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二執(zhí)黑棋,棋師執(zhí)白。二人捉子相對,開始了棋局。棋我是沒學(xué)過,看是看不懂,但我從二人表情上來看,那黑衣棋師似乎輕松得很。傅老二上半局應(yīng)對也尚算自如,但后半局似乎力有不逮。
“這后面就不是斗棋了,兩個人斗上真功夫了。”忽然頭頂上飄來一個聲音。是成懿。我抬頭一看,他正躺在樹上吃果子。
我白了他一眼,問道:“依你看,傅老二能贏嗎?”
成懿一個翻身下來,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難說。你看這棋師布的局,引著傅老二入甕呢!”他又探頭過去看了看,嘖嘖道,“妙、妙,這小子有點本事”。
傅老二與棋師身周已經(jīng)起了結(jié)界,二人已斗入修為深層,內(nèi)外相隔,聽不到我們說話,也看不到我們。
成懿道:“你們不是要找這人怎么抽的人魂魄,又把人的魂魄抽了放哪兒了嗎?”他沖那棋盤努努嘴,“喏,傅家小子試出來了——這人就是通過下棋迷人心智,然后將人的魂魄困在棋局之中,我想,那些人的伏矢魄都在這棋盤里頭關(guān)著。”說著他繞著傅老二走了兩圈,“這小子……好像頂不住了啊……這樣他的魂魄也會被棋盤給收了的……”
我一驚,傅老二果然高估了自己?!案道隙?!傅老二!”我試圖喊醒他,可他二人已臻無我之境,為保自己元神,對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無反應(yīng)。
成懿走到我身旁來,“你叫不醒他的。他要能聽見你叫他那才怪了。別斗法沒斗得走火入魔,你這幾聲給他叫走火入魔了”。
我急了,問道:“那怎么辦?!”忽然,傅老二嘔出一灘鮮血來,浸在了他的道士袍上。我抓著成懿問怎么辦,成懿撓了撓腦袋,又開始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了半天,也沒主意。
我啐他道:“一張嘴叭叭叭的光會說,真要你幫忙的時候,半點忙都幫不上!”
“嘿?!”成懿給我氣得嘴都歪了。轉(zhuǎn)圈轉(zhuǎn)得更快了。忽然,他湊到我身上聞了聞:“你身上這是什么味道?”
我忙著看戰(zhàn)況,壓根懶得理他,隨口答道:“龜息香?!?p> “龜息香?”成懿喃喃道,忽然喜得蹦起來,“有法子了!有法子了!龜息香是好東西??!”
我轉(zhuǎn)頭看他,“有法子了?什么法子?!”
成懿道:“用你氣血之穴的血,催動龜息香,然后……哎?不對……還是不行……”
“咋了?!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我急道。
“這法子得知道那小子的氣血之穴在哪兒啊?!?p> “那個我知道啊?!?p> “你知道?!”成懿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點點頭,“你快說,少廢話”。我倆說話間,傅老二又吐了一口血。
成懿又開始磨嘰,“可這法子用了之后……有個后遺癥……”
“你快少廢話吧!快說!快說怎么使!”
成懿耷拉個腦袋,道:“用你氣血之穴的血,催動龜息香,然后引煙與血入結(jié)界,灌入他的氣血之穴中。以龜息香的靜心凝神之功用,助他走出困境。切記,在他恢復(fù)神智之前,血煙不能斷,你得用真氣一直供著?!?p> “知道了!”我立刻開始用成懿的法子來給傅老二輸真氣。成懿又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在我身旁搖頭晃腦地嘆氣。
約莫輸了一盞茶時間,傅老二終于清醒了。他所執(zhí)黑子將白子團團圍住,兩子糾纏,最后化為齏粉。他周身的結(jié)界也退了,忽然癱軟在地。我收了功法,沖上前去接住他。還好接住了,不然就要摔個狗吃屎。
棋師的結(jié)界也退了,他雖然傷的不如傅老二重,但很明顯也沒占什么便宜。我們仨,頓時都成了霜打的茄子。我腦瓜子一轉(zhuǎn),從褡褳里掏出一張乾坤布袋來,扔給成懿,“快!把他收了!”咱們幾個人里,就剩了成懿是個全乎人兒,以成懿的本事,這棋師,休想掙脫。
成懿接了布袋,立刻起咒作法,那乾坤布袋能裝三界人鬼神,是一個布袋和尚送給我?guī)煾傅?,我?guī)煾赣謧鹘o了我,用了這好些年,從未失手。那棋師悶哼一聲,就被罩住了。我松了一口氣。
傅老二似乎緩過了一口氣,半睜著眼睛看我,我欣喜道:“傅老二!你醒啦?!”
傅老二又咳出一口血,咳得我一身都是,邊咳邊說:“你能不能別總叫我老二?!?p> 嗯?我奇了,死里逃生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我撇撇嘴,“那我叫你啥?小二?”
傅老二好像不想和我爭辯,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真暈還是假暈。
我和成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畢竟我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他的肉身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兒——才把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傅老二拖回了娑衣家。娑衣看到我們滿身血污,尤其是傅老二——因為我們是將他拖回來的,他渾身都是泥巴——驚的不行,立刻燒水給他洗澡。
我和成懿給傅老二安頓好,又去村西頭去拖那個棋師。成懿嫌累死活不去,可那哪由得了他呢。于是我倆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那棋師拖到了娑衣家牛棚。
這深秋的季節(jié),我倆是累的一身汗。我倆到家時,傅老二已經(jīng)被娑衣扒光了在泡澡,人還沒清醒,一張?zhí)撊醯哪橂硽柙谒?。成懿也嚷嚷著要洗澡,皇帝出身,講究是很講究的。娑衣只好給他去燒水。
我瞅著娑衣一個人,也是個小姑娘,燒水也挺麻煩的,便不麻煩她了。我反正不是什么講究人,傅老二洗完的水,我湊合著洗一洗就好了。成懿一臉嫌棄地望著我,搖頭晃腦地去了另一個屋子洗澡。
娑衣家也不大,總共就三間屋子,她爹躺了一間,成懿用了一間,我本來想和成懿共一間,但他死活不肯,嫌我臟,那我只能和傅老二用一間了,正好也不用挪水桶。
我和娑衣再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傅老二扶上床,娑衣給傅老二換上他爹的衣裳,給我備了一套她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我和傅老二之間隔了個屏風,而且他還暈著,想必沒什么問題。我便脫了衣服洗澡。正洗著,忽然聽見傅老二呻吟,呻吟著呻吟著忽然驚叫一聲:“誰?!”
我淡定地安撫他道:“我啊,是我,你的洗澡水沒用完,我就著洗洗。”
傅老二又叫:“我這衣服是你換的?!”
我正要答是娑衣?lián)Q的,成懿忽然闖了進來,給我嚇一跳,直接悶進了水桶里。
我模模糊糊聽見成懿大喊:“傅老二你怎么回事啊!你這心嘣嘣嘣跳這么快你是要死啊?!我就說那法子不行、不行、有后遺癥!共了氣血之穴的人是會共情的,誰知道你沒和這個死丫頭共,共到我身上來了——你說你——唔——!”
“叮里咣當!嘭!”
“你繼續(xù)洗吧。我和他出去了?!备道隙驹陂T外道。
我松了口氣,從水里冒出來,成懿這個沒輕沒重的蠢東西!差點就被他看光了。哎——?不對??!——傅老二看見成懿了!成懿這個蠢貨!自投羅網(wǎng)了?!我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擦干凈了身子換好衣服沖出來。
傅老二正在正廳和成懿倆相對坐著,娑衣和她奶奶也在。
見我出來,娑衣迎上來,笑著道:“你穿我的衣裳還挺合適的,小觀花,你穿紅色真好看——”
我對她訕訕地笑,這衣服穿得我真是別扭,下身是個大擺裙,走兩步絆一腳,走兩步絆一腳。我一抬頭,正對上傅老二的一雙眼睛盯著我看。糟了,成懿的事一定被他發(fā)現(xiàn)了!我開始瘋狂編借口,成懿還嫌事不夠大,又大大咧咧地喊:“傅老二!你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