過了鐵大人的好意,便放置不用,真正穿戴的也就包括陳暉在內的三四人而已。

  就是這三四人,讓天晴的群鳥戰(zhàn)術無法“全殲”,逼得她不得不在登樓時用了撒灰絆腿的老招式阻住他們糾纏。

  要是知道面盔還能派上這番用場,哪怕再可笑,哪怕被撒石灰,估計其他人都要搶著用——總歸比被抓破臉抓瞎眼強??!

  彭瑩玉本也和唐覺中一樣,以為天晴這時必在北平為爹爹守靈盡孝,根本沒想到她會來這里。天晴所謂“給教中兄弟通風報信”只是穩(wěn)住唐覺中的說辭,當然不會真做;唐覺中卻以為大護法已收到消息心如明鏡,哪知他全然一片大霧?當聽到朱棣在門洞那一聲余音繞梁的大喊,彭瑩玉只差沒昏了過去!

  此時他環(huán)眼圓睜,破口大罵:“你是腦子壞了不是!常天晴!朱棣害死了你爹,你還幫他作甚!”

  “師父,朱棣不能死在這兒!你不知道,皇帝已經下了密令,等拿下朱棣,便要盛庸將本教中人和繼祖他們全部格殺,決不讓世間知道本教曾協(xié)力守城的事!皇帝已得知了秘寶在燕王府,所以拿整個中山王府做人質,派了徐輝祖前去接管北平,現在人都快到徐州了!一個時辰后,你帶著繼祖從城北密道出去,我會和唐大哥至標山接應你們!”天晴快速說著早已準備好的遁詞,聲音恰好夠就在對面的他聽到。

  “你說什么?!”彭瑩玉心頭大震。他入城前已料到朝廷會有援軍,可怎么會不顧濟南,直撲北平?難道皇帝對鐵鉉這么有信心?

  只是一瞬的猶豫,天晴縱身凌空一躍,單手攀住網格,仿佛攀上一只降落傘,穩(wěn)穩(wěn)被帶到了城外數十丈開外的平地上。

  濼源門城墻上下,驚呼聲、慘叫聲、怒罵聲猶自不絕……

  朱棣馳突里許,已經出了濟南守軍的射程范圍,尤力等人早趕來接應等候。有了自己的坐騎,朱棣翻身下馬,快速將如龍身上的具裝甲卸除,拍拍它的脖子:“去接你的主人吧!”

  天晴知道自己已走出了弩*弓和炮擊的射程,遠遠看見如龍正朝她這邊奔來,心石終于松落,知道朱棣定然安全了,便是鐵鉉派騎兵來追,也決計無功了。

  這一場下來,她實在心力交瘁。待騎上馬背,回頭而望,城樓上鳥群已經飛走,城門被幾人合力絞索倉促地拉起。有士兵滿頭鮮血,互相攙扶著似要下去治傷,有將官不知嚷嚷著什么,指揮收拾這一地狼藉……唯獨師父還站在她離開的那個地方,面朝著她。隔得這么遠,即使他沒有面盔,也看不清表情。

  她又何需要看清呢?

  她都知道。

  那天和唐覺中對話之后,她便去找了朱棣,想就自己的猜想和他調整一下計劃。哪知卻遇上尤力值守在帳門。燭光照映,里面隱隱綽綽有站著的人影,顯然朱棣正和誰在商談要事。

  見到是她,尤力便要掀帳簾讓她入內。天晴擺了擺手,道:“我在這兒等殿下說完就是了?!?p>  “殿下吩咐過,別人不必理會,要是娘娘來了,直接進去即可。”尤力道。

  “……依小民看,他該是想把殿下困在甕城中。冉老頭已點了小民十八人這次回城,為了讓咱們能放膽去通風報信,這才終于漏了口風。等鐵鉉準備停當,他就下令咱們搖旗,引殿下進城,殿下萬不可中計!小民家住起鳳橋,門口有棵大柳樹的就是小的草窩,懇請殿下破城之日,務必吩咐軍爺,饒過我家十三口小命??!”

  天晴雖然認不清茫茫人臉,聽意思卻也知道這人必是一千俘虜中的叛徒,見朱棣又一計奏功,不由心慨:“撥弄人心的本事,他果然最拿手了。”

  白天的話朱棣當然不是隨口一說,只為點出冉里老的用意。在場沒有死士,全部是命懸一線走投無路、或者真被鐵鉉所感不惜為國捐軀的普通百姓,受朱棣“鐵鉉拿一千人換本王”的話一激,自然有人會發(fā)現疑點或突然警醒——鐵鉉若詐降,拼的可是他們的性命。不論他成敗與否,作為人質的他們都難逃厄運,他鐵鉉卻能不傷分毫盡攬護國之功。

  都是凡身肉胎,這個時候難免心生動搖——既然要詐降,城中布置交由盛將軍主持,鐵鉉自己親至敵營最好,憑什么他躲在后面做縮頭烏龜!

  正是為這,冉里老才提醒眾人,家眷尚在城中,此時生變讓燕王警覺,固然可能保全自己,家人卻勢必要遭殃;如果引燕王上了當,便是自己被燕軍將士殺害,家人也是功勛之眷,會受皇上各種封賞,得到安置善待——他們本就是為了家中老小才來冒險沖門,既然先前肯為親人舍身,那現在也一樣。

  可話雖如此說,人心善變——千人齊心,又談何容易?

  有這個叛徒的反口,倒省了天晴暴露唐覺中的為難。朱棣招進了朱能尤力等人,直接開始商議對策。

  按朱棣最初的打算,只要天晴能牢靠,他全身而退有超過八成把握,但冒這一次險,總得賺點彩頭,為此才要朱能直接將鐵鉉殺了。鐵鉉一死,濟南城就是一條龍,也沒了頭,光憑瞻前顧后毫無遠見的守成之將盛庸,翻不起滔天巨浪。

  哪知,卻被一個身懷絕技的蒙面侍衛(wèi)攪了局。

  接下來,便只能打硬仗了。

  “先前你在城頭耽擱了半天,是遇到熟人了么?”朱棣問。

  “有兩個蒙面的侍衛(wèi)功夫不弱,尤其難纏,倒不是什么熟人?!碧烨绱?。

  “你磕過頭敬過茶的師父,還不算熟么?”朱棣望著她微笑,“確實,比起跟你同姓同宗的侄兒,那是要差上一些了?!?p>  一霎,天晴只覺得背上冷汗如淋。

  他居然都知道……

  不,他不知道自己已放走了唐大哥和彭師父,不然他該阻止她,最低限度,也一定會說出來敲打她。

  不是尤力泄的密,那——

  白蓮教中的叛徒,究竟是誰?一定在師父最信任的幾人當中!不該是彭衛(wèi)志和唐覺中,是鄒覺槐?趙安如?祝波?華遠執(zhí)?還是鐘大友他們?……

  可為什么朱棣之前都不提?甚至在定計的時候,還以安慰鼓勵的口吻,希望自己對他矢志效忠。是因為剛剛才收到消息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手里還有多少隱忍不發(fā)的籌碼,等著給她雷霆一擊?

  “殿下……我從來沒想過背叛您?!碧烨绨莘诘?,極力壓抑著自己已微微顫抖的聲調。

  “從來,至今么?”朱棣站起身,目光落在她僵直的背脊上?!暗搅舜藭r此刻,你也全沒想過么?”

  “殿下若選擇不信……屬下毫無辦法,也不愿做什么以死明志的蠢事。屬下可以立刻回去北平,從此受世子監(jiān)管,只求殿下能看在我爹的份上,放過……”

  “你爹?”他打斷的聲音平靜,明明只有兩個字,卻帶著透骨的森冷。

  天晴被他口吻中的寒意一刺,頓時僵住了。原本風涼一片的心底,居然鮮血涌過一樣熱。

  是的,如果白蓮教上層有奸細,爹和彭師父的密謀很可能朱棣也已得知。一旦他發(fā)現爹是想把外孫朱允熥扶登九五,取他而代之,那便全無放過常家人的理由了!

  天晴心亂如麻,正拼命想著解釋的對辭,朱棣卻沒有如她所料的那樣逼問下去,反而慨然般嘆了一口氣。

  “我不會天真到以為在你心里,我能比姓常的更重。但濼源門那一賭,我賭對了。我不懷疑你的忠心,我只要知道——你的條件?!敝扉Τ脸恋?,“你到底想要什么?常天晴。”

  許久,他聽見她說。

  “我……想要和殿下做一筆交易。

  “而殿下,必須答應?!?p>  三個時辰之前。

  “大人!大人你看那邊!”

  “那是?”

  鐵鉉帶領著眾人,好不容易將城門上下一片殘敗凌亂的局面堪堪收拾完,看著幾日來的心血付諸東流,忍不住長嘆一口氣,這時,卻被眼眶紅紅的陳暉叫了一聲。

  他循而望去,西邊夕照正漸漸沉入山谷,將一行人馬的影子拉得長長。騾子拖著車駕,被皮鞭揮趕著邊叫邊跑,卻是有氣無力,走走停停,步行若走得快些,都能追上。不過車隊中的人顯然也一般有氣無力,便是想快也快不去哪兒,就這么絮絮碎碎往西門趕來。他們都是平民衣飾,并未戴盔著甲——鐵鉉很快就認出了,正是他放出去詐降的那一群人。

  朱棣沒有殺他們,難道……是想要放他們來沖門?

  過去外族侵略,常有這樣的事,放俘虜結成人陣來沖門叫喊,逼得守軍只能亂箭掃射自家百姓,敵人就趁機攻殺進城。但如今城下似乎只有這一千人,數里外目之所見,并沒有兵馬涌來的跡象。

  “那是冉里老!冉里老啊!”城樓上已有衛(wèi)兵認出了帶頭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呼叫起來。

  冉里老似乎聽到了聲音,抬起頭來,視線正與鐵鉉俯視而來的目光撞個正著。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了慘然的表情。

  “燕王出發(fā)前,便令手下將我們全都集中看管起來,說得城之后,便會放我們回去和家人團圓。那時,老朽便準備好一死了。誰知……后來有人將我們一齊叫去,看到的竟是燕王坦坦坐在帳前,一邊任軍醫(yī)包扎手臂,一邊說,鐵大人設計暗害他,多虧他天命加護,才得以逃脫。但我們也是為人蒙蔽,與此事無關,他不愿遷怒無辜,便將我們都放了回來……”

  進得城中,冉里老便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能撿回一條老命,便是他自己都料想不到,不禁感慨,“燕王這收買人心的本事,真是非同凡響……這么些人里,本來還猶猶豫豫的,如今只怕大半都篤定心思,想要獻城給他了?!?p>  “這恰是燕王肯放人的原因。我會和諸位分說明白,不能中了他這反間計,要是被他蒙蔽,大伙兒在城中宣揚起他的好處,令得民心動搖,那可大事不妙了?!辫F鉉道。

  “剛剛冉老說什么包扎,燕王有受傷么?他又沒對上鐵大人那個彪悍侍衛(wèi),誰能讓他受傷?”盛庸狐疑道。

  “不過是又一出苦肉計罷了?!辫F鉉漫不經心隨口一應,才想起剛剛一陣忙亂,全沒見著彭瑩玉,心中忽而一震——可若說彭和尚和朱棣勾連,剛才又有什么必要救他呢?

  “去把常小公子接來。順便派人找一找大師傅,請他過來?!辫F鉉輕聲吩咐隨從道。

  半個時辰后,隨從來報,常小公子和常娘子都不見了,大師傅也四處找不到人影。

  “怎么回事?”鐵鉉但覺一頭霧水,剛剛亂戰(zhàn)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讓彭和尚心性大變?他帶著常家母子,又去了哪里?

  饒是他如此聰明,此事怕也只能留為迷案了。

  “天晴人呢?去哪里了?”朱棣做完了戲,便將手臂上那蘸了雞血的紗布取下,丟在一旁,轉頭問起尤力來。

  “剛下過雨,地上都是淤積。娘娘說如龍來回急奔,負重跑了好幾里,弄得一身臟泥,天熱容易生病,她要為它擦洗一番,便把它牽到河邊去了??雌饋?,如龍?zhí)阕铀埔彩芰诵p傷,娘娘好心疼的樣子?!庇攘Φ馈?p>  朱棣深知她待這馬與家人無異,這次如龍為他受傷,她去照顧護理,他倒也不好說什么了。

  標山是白蓮教山東主會堂,濟南又是山東首府,彭瑩玉從多年前已開始布置,凡各壇重要據點,下必設地道。不閑堂下的地道就直通大明湖畔靠近城北墻的一處私宅,長約數里,可容一人躬身通過。當中還另有幾處分岔,為的就一旦本教聚會被官兵所察,教眾可以四散而逃。

  本來彭瑩玉要帶常繼祖逃出,動的便是這條密道的腦筋;唐覺中要向朱棣獻的后計,也是這條地道。如果朱棣僥幸突圍,唐覺中便會說——北邊有一條可偷偷往城中運兵的密徑,而要是朱棣真的借此潛入城內,等著燕軍的就是彭大護法同鐵鉉早已布下的埋伏。

  不過這條計策關乎本教之秘,不到最后時刻,彭瑩玉也不會向鐵鉉透露就是。

  那晚唐覺中本也欲對天晴抱而不宣,但無奈她演技實在惑人,受她感動之下,末了竟然還是說了出來。天晴天降密道,大喜過望,立刻就想到了救繼祖他們脫困的方法。而唐覺中之所以肯說,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朱棣人為大水,如今地道中肯定淤泥堆積,需要好費一番功夫清理。若是天晴泄密,朱棣派人去做這事,沒個幾天決計不成,為此唐覺中根本不擔心天晴趁機耍詐。

  可他哪里想到,天晴不僅能“喚鳥”,還能“叫獸”。朱棣剛剛開閘放水,她便集結地皮子泱泱大軍飛速趕工。正因這些天泥土都被積水泡軟,雖然三四里路程不算短,地皮子的小爪子挖來卻并不費力,從濟南北墻直通到北郊一處山下樹林,也就用了大半天的功夫。

  只是地道原就狹窄,又不能指望地皮子們真有清道夫的手藝,爬行其中難免臟污。常繼祖跟胡氏靠著天晴給的夜明珠照路,堪堪出來時,一身泥痕泥斑自不必說。好在能逃出生天,胡氏已是感激不盡了。

  “能得恩人相助,未亡人一生感戴?!?p>  常遇春詐死一事非同小可,袁大海多年來替常府籌謀奔走,都是以常升舊部的名義。常遇春請求拜托時,已將實情告訴彭瑩玉,為防多事,彭瑩玉也沒有向胡氏等人點破。就連唐覺中,在胡氏眼里也是“亡夫的舊部或故人”。此時妝成了“唐覺中”的天晴,自然一樣。

  不錯,真的唐覺中離開燕軍行營后就脫隊去了標山。假扮成他進城、往大明湖畔與彭瑩玉會和的卻是天晴。冉里老等人只知道這人面貌打扮確是縣西巷老聶家的外甥,之前在嵩山學武的,有街坊鄰里為證,著急奔逃之時,又哪里搞得清何時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想得到還有這種偷梁換柱的方法?

  天晴好不容易救了常家母子出來,已是大幸,當然無意在這個時候增添胡氏的混亂,只道:“常將軍對在下恩重如山,便是要了在下這條命,也毫不為過。夫人莫再言謝了,在下實在不敢當?!笨戳丝粗粊淼眉鞍涯槻亮烁蓛?、目光如星的小繼祖,又道,“小公子想學父祖保家衛(wèi)國,原是好男兒應當之義,但如今亂世,必要先保護好家里人才行啊?!彼浟塑浡曇簦澳隳镉H如今只剩了你,莫讓她再擔驚害怕了。再大的功業(yè),也比不得家人的安全?!?p>  常繼祖被她說得小臉通紅,癟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唐覺中著教中弟兄護著二人先行遠去,面色復雜地看著天晴。

  “希望常姑娘還能踐諾?!?p>  天晴歉然點點頭:“事出突然,我一時也無法分說仔細,謝唐大哥愿意信我。唐大哥為我照顧家人,我自會替唐大哥守住濟南?!?p>  唐覺中嘆了一聲,闊步離開。天晴又向彭瑩玉低頭而拜:“師父……大恩不言謝。”

  “……你為了保全家人,才選擇效忠于朱棣,可到了如今地步,你的忠誠又有什么必要?匯波門之事,你也都看到了。什么‘心狠者得天下’,難道你說的就是他么?使出這種毒計的人,便是你心里的明君圣主么?”

  出了城到了此地已算是安全,彭瑩玉和常繼祖他們一路相隨,見她易容改扮獨自前來接應,這里也只一個覺中,絕對沒有埋伏,已確信她實沒有害他的心思,忍不住便開口提點。

  見她兀自發(fā)怔,彭瑩玉緩緩道:“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p>  來得及……

  怎么來得及?

  “雖說不甘心,但就是天完復興無望,由你來做女皇,也比讓朱家那些惡棍稱帝稱霸要強啊!只要你結果了朱棣,天晴,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想保住的人,全部都能安然無事。只要你想,我也可以幫你?!迸憩撚駢旱土说穆曇?,卻更加清晰有力,“你明明有命,有運,有能力,何必把將來寄托在別人身上?”

  這番話,陳善也曾和她說過。

  如果她稱帝……

  如果她稱帝……

  仿佛打開了一個魔盒,天晴心中反復縈繞著這個荒唐大膽卻又極富吸引力的念頭。

  是啊,如果有平行宇宙,作弊了的她,甚至可以避免后世的所有慘劇,她可以開創(chuàng)出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尤力說,歷史是所有人意志的集合,她為何不能用她的意志,創(chuàng)造出新的歷史呢?

  至于葉士聰,如果屬于她的時間分支被建立,莫比烏斯環(huán)將抽離出新的維度——或許未來的他不會再遇到危險,或許他將在另一個時空里被拯救……那她就完全沒有擔心他的必要了!

  對!她何必仰朱棣鼻息?

  那么多她在意的重要的人,不都存在于這里,就在她伸手便能觸及的地方嗎?

  甚至,如果她可以最大程度運用六百年后所習得的知識,她將有可能和尤力一起在當下的時空里制作出升級版的Qkey,讓爹和大表哥他們都活過來!

  尤力并沒有完全否認平行時空,或許他之前所有失敗的嘗試、反復回到原點——只是因為還沒有遇見她,她還沒有從六百年后回來呢?

  彭瑩玉見她神色怪異,時而擰眉時而豁然,接著又苦苦思索,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被唐覺中在不遠處猛打手勢催促,知道他是擔心燕軍巡邏的斥候會發(fā)現這里,快速道:“你要是能想通,便到皮縣來找我!”

  ……

  “我想要和殿下做一筆交易。而殿下,必須答應。

  “我初到王府時,曾提出過為殿下尋寶的條件,最后,殿下并未全部遵守;但與之相應,我曾出力尋找鐵木真秘寶,而殿下最后能得到寶藏,也是允翕天命,并非靠著我的功勞——為此上次的協(xié)議,可以算作無效。

  “可殿下應該知道,這一次靖難比尋寶更為艱難,不可能光靠運氣成功,卻是要以命一博。是故接下來,我會全力而為,助殿下飛天成龍;作為交換,我希望殿下屆時能放過我的家人、我爹的家人,不要玷污我爹身后的名譽?!?p>  “你的家人可太多了,常天晴?!敝扉湫σ宦?。

  但凡她想保全的,她統(tǒng)統(tǒng)都視作家人,除了他。

  只除了他。

  “我明白,所以,我會竭盡全力,讓殿下認為值得。便是殿下覺得不值得,也必得答應我。

  “在元寶山上,殿下說過會允我三件事,現在我還剩最后一個要求可提,那就是——

  “請殿下接受這筆交易!”

  是的,她還是無法像彭瑩玉所期望的那樣“想通”。

  她本不是有野心的人,沒有一肩擔起天下蒼生的覺悟,也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在這時代做一個比朱棣更好的君王。她想稱帝,不過是為了一絲“拯救所有人”的可能。

  然而,僅憑她半吊子都不算的理論知識、尤力落后于時代二十多年的專業(yè)水平,要在這個六百年前的古代制造出比士聰所做運算更精密、功能更強大的Qkey,可容她一遍遍糾正自己的錯誤——這樣的事,又有多少可能性?

  朱棣說,他在賭。

  她,又何嘗不是在賭?

  賭他會被她的努力打動,賭他終將信守承諾,賭他的殘暴嗜殺只是后來人惡意的傳說。

  尤力說:“他沒你想的那么糟?!币欢ㄓ兴脑?。

  她賭的,是他的正確。

  她賭的,是她的信賴。

  對尤力的,對朱棣的……

  “好。本王就和你做這筆交易?!?p>  是夜,天晴站在營帳門口,抬頭颙望著煌煌閃亮的太白金星。

  鄭攸寧從帳門輕輕步出,聲音也輕輕的:“他們連是你救了他們,都不知道啊……”

  “沒關系,我本來也不是為讓他們知道?!碧烨绯鞅边叺奶炜沼终l(fā)了一會兒呆。忽而一陣夜風繚舞,吹起了她的鬢發(fā),如在她耳邊淺訴低吟,聲聲眷戀。

  “爹……”她喃喃著,似在回應。

  你定要像現在這樣……

  一直地看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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