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會有仆人了……
陶清涵解下披風,令披風徹底披在了蘇澤身上。而她自己則提起裙擺,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采薇樓跑去。
可能因為前世是被凍死的,她是真的很害怕冷的。所以當把披風扔在蘇澤身上時,她唯一的感覺便是,自己快要死了。
于是她跑了起來,奔向那溫暖的地方。
采薇樓一眾小廝見陶清涵風風火火,只穿了一件單薄衣服時,皆是一臉吃驚。但他們還沒回過神,二姑娘便已經(jīng)沖進了房間。
原本還在閑聊的兩位姨娘忽聽門口一陣響聲。兩人面面相覷,站起身,穿過西梢間,來至明堂。
只一眼,她們便看見陶清涵坐在火爐邊,小臉凍得通紅,大眼睛還泛著淚花。旁邊有仆人拿著大棉被蓋住了她的身子。
“哎呀!涵姐怎么凍成這般模樣?”云姨娘微微驚愕,“元寶呢?白銀呢?”
“她們稍后便會來?!碧涨搴瓋芍皇挚局穑乜诓粩嗥鸱?,還喘著粗氣。
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完全不在意身邊無人伺候。
“涵姐,快喝點姜湯。”花姨娘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小碗,遞到陶清涵身邊,“知道你要來,這姜湯已準備多時了?!?p> “多謝姨娘。”陶清涵接過,一口悶下。
姜湯甜辣適口,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流入腹腔,暖意遍布全身上下,驅(qū)走了寒冷。
“姨娘的姜湯果然是最好喝的?!碧涨搴粗湛杖缫驳陌淄?,目光猶如深潭,令人看不出心情。
“涵姐以前也喝過?”花姨娘從她手中拿過碗,有些疑惑道。
“沒有?!碧涨搴瓝u頭,“只是感覺罷了。”
“涵姐嘴真是越發(fā)甜了?!痹埔棠锩佳勐N起。
陶清涵垂眸,無聲的笑了。
“見過二姐姐!”
說話的是花姨娘身邊一穿著寶藍衣裳,小臉白凈,眼睛大的男孩。男孩學著大人之間的行李方式,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有些可愛。
“五弟?!碧涨搴酒鹕?,身后的棉被順著她的肩膀落在了椅子上。
眼前這個男孩是她庶出的弟弟——陶嘉宇。由于國公府未分家,有二房的叔叔嬸嬸的孩子在,他在國公府便排在了老五。
“二姐姐。”陶清墨拉起了陶清涵的手,小臉紅撲撲的,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看的人心中愉悅。
“嗯?!碧涨搴瓲苛藸孔旖?,看向陶嘉宇,“五弟在學堂過的可好?吃穿可愁?可有人欺負你?”
“誰敢欺負這小子???”未等陶嘉宇回答,花姨娘便開口笑道,“這小子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p> “姨娘說笑,五弟今年才七歲,怎么可能欺負別人?”陶清涵微笑著。
“你是不知道……”花姨娘正要說話,身旁卻伸出了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擺。
“娘……”陶嘉宇皺著眉,哪有當著人家的面說自己兒子的壞話的?關鍵被說的當事人可就在她身邊?。?p> “你那點事還用藏著掖著???”又不是什么大事?;ㄒ棠锇琢怂谎郏倸w還是沒有說。
“不被人欺負便好。”陶清涵見氣氛有些冷了,連忙開口,“姨娘,這次來的晚,不若你便教我如何做姜湯吧?!?p> “好好好,這姜湯可是好東西,驅(qū)寒保暖,傷風也能喝……”花姨娘絮絮叨叨著,拉起她的手往灶房走。
灶房不遠,行走在走廊間,不一會便到了。
灶房內(nèi),幾個小廝正在扯閑話。
“那小家伙真是讓人不得勁……”
“以為自己是少爺呢,成天裝深沉……”
屋內(nèi)有細碎的說話聲,陶清涵走到這,便聽見了這兩句。她還想繼續(xù)向下聽,但花姨娘已經(jīng)抬手推門而入了。
“給你們工錢就是為了讓你們嘮閑話唄?”花姨娘嗓門很大,一下子便震懾住了屋內(nèi)的幾人。
“姨娘萬安。”幾人匆匆起身行禮,見到陶清涵又說了一句,“二姑娘萬安?!?p> “蘇澤呢?”花姨娘視線尋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屋內(nèi)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心虛的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傳來——“姨娘找我?”
花姨娘轉(zhuǎn)過頭,便看見蘇澤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那,手上還端著個披風。
“嗯,你去哪了?”花姨娘看見他后松了口氣,“你還生著病呢,別亂跑。”
“奴才剛剛?cè)チ嗣┓恳惶?,出來后,剛想回灶房,便看見二姑娘從面前跑遠,連披風都跑掉了?!?p> 話音剛落,花姨娘才注意到他手里拿著的披風。
“多謝。”陶清涵開口,心中不得不佩服這個才八歲的小男孩,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當真只是個小男孩嗎?她心中對他體內(nèi)也有大人靈魂一事的疑惑更深了。
捧著貂毛披風的手懸在半空中,卻無人接過。但那捧著披風的男孩卻沒有顯得急躁,至始至終都抵著頭,不說話。
“我不要了,給你吧。”陶清涵聲音淡淡的,卻帶著女童獨有的軟糯,“你穿的如此寒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國公府摳門,不愿給下人做新衣服呢?!?p> “使不得,二姑娘請拿回去?!闭f話的是花姨娘,她順手將披風拿過,給陶清涵系上。
大紅色的披風倒是襯得她小臉更白了。
“二姑娘真是個美人胚子。”花姨娘笑道。
“嗯?!碧涨搴皇穷h首,視線卻越過了花姨娘,落在了蘇澤身上。
他依舊抵著頭,眼眸漆黑如古井,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姨娘,為何他穿的衣服那么寒酸?”陶清涵努力讓自己裝的像個天真小姑娘,“灶房那幾個小廝穿的倒是比他好多了。”
她說的是實話,灶房那幾個小廝穿的衣服雖也是舊的,但卻未起毛,倒也立正。
聽陶清涵如此說,花姨娘才反應過來。她轉(zhuǎn)頭望向那幾人,又看看蘇澤。饒是在笨的人,也明白其中貓膩。
“你們幾個是不是背地里欺負蘇澤了?”花姨娘站起身,狠狠道,“他同你們一般是家中奴仆,你們有什么資格欺負他?”
眾人不說話了,抵著頭悶悶的。但陶清涵看出他們眉宇間的不耐煩。很顯然,他們根本不在意。
“姨娘,我看他們根本不知道錯在哪?!碧涨搴曇羟謇洌案赣H曾說,人要知錯能改。但他們似乎不愿意改,我看……”
她尾音拖得老長,引得在場眾人紛紛朝著她瞧去。
“扔出府吧。”她淡淡道,“正好我不喜歡你們。”
“二姑娘!”幾個小廝沒料到會是這下場,頓時有些慌了。
“二姑娘,這是采薇樓,可不是你那招財苑?!逼渲幸粋€小廝憤憤的,“我們不歸你管吧?”
“哦?!碧涨搴h首,“那今日你便看我有沒有本事將你扔出府?”
那小廝對上她清冷的眼眸,心中頓時一緊,咽了咽口水。
“姨娘,您心軟,但這不是你縱容仆人的理由。”陶清涵聲音冷淡,隨寒風吹入花姨娘的耳朵中。
“二姑娘說的對,我這就將他趕出去?!被ㄒ棠镉樣樀?,她平時對這些下人確實不錯,要不這個小廝也不能當面跟二姑娘頂嘴啊。
她平常只喜愛做吃食,對管理仆人根本一竅不通。云姨娘也沒比她強到哪去,只知道吃飯帶孩子,更不會管理下人了。
今日趁著二姑娘出面,她便來一次殺雞儆猴吧!
這樣的想法剛剛形成,花姨娘便叫來人,將幾個小廝帶了出去。交由羅管事管理去了。
出了這么個小小插曲,陶清涵倒是沒受什么影響,她走入灶房,沒理會旁人。
灶房敞亮大氣,陶清涵已經(jīng)對此處十分熟悉了,當即便挽起袖子,將生姜、大蔥、紅糖等擺好。又拿起一個小刀,這把小刀只比她手掌大一些。這是花姨娘特意找人給她做的,還做的鈍了些,害怕她被割傷。
刀鈍,切東西便費勁。
陶清涵費力的將姜去皮,切成條。剛做完,身后便跟上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花姨娘,花姨娘似乎心情不錯,笑容滿面,如沐春風。略顯福態(tài)的臉正笑瞇瞇的看著她,“涵姐倒是越發(fā)厲害了,以后必定是個管家好手?!?p> “姨娘謬贊了。”
“這是事實。”花姨娘笑得越發(fā)燦爛,“從前還道你不好相處,沒想到卻是個可愛的丫頭。”
陶清涵只是對她笑,笑意暈染在深邃的眼眸中。她瞥見一旁的蘇澤,兩人目光剛剛接觸,他便轉(zhuǎn)過身,去灶臺燒起了火。
期間還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在花姨娘的協(xié)助下,陶清涵熬了一大鍋姜湯。
姜湯熬好后,白銀恰巧趕到來接她。
“白銀,喝點?”陶清涵為她舀上了一碗姜湯,“驅(qū)驅(qū)寒?!?p> “謝二姑娘好意,奴婢就不喝了?!卑足y低著頭,說道。
“但我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陶清涵目光一轉(zhuǎn),看向蘇澤,“你一直看灶火也是辛苦了,賞給你了?!闭f完,便拉起花姨娘的手,與其一同出了灶房。也不管身后那人是否拒絕。
“這天如此冷,正好等會將那姜湯夫人給送去驅(qū)驅(qū)寒?!被ㄒ棠镄χ鴮μ涨搴f道,“說起來,我也好一陣子沒見到夫人了,不如我們一同前去?”
“好?!碧涨搴c頭,卻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刺得她后背都有些疼。她知道那時蘇澤,這真不像小孩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