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住的地方到學校騎自行車一個小時,平時一直是他自己一個人騎車上下學,今天稀罕地有了人陪。
路上少了一絲寂寞,灰顧洺還覺得少有點不習慣,但還是心懷感激地跟在錢尹軻的車子后慢悠悠地蹬著。
錢尹軻住在海濱附近的一個豪華別墅區(qū),從那里到學校不到十幾分鐘,而他今天卻來叫自己一起上學,令灰顧洺心里很是感動,畢竟這花的時間可就長太多了。
穿過枝繁葉茂的林地,他們駛入了臨海公路。
一側傍著山崖,一側是金黃的沙地,蔚藍的海洋上可以望見點點斑駁。
沙灘上人頭攢動,到處都是一派熱鬧活潑的景象。劈里啪啦的爆竹聲熱鬧喜慶,歡聲笑語中飽含漁民們對這次出海的美好祈愿。
藍色與紅色相互映襯,海天一色的世界中多了幾縷青煙,帶著漁民們的嘈雜和漁船的機油味隨風而去。
數(shù)百艘大小不一的漁船整備待發(fā),皮膚黝黑的漁民們?nèi)季奂谂R時搭起的臺子前,等著漁老大剪彩。
錢尹軻停車望著熱鬧的海灘,心情愉悅,興奮地指著人頭攢動的海灘叫著。
“喂,顧洺,你看那邊,漁船開始出海了?!?p> 灰顧洺把車停在他前面,微笑著望著領頭祭拜媽祖娘娘的漁老大,眼神變得柔和,似乎看到了這個粗壯精干的中年漢子過去的時光。
“禁漁期剛過,水里的東西都多了,漁民們的收成就看這次出海了?!?p> 漁老大皮膚黝黑,身強體壯,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印刻著歲月的印記,絡腮胡子如古樹盤繞的根須,緊緊貼在臉上,有種大將般威武的感覺。身上那件干凈的藍色工裝上掛了一個紅章,是政府發(fā)的。
市委的人也來了,這樣盛大的儀式肯定需要他們出面,說幾句,夸幾句,上三炷香。
錢尹軻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臉色不禁有些嚴肅,眼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擔憂,輕輕搖頭:“聽說海上最近有點奇怪,有人說看見了體型特別巨大的鯊魚,我爹最近也一直忙著調(diào)查這件事。”
灰顧洺擺了擺手,使勁蹬了一下,沿著蜿蜒平坦的臨海公路繼續(xù)前行,大笑道:“他們忙他們的,我們學我們的,互不干涉。你要是高考考不好,錢叔不把你吊起來打?到時候我可不會去求情啊?!?p> 錢尹軻不屑地瞧了他一眼,高傲地哼了一聲:“哼,不用了,謝謝!我爹我了解,他不會那么做的,但是你考不好,阿姨肯定不會放過你的?!?p> 灰顧洺的聲音遠遠飄了過來,似乎毫不擔心:“就不勞您操心了,我媽估計會想辦法叫我繼承家族資產(chǎn)。”
“這就是財大氣粗的大家族少爺才有的底氣嗎?愛了愛了?!?p> 錢尹軻搖頭笑罵,使勁蹬著車子,回頭望了眼黃金沙灘上忙碌不停的漁民們,默默為他們祈禱平安,加速追上了灰顧洺。
申城第一中學
保安早早開了門,端著茶缸站在門口沖學生們微笑點頭,感慨青春的美好。
遙想自己當年也是這樣意氣風發(fā),可歲月不饒人,如今只能在這里喝點茶,讀會報,品味那微微苦澀的青春。
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到了,在校門口下車推行入校,三三兩兩并行,有說有笑。
灰顧洺他們來得還算早,校園里還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幾個人,但女生們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后某位風云人物的身上。
灰顧洺有點無語,他雖說能稍微理解一些女生們的心思,但仍不太明白為什么她們?yōu)槭裁搓P注點都放在了顏值上。
捫心自問,錢尹軻帥嗎?
帥!
一米八的個子,身材勻稱,結實有力的小臂上隱約可見肌肉的輪廓,整個人能帶給別人十分可靠的感覺,而令人陶醉的莫過于他那知性聰慧的微笑。
為什么這么說?
他舉手投足都體現(xiàn)了他從小接受的良好禮儀訓練,不急不躁、從容不迫。一副金絲框邊的平鏡(無矯正度數(shù)),顯得他自信而理性。
雖然他總是面帶微笑,但笑容中帶了一絲冷傲,雖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足夠讓人保持距離。
人夠帥,發(fā)型是啥都無所謂,所以他就是一頭烏黑的碎發(fā),但每次打完籃球后,總會刻意地撩起頭發(fā),那汗水飛揚的一瞬間足夠令無數(shù)懷春少女驚聲尖叫。
灰顧洺總覺得錢尹軻似乎有點太得意忘形了,但也不好意思說什么,畢竟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能強求一致。
“顧洺、尹軻,早啊!”
兩人同時回頭,看到了班里的學習委員正推著自己那輛新買的紅色自行車緩步走來,迷人的微笑吸引著灰顧洺的眼睛,直到身邊的錢尹軻推了他一下,這才尷尬地挪開了。
別說,女生穿校服確實好看,寬松的校服雖然無法彰顯女生的身材,但那種朦朧的美觀著實令人心動不已。
她梳了條干練的馬尾,背著挎包,白凈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微笑,讓人看了覺得賞心悅目。
“喲,瀟蕙?來這么早???”
錢尹軻揮手跟她打招呼,然后發(fā)覺她的視線似乎在某個家伙的身上,順著她的視線落在了身邊尷尬微笑的灰顧洺的身上,立刻明白了什么。
“顧洺,我肚子疼,先撤了。”
錢尹軻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哀嚎一聲,拔腿就跑,使勁給他使眼色,然后沖宋瀟蕙眨了一下右眼,一切都不言而喻。
顧洺,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你丫跑啥啊?!這多尷尬?。』貋戆?!
灰顧洺驚得說不出話,他不能破口大罵,只能尷尬地回頭等著她走過來,撓了撓自己的臉,尷尬一笑。
宋瀟蕙俏臉一紅,趕緊低頭快步上前,害羞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早啊,你還是來這么早呢?!?p> “沒辦法,住的遠,起得早?!?p> 灰顧洺嘿嘿笑了起來,推著車子與她并肩而行。
簡短的對話到此結束,兩人沉默地走向停車棚。短短的路程此刻漫長得度秒如年,腳下的水泥路面無限拉長,好像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終于,宋瀟蕙開口打破了僵局,微笑望著海灘的方向,低聲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家是在那個方向吧,看到出海的漁民了嗎?”
灰顧洺抿嘴一笑,回頭看她:“看到了,挺熱鬧的,市委的人都去了?!?p> 宋瀟蕙淡定地點頭,似乎并未感到驚訝:“嗯,我知道?!?p> “你知道?”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里閃過一絲隱晦的緊張:“我爸爸是漁老大,我早上去送他來著。”
灰顧洺是第一次了解到她的家庭情況,也不明白這到底有什么用,只是微笑著點頭:“哦哦,這樣啊,你爸可真厲害啊?!?p> 宋瀟蕙隨口一問,卻立刻后悔了:“你爸爸呢?”
灰顧洺的笑容一僵,隨即恢復了正常,稍稍移開了視線,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微笑:“他和我媽都在海外呢,忙著重要的事情?!?p> 宋瀟蕙立刻明白自己觸及到了他的痛處,緊張地向他道歉:“抱歉?!?p> 灰顧洺無所謂地聳肩,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擺了一下手:“沒事,走吧,一起去教室吧?!?p> 宋瀟蕙沉默了,乖巧地跟在他的身邊,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
“不好了,顧洺,出大事了!”
剛一進教室,錢尹軻緊張兮兮地跑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抓起灰顧洺的胳膊往外跑,也來不及解釋,一個勁地往前跑。
雖然問題到了嘴邊,但他還是立刻冷靜下來,急忙跟著他趕了過去。
他們七拐八拐,終于來到了錢尹軻發(fā)現(xiàn)的可怕現(xiàn)場。
等到了現(xiàn)場時,他驚呆了。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灰顧洺卻沒有任何的不適,就好像他早就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錢尹軻則眉頭緊鎖,伸手扶著墻不停干嘔,臉色稍顯蒼白,看起來這里確實對他沖擊太大了。
枯萎干癟的樹干上插著幾具已經(jīng)嚴重腐敗的尸骸,傷痕累累的軀體殘破不堪,分不清男女,但無一例外地都被取走了心臟。
樹下生長出奇怪的鮮艷蘑菇,這些蘑菇已經(jīng)吸足了血液,個個肥大粗壯,散發(fā)著香甜誘人的氣味。
這些甜味是劇毒,但是需要吃下蘑菇才會發(fā)作,所以他們還算是暫時安全的。
灰顧洺使勁吸了口香氣彌漫的空氣,淡定地吩咐他:“報警,尹軻,快去!”
他有些懵,脫口而出:“那你呢?”
“我要好好調(diào)查一下,直覺告訴我這里有蹊蹺。”
灰顧洺表現(xiàn)出的極度冷靜令心慌意亂的錢尹軻感到陌生,不過不愧是灰顧洺的死黨,錢尹軻立刻心領神會,掉頭就跑,一刻也不耽誤。
待他離開后,灰顧洺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喃喃自語。
“哼,想騙過我?露出原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