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顧昭蘅帶上慶嬤嬤去了太后處。
前世一定要與慶嬤嬤同去,是因著嬤嬤護她,如今她雖不怕那位老祖母了,卻也習(xí)慣了。
慈安宮。
“太后正在喝藥,四公主且稍坐片刻?!鼻飲邒吒A烁I?,面上滿是笑意。
“喝藥?”顧昭蘅下意識的擰了擰眉,她可分明記著,老太后身強體健,一直到她過世,都還好得很。
“秋嬤嬤,皇祖母可是身體不適?”
秋嬤嬤心下微驚,四公主與太后的關(guān)系可算不得好,平日里便是她提上一句太后身體不適,四公主也不會如方才那般急切地詢問。
不管四公主是轉(zhuǎn)了性子也好,還是另有緣由也罷,她與太后親近總歸是好事。
到了太后的這個年紀(jì),最是欣慰的不也就是小輩承歡膝下,能享天倫之樂。
這可是陛下與皇后娘娘陪伴再多,都比不上的。
“近來天涼,太后又上了年紀(jì),不過略染風(fēng)寒,便也不準(zhǔn)奴婢告知陛下與皇后娘娘?!?p> 顧昭蘅杏眼黯了幾分,縱是回到了從前,明白了皇祖母的心意,她仿佛也不曾真正地對老人家有過孺慕的心思在。
可她身為孫女,皇祖母又一直善待于她,如此種種,全是她的不對。
“太后若知四公主您如此關(guān)心她,必然會開懷的?!鼻飲邒咚剖乔瞥隽怂裆粚?,忙出言安撫道。
顧昭蘅勾了勾唇角,“皇祖母身邊離不得秋嬤嬤,嬤嬤快去吧?!?p> 秋嬤嬤聞言福了福身,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室。
內(nèi)室里,姜太后盤著腿坐在羅漢床上,不復(fù)年輕容華的面孔上帶著幾分不高興,“她這是又說什么不中聽的了?”
阿秋跟了她許多年,脾性極好,平日再是叫顧昭蘅嗆聲,也斷沒有轉(zhuǎn)身回來的時候。
“太后這回可是冤枉四公主了,”秋嬤嬤笑盈盈的,“奴婢告知四公主您在喝藥,真真是要把四公主給急壞了?!?p> 太后微微一愣,忽地來了興致,“你與哀家仔細(xì)說說?!?p> 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可還不曾如此關(guān)心過她呢。
秋嬤嬤一瞧便知太后心底歡喜,更是不吝替顧昭蘅說好話了。
“莫不是……有求于哀家?”太后喃喃道,“罷了,她今日既是瞧著還算懂事,那便請進來吧?!?p> “太后是疼四公主的?!?p> 太后輕哼一聲,不可置否道:“她若不說些胡話來惹哀家煩心,哀家自然會待她好?!?p> 老來寂寞,她也是很愿意與小輩們說說話的。
可那四丫頭,平日里與她卻說不到一處去,沒個三兩句便要話中帶刺起來。偏她這個做祖母的還不好與她一般計較,如此久了,她都不愿私下見四丫頭了。
畢竟,皇后在時,這丫頭好歹有所顧忌,不敢太過沖撞她這個祖母。
秋嬤嬤抿唇直笑,又猶疑著道:“這話原不該奴婢來說,可太后,倘若四公主如今懂事了,太后還是原諒她從前的小性子吧?!?p> “皇帝皇后把那丫頭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哀家一個老太婆還能做什么?!?p> 秋嬤嬤無奈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溫聲道:“太后?!?p> 太后又哼了聲,總算是氣順了些,這才道:“哀家自然不會與小姑娘一般見識?!?p> 一朝太后太過小心眼,仿佛不是些好名聲。那她這些個年裝出溫婉賢淑的模樣可不是全白費了?
太后不喜歡做虧本的買賣。
“去小廚房瞧瞧有沒有那丫頭從前愛吃的荷花酥,哀家可不想在吃食上克扣她。”
秋嬤嬤一疊聲地應(yīng)了,又抬頭看了一眼分明是好心情的太后,無聲地笑了笑。
太后的前半輩子太過順?biāo)?,做姑娘時千嬌萬寵著長大,后來嫁與先帝,又與先帝伉儷情深,相處起來倒像是尋常人家夫妻一般。
先帝薨逝后,前些年幾位太妃還在時也還好些,還能時不時地與她們打個葉子牌,說說話來逗趣兒。
再后來,太后自個是守著陛下過日子,便也憐憫起了幾位兒子遠(yuǎn)在封地、一年到頭見不了一兩面的太妃來,便又求了陛下放了幾位太妃去兒子的封地。
幾位太妃感恩戴德的去尋了兒子來享天倫之樂,陛下政務(wù)繁忙,皇后亦是忙著打理宮闈、教養(yǎng)兒女。宮里便只余了太后一人,整日里不知該做些何事來打發(fā)時間。
她是很盼著,太后能與四公主關(guān)系好上一些,最起碼……不要太過冷淡。這滿宮里,除卻長公主與四公主,心思還算赤忱,其余幾位公主,太后是處不到一塊兒去的。
顧昭蘅都用了半盞茶,總算等到了秋嬤嬤來傳她進去,心底一時間竟有些緊張。
秋嬤嬤人精似的,哪里還瞧不出顧昭蘅的遲疑。
“太后心底是記掛著四公主的,方才還叮囑了奴婢去小廚房取公主愛吃的荷花酥呢?!?p> 顧昭蘅微愣,仿佛她并不曾在皇祖母的面前提起過喜好。如今一瞧,她可真真是太過不孝,根本不曉得太后的偏好。
“嬤嬤,”顧昭蘅拉了拉秋嬤嬤的袖口,低聲問道:“皇祖母平日里可有喜歡的?我從前不懂事,竟是半點不知道?!?p> 秋嬤嬤面上笑意更深,細(xì)細(xì)說道:“太后做姑娘那會兒呀,最是嗜甜不過,一三餐都得有甜食在。后來先帝吃的辣,太后跟著一起也是吃慣了的?!?p> “現(xiàn)下太后年紀(jì)大了,為著養(yǎng)生,太醫(yī)院不許太后再吃甜吃辣,平日里飲食上清淡的很?!?p> 顧昭蘅若有所思:“嬤嬤別去拿荷花酥了,我與皇祖母說說話,用些茶,便也夠了。”
秋嬤嬤嘆道:“公主可別在太后面前泄了奴婢的底,她可就盼著殿下們來時能跟著解解饞呢?!?p> “嬤嬤放心,”顧昭蘅眨眨眼,“我定會守口如瓶?!?p> 內(nèi)室里,太后娘娘正襟危坐,面容滿是一朝太后的威嚴(yán),只是左等右等都不來,她實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畢竟維持著一個動作,也是難受的緊。
顧昭蘅跟在秋嬤嬤身后進來時,正對上太后忍不住悄悄地活動著老胳膊老腿。
太后:“……”
顧昭蘅:“……”
祖孫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