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波瀾生（下）
許是今日所見月貴妃的場景與上一世太過不同，顧青青總是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傻降啄睦锊粚Γ粫r之間，也沒有頭緒。
不過……顧青青忽然想起，她之所以會上千佛寺去求命簽，正是因為月貴妃。
當(dāng)時月貴妃出游回宮后便感染了風(fēng)寒，但因月貴妃向來體弱，故而一病不起。而皇帝不知聽何人所說，千佛寺極為靈驗，便令趙允誠去為月貴妃祈福。那時顧青青對趙允誠十分上心，聽說之后，便跑到山上去陪他一起祈福。也正是借著那次祈福的機(jī)會，她求到了那支簽文。
祈福之后沒多久，月貴妃身體便好轉(zhuǎn)了不少。到三個月后顧青青與趙允誠大婚那天，月貴妃已經(jīng)恢復(fù)完好。大婚那夜，老皇帝還帶著她親臨瑞王府。想到這里，顧青青想，或許今日她的異狀只是因為身體虛弱不適？
想想月貴妃身邊環(huán)繞那么多人，從老皇帝到趙允誠，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不對。她這一個外人，只見了月貴妃一面，也沒怎么看真切，顧青青又覺得，也許真的時她多想了。
正思索間，忽然叩門聲響起，有人在門外喚道：“青青，你在嗎？”
那聲音過分溫和，以至于一時之間顧青青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是趙允誠的聲音。
顧青青重新帶好幕籬打開門，朝他行了個禮：“王爺。”
趙允誠好像有些不習(xí)慣似的，笑道：“青青，今日怎么這么多禮？本王都有些不習(xí)慣了。”
顧青青沒有接話，趙允誠原本也只是隨口閑說一句，接著道：“外頭春日正好，青青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看一看？”
顧青青微微有些驚訝，隨后想想此時兩人關(guān)系尚可，也不覺得奇怪了，只回他：“王爺恕罪，臣女今日有些不適，想要休息片刻?！?p> 趙允誠這會兒總算覺出來有些不對了：“青青，你……”他似乎沒想好怎么措辭，頓了片刻才接著道：“你別這樣說話，我不習(xí)慣。就像平日里一樣就好了?！?p> 一時著急，他連“本王”的稱呼都忘了，聽得顧青青萬分感慨。只感覺是猶如隔世，不，的確是已經(jīng)隔世。
實在是這樣的趙允誠太過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即使用力想，也想不出來清晰的模樣。對于死過一次的顧青青來說，趙允誠三個字所代表的，除了那個冷漠的瑞王，就只剩下了那個在王座上狼狽自語的王者。
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存在于遙遠(yuǎn)記憶中的模糊形象，是注定消散的舊日時光。
既然早晚注定消散，那不如讓它早些消散。也免得這些過分美好襯得日后的相看相厭更加丑惡。
“禮不可廢。”顧青青隔著天青色的幕籬看向趙允誠，看他俊朗面容上的笑意凝滯，繼續(xù)道：“往日里，是臣女不懂事。往后……不會了。臣女會謹(jǐn)守自己的本分，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p> “青青，你到底在說什么？”趙允誠蹙眉，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之間你來我往相處融洽的人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分明前幾日分別的時候，還說好一起去騎馬看江花。而現(xiàn)在卻要隔著重重的幕籬，說一些根本不知所謂的話。他只覺得那幕籬隔開的不單是兩個人的視線，而幕籬后的人也不是他的青青。
他抬手就要去碰幕籬，顧青青后退一步避開，屈身行禮：“恭送王爺。”
趙允誠不甘心，還要上前，顧青青再次后退，行禮：“王爺請?！?p> 此時此刻，趙允誠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的人已經(jīng)決心與自己保持距離。他不明白為什么，只固執(zhí)地看著顧青青，顧青青也不退讓，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那腳步聲是內(nèi)侍的焦急呼喚聲：
“王爺！不好了！”
內(nèi)侍的呼喊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趙允誠皺眉看向疾奔過來的內(nèi)侍，斥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不知道母妃身體不適，正在休息？”
那內(nèi)侍撲騰一聲跪下，慌張回稟道：“貴妃娘娘她，不好了！”
趙允誠聞言，怒從心中起，踢了那內(nèi)侍一腳，道：“胡嚷嚷什么！”
那內(nèi)侍早已慌得腿軟，此時被趙允誠一踢，登時翻倒在地，嚎哭道：“娘娘她……她嘔血昏了過去！”
什么？！
不僅是趙允誠，就連顧青青也驚到了。月貴妃怎會突然嘔血昏倒？這在前世可沒有發(fā)生過！她想起方才覲見月貴妃時，所見異狀。那會兒還安慰自己是多想，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有蹊蹺。
顧青青走到門外，趙允誠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樓梯口處，小內(nèi)侍呆了一會兒爬起來慌忙跟上。甲板上聚集的幾位公子也不見了蹤影，想必是到樓上去了。樓船上已經(jīng)亂了起來，疾走聲，告罪聲，呼喊聲，顧青青走在其中，見人人面色倉惶，仿佛即將生死不保。
月貴妃廂房門口，跪了一地的人，廊橋上，幾位與趙允誠交好的公子也面色不佳。廂房內(nèi)隱隱約約傳來趙允誠發(fā)怒的聲音：
“什么叫沒有異樣？”
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道：“貴妃娘娘脈象確無異樣……只是，只是有些體虛而已……”
趙允誠冷笑道：“只是單單體虛，怎么突然嘔血？又突然昏倒？”
“興許只是一時情緒激蕩……”那模糊聲音停頓了片刻，道：“方才臣問了娘娘的貼身女官，娘娘此前曾召見了溫霖縣主，娘娘當(dāng)時情緒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或許正事與此有關(guān)……”
顧青青被那太醫(yī)的話說的一陣心驚。既震驚于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信口雌黃，且分毫不顧她瑞親王未婚妻的身份及她身后的顧家，也震驚于那女官居然未曾將月貴妃異象告知太醫(yī)。
又或者，那女官和太醫(yī)對月貴妃異狀心知肚明，只是因為什么原因保持了統(tǒng)一口徑？
顧青青望著那重重珠簾，細(xì)眉緊蹙。
月貴妃吐血昏迷究竟是因為什么？
是病癥，還是背后有人圖謀？
圖謀的又會是什么？
是月貴妃？瑞親王？抑或是她的身份？還是說是她身后的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