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二似有似無地瞥了成懿一眼,也不知什么時候起了禁言咒,成懿閉嘴了。
他看著我,雖然身體還沒恢復,聲音有些虛,但頗為嚴肅,“你不解釋一下?”
我知道他指的是成懿。我嗯嗯啊啊了一會兒,道:“清年……他……他說……想跟著我和你學道術……我看他挺誠心的,我就,我就答應了。他,他就……“
“還不說實話?”傅老二冷冷道。
“……”咋說啊,說我讓一鬼仙附了你弟弟的身?那不是找死嗎。
“非得讓我把它逼出清年體外?”他挑著眉看我。
哎,看來是瞞不住了。死就死吧。我只好實話實說,把如何收成懿、成懿的身世、成懿如何附在傅清年身上的,都交代清楚。說完嘴都干了,娑衣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咕嘟咕嘟一口氣就給喝了。
傅老二若有所思,不過沒有像我想象中暴怒,我松了一口氣。良久,他吐出幾個字:“回金陵后,讓它退出清年體內。”
“……”我原本想答應,可轉念一想,有件事情我必須要提醒他,“可是傅清年早已魂歸陰府,成懿若退下來的話……”
“這我明白?!备道隙?。眼中閃過一絲悲傷,“我相信小六也會明白。他與清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在傅家的時候我曾懷疑過你對清年動了什么手腳,只以為你為了不讓小六傷心,用邪法給他續(xù)了命,我也便忍了。但沒想到……你膽子大得很。雖然我很不認同你的做法,你所謂的好心——”他抬頭看我,眼神很復雜,“但既然你是小六的朋友,這件事情,我暫且不問。但回金陵后,這個鬼仙一定不能留?!?p> “噗啊——你個狗兒子!”成懿掙脫了傅老二的禁言咒,一口啐在他臉上,“剛剛是誰救的你你忘了是吧?轉臉就不認人呢你這個狗東西!”
成懿沒遮沒攔的罵了半天,傅老二一聲不發(fā)。我好容易才找到了個空檔插話,我對傅老二道:“這恐怕不能如你的意。我和成懿已經立了血契,我自然不能看著你散了他的功法。你若要散,我只能攔著,那咱倆只好打上一架,看看誰厲害。”說著我挺直了脊背,有種老母雞護小雞的感覺。
傅老二一臉冰霜地望著我,成懿嘚嘚瑟瑟地站在我身后。我們仨就這么僵持著,僵持了好一陣。娑衣有些尷尬地走過來打圓場,娑衣奶奶也說了幾句話打圓場,氣氛才緩和了些。
晚上娑衣做了一大桌子菜,傅老二看上去一點胃口都沒有,我和成懿倒是一如既往,吃得開開心心,氣得飯都不想吃,有那個必要嗎?娑衣一個勁地給傅老二勸菜,傅老二仍舊擺個臭臉,忽然起身說不吃了,進了里屋,搞得娑衣很是面子上掛不住。我便寬慰她道:“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個道士,經常辟谷啊什么的,吃不吃無所謂的?!辨兑逻€是很不放心,單獨給他揀了一碗飯菜送了進去。
到了晚上,我和成懿剛準備歇下,娑衣進來了。進來了就哭,哭得我和成懿一臉懵。哭完了才說話:“小觀花,你和傅公子鬧成這樣,是不是不能幫我爹找回他的魂魄了?”
我和成懿對望了一眼,成懿的眼神里寫滿了不要多管閑事,他現(xiàn)在只想跑,離傅老二越遠越好。雖然這筆生意對我來說實在不劃算,但那棋師都抓了,現(xiàn)在撒手不管實在是也不合適。我對娑衣道,吵架不耽誤我們做生意,讓她放心。娑衣點點頭,承諾我們每天都給做好吃的,讓成懿不要走,成懿才勉為其難點了點頭。
半夜,我睡得正香,忽然被成懿推醒了,說我呼嚕聲太大,讓我出去睡。我對這個狗皇帝真是,忍無可忍了。可半夜三更的,也不好跟他吵架把娑衣和奶奶吵醒。我只好到正廳去擺椅子睡。
剛進去,就看見傅老二正在椅子上盤腿打坐,烏七八黑的給我嚇一個趔趄。我道:“半夜三更的不睡覺,你在這兒嚇什么人!”
他閉著眼,道:“隔壁呼嚕聲太大,睡不著?!?p> 隔壁?這是說我?我呼嚕聲真那么大??“咱倆還睡過一間房,那時候怎么沒聽你說呼嚕聲大!”我不服氣。
“哼?!彼浜咭宦暎澳阋詾槲覟槭裁赐獾饶阗u藝掙錢?”
“為什么?”我一頭霧水。
他白了我一眼。
我真是覺得累,和傅老二說話真是太累了。
我懶得再同他啰嗦,擺了凳子準備睡覺。忽然聽見“咚——”的一聲,好像是從牛棚那邊傳來的。我和傅老二一對視——不好!那棋師!
我倆沖到牛棚,還好,那棋師還被那張乾坤布袋給罩著,沒跑,只是被牛角頂?shù)搅私锹?,碰倒了架子上的東西。
那棋師聽見有人來了,吱哇亂叫,讓我們放開他。
我將乾坤布袋化為繩索,捆住他,他透了口氣,這才安靜了一會兒。那張好看的臉因為沾上了泥巴牛糞這些,忽然變得有些滑稽。
傅老二打了個哈欠,從旁邊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既然睡不著覺,不如來跟你聊聊”。
誰說睡不著覺,我可是困得很。我擠在傅老二身邊也坐下,哈欠連天。
傅老二白了我一眼,對那棋師道:“咱們一樁一樁的來。不如你先說說,你給這村子里的人下了什么蠱,導致他們神志不清?”
那棋師犟得很,充耳不聞,臉扭向一邊。
我道:“你真跟他聊天呢?這么問,問三年你也問不出來啊?!?p> 那棋師沖我一笑,“還是你這個丫頭有意思,這個榆木疙瘩我看著都煩。不如你讓他出去,咱倆聊聊?”
我擺擺手,“還是你倆聊吧。我困得慌。我勸你也別抵抗了,你落在了我們手上,主要是我——我整人的法寶可多得很——”
那棋師“呵呵”一笑,不甚在意的樣子。
我只好意思意思從懷里掏出一瓶藥來,“譬如這個。這是我?guī)煾盖皫啄晔盏囊粋€XZ巫醫(yī)的方子制成的巫藥,叫無鹽丹,就用過一回,那人吃了藥之后,就面部潰爛,一張臉爛到流膿,骨頭都出來了……嘖嘖嘖……真是可憐……我?guī)煾刚f,有些人啊,不怕死,你就給他吃這個藥,這個藥最厲害的地方還不在毀臉,而在于這個藥是施了咒的,吃了這個藥,你就算轉世一百回,都是頂著這張爛臉,下了地府看見你最親的人,他恐怕都認不出你來——而且這個藥啊,是沒有解藥的——”
棋師臉色果然變了。妖里妖氣的男人果然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臉,比自己的命還看得重。
傅老二的臉色也變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無非就是瞧不上我這邪魔歪道種種。
棋師還是嘴硬,說世間哪有這種藥。
我只好磕出一顆來,給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