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屋外雨聲未停。
千霜翻了個身,伸手摸商衍的下巴,商衍微微偏頭,
學(xué)著她之前的樣子,抓著她的手指輕輕啄吻。
一向嗜睡的魚在這個時間還未入睡,看樣子是心
里裝了許多事。
千霜環(huán)著他的腰,感受著自他身上透出的絲絲寒
氣,決定跟他談?wù)勑模骸昂茈y過?”
“還好?!鄙萄馨阉нM(jìn)懷里,讓兩人靠得更近
一點,千霜腦袋幾乎埋在他字頸里,毛絨絨的,幾縷柔
軟的發(fā)絲因此擠進(jìn)了他的衣領(lǐng)。
商衍感到有點癢,揉她腦袋都時候悄悄把那幾縷
放肆的墨發(fā)提出來。
“它是因為你的血才過來的嗎?”千霜問的是那
個淺紫色光團(tuán)。
“嗯。”
“手指還疼嗎?”
“霜霜,我以前受過比這個嚴(yán)重許多的傷?!?p> “那又如何,只要你是受了傷,不論大小,我都心疼?!?p> “……霜霜。”
“嗯?”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上天派來的仙女?!?p> 將我從絕望的泥沼中抱出,給予我曾經(jīng)不敢奢求
的溫暖,救贖了我因恨意而染上黑暗的靈魂。
你來的前一刻,我不知道這個瀕臨危機(jī)的世界原
來還會有光出現(xiàn)。
商衍低下頭,輕吻他的人類。
千霜抬手,指腹蹭過他冰涼的唇,抬頭對他笑了
笑:“我本就是為你而來?!?p> 商衍喉嚨動了動,想說什么,卻被千霜捂住了嘴。
千霜翻了個身,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撐在他頭
側(cè),長發(fā)垂下如瀑般落在枕上,她俯身,在黑暗中看
著他的眼:“不許說話,我要摸你尾巴。”
這個時候,還在外面,一個陌生的地方,商衍不
肯給她摸,就搖了搖頭。
千霜歪了歪頭,換了一個說法:“商衍,我想染
上你的味道?!?p> “!”
商衍完全招架不住她這樣說話,又被千霜撩撥了
幾句,忍不住有點意動。
他……其實是喜歡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的。
那好像是人魚對于自己所愛的天生占有欲,凡是
屬于自己的都要打上標(biāo)記。
他希望這個人類屬于自己。
商衍最后還是變幻出尾巴,尾巴尖帶著點羞極,
輕輕拂過千霜的小腿。
千霜就在他身旁躺平,美滋滋等著被他漂亮的大
尾巴臨幸。
感到滿足的同時,商衍心里也充滿了罪惡感。
其實這些親密的動作只有在夫妻間才能做,可他
欺負(fù)她不知道人魚的風(fēng)俗習(xí)慣,因為一己私欲就對她
做了這樣的事。
——雖然是千霜自己要求的,可他明知故犯,還
是不應(yīng)該。
他真的是一條又壞又渣的魚。
千霜不知道商衍內(nèi)心的愧疚,被大尾巴掃了幾下,
就按捺不住心癢揪住了他的尾巴尖。
商衍渾身一僵,尾巴尖被她揉得好像過了電一般。
他低低哼了一聲,聲音有點沙?。骸翱梢粤藛帷!?p> “再給我玩一會兒。”千霜哄他說。
商衍就暗自忍耐著。
結(jié)果千霜玩了半個時辰還沒停下來,她一塊塊鱗
片摸過去,偶爾在上面要命地打一個轉(zhuǎn)……商衍再開
口時,聲音已經(jīng)發(fā)著顫:“不要了……”
千霜:“真不要了?”
“嗯?!鄙萄鼙且艉苤?,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千霜終于放開了他,再碰到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皮膚的
溫度比平日高了許多。
商衍卻不給她摸了,把臉埋到了被子底下。
他臉皮薄,經(jīng)常害羞,千霜理解。
畢竟摸尾巴可能又讓他想起人魚族某種只有情侶
才能做的風(fēng)俗吧。
千霜于是也躺下,抱住渾身發(fā)熱的純情魚,輕聲
說了一聲晚安。
魚埋在被子里悶悶應(yīng)了一聲。
可能是過于刺激,過了一會兒,商衍呼吸漸緩,
已經(jīng)睡著了。
千霜把他蒙住腦袋的被子扯開一點,手指碰了碰
他微燙的臉。
原來這條冰冷的魚也是能被捂熱的。
一夜雨打風(fēng)吹聲,第二天起來,外面依舊細(xì)雨綿
綿。
商衍困得不行,卻很早就爬了起來。
千霜看到他都困得揉眼睛,依舊堅持下床,不由
夸他:“阿衍,你是一條不賴床的好魚?!?p> 大清早就被夸的商衍:“……”
他冰藍(lán)色的眸子里漫上困倦的水霧,腦子迷迷糊
糊的,一個不留神把真心話說出了口:“那……你是
一個不賴床的……流氓?”
千霜臉上猶帶微笑:???
尾巴是你送上來的,現(xiàn)在你居然說我流氓?
千霜走過去,把衣服往他身上套,不算溫柔的動
作引發(fā)魚不贊同的抗議:“你怎么這么兇!”
千霜動作一頓:“我?guī)湍闱逍岩稽c?!?p> “……”
等坐上黑馬,整條魚開始顛起來后,商衍才真正
清醒:“我不是故意的?!?p> “不是故意說出心里話的?”
“……誰、誰叫你一直不放手!”商衍破罐子破
摔,偏過頭自暴自棄道。
千霜說話慢悠悠的:“我以為你欲迎還拒。”
黑馬載著他們,實在聽不下去,恰逢前路石子眾
多,它一個踉蹌接著一個踉蹌,把說話最騷那個顛得
直罵馬。
一路踉蹌到城鎮(zhèn),被顛得暈乎的一人一魚總算得
以下馬去買早飯。
這城鎮(zhèn)有些奇怪,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大街上空
空蕩蕩,大半的店鋪都關(guān)著門,那家“純味齋”酒樓
是開著門的幾家店鋪之一。
商衍進(jìn)門時未做遮掩,過于出挑的容貌頓時吸引
了單手撐在柜臺直打瞌睡的店小二的目光。
店小二剎那間清醒,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好看
的男子,眼里完全沒了站在一旁的千霜:“這位……
小公子,你是從哪來的呀?”
商衍面無表情,把身旁的千霜擋箭牌似的拉過來。
千霜涼涼看著那個犯花癡的店小二:“看夠了
嗎?”
“哦哦,不好意思客官,這是您的夫郎嗎?您可
真是有福氣!”店小二說著,目光仍然暗搓搓往千霜
身后瞟。
在花澤國,未婚男子應(yīng)當(dāng)不能隨便外出,只有有
了妻主的已婚男子才能不戴帷帽出門。
這就觸及到了人魚的知識盲區(qū)。
商衍懵了,他怎么就直接成為她的夫郎了?明明
剛訂婚沒多久!
千霜竟然也沒為他們的關(guān)系辯解,不耐地報了早
餐名……商衍聽到里面有油條,頓時將這個問題拋在
了腦后。
反正……也不是多大事。
店小二對商衍垂涎三尺,一步三回頭,被千霜的
死亡凝視一掃,渾身一顫,忙不迭沖進(jìn)了后廚。
不一會兒,早飯就給端了上來,千霜把點的油條
放到商衍面前,然后低頭吃自己的那份。
店小二賴在一邊,這時格外熱情,一會兒給他們
拿點花生米,一會兒又送了一壺茶過來,小眼睛總是
能抓住時機(jī)往商衍身上亂瞄。
千霜把筷子過了水后才遞給商衍,隨口打發(fā)了這
個店小二:“外面有一匹老當(dāng)益壯的黑馬,麻煩你給
它多喂些草。”
店小二拿到小費,戀戀不舍地又瞟了商衍一眼:
“哦哦……”
千霜:“….”
無關(guān)人士終于離開,千霜心里舒爽了不是一星半
點,看那條小仙魚還在毫無危機(jī)感地咬油條,不由幽
幽嘆了一口氣。
本以為老黑能拖那花癡一會兒,沒想到那也是個
廢物,花癡不一會兒就跑了回來:“客官,你那馬好
像不喜歡吃草?!?p> 千霜眼皮也不抬:“我忘了,我這馬好像更愛吃
人?!?p> 花癡店小二表情都僵住了,不知想到什么,神色
浮現(xiàn)出絲絲恐懼:“客官,你可不要開玩笑!”
“怎么了?”千霜咬著花生米說:“你們這真有
吃人的馬?”
“唉,客官,你是不知道!”店小二連商衍都不
偷瞄了,苦著臉大倒苦水:“吃人的馬倒是沒有,吃
人的怪物卻是真的有——我們鎮(zhèn)上這兩天被那些怪物
咬死了好多人,死的人缺胳膊缺腿,有的還缺腦袋,
渾身發(fā)臭,皮膚都腐爛了……哎!瞧我,這時候說這
個!”
千霜擺擺手:“沒事,你繼續(xù)說,既然這么可
怕,你們怎么還開著店?”
店小二神色猶帶恐懼:“那些怪物那晚從鎮(zhèn)上踏
過去……有的還是飛過去的,確實咬死不少人,但好
在都沒有在這里停留,一路往東去了,我們好幾天不
見它們回來,這才敢開業(yè)啊?!?p> 一路往東去了……
千霜與商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生出一個想法。
難道那些妖物是要去東海?
商衍眸光微變,被千霜在桌下握住手,才稍稍安
定下來。
千霜問那個店小二:“這是幾天之前的事?”
“兩天以前?!?p> 千霜暗道不好,他們落后妖物一步,不知道它們
要去東邊干什么,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它們的
目標(biāo)是可能藏有五靈門的東海,那就更加不妙了。
為唯一慶幸的是大部分妖邪移動速度不快,應(yīng)當(dāng)
還能追上。
吃完飯,千霜付了飯錢,正想與商衍一同離開,
店小二卻攔了上來,扭扭捏捏著說:“小公子,雖然
有點唐突……但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千霜冷冷看著她:“這位小公子已經(jīng)是我的了,
姑娘你這樣當(dāng)著我的面勾搭她,是不是對我不太友
好?”
店小二小聲嘩嘩:“還好,只是太想認(rèn)識這位公
子了而已……”
“哦,那我告訴你?!鼻鏌o表情:“這位公
子,他姓霜,名千,可以了吧?”
商衍在一旁盯著她側(cè)臉:“……”
“霜千公子……嘶——這名字好聽是好聽,就是
有點拗口……哎——別急著走啊客官,外面還下著雨
呢!”
千霜充耳不聞,帶著商衍策馬從跳腳的店小二眼
前奔過。
他們離東海的還有兩天的路程,千霜讓老黑再快
點,與時間賽跑。
老黑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千里馬,速度居然又提
高了一截,而且還不見疲意。
千霜時常擔(dān)心老黑會過勞死。
“它不會的?!鄙萄茏霰WC。
“你又知道了?”
“我……看出來的?!?p> “……哦?!?p> 在老黑的趕著投胎似的速度下,他們用一天半的
時間便抵達(dá)了山海關(guān)。
山海關(guān)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山脈,翻過山海關(guān),另
一邊便是浩瀚無邊的東海。
商衍心心念念牽掛著的東海,竟然真的有一天會
近在眼前。
他們抵達(dá)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眼下不知道東海是個
什么情況,千霜一時拿不定主意是繼續(xù)翻山還是找個
地方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