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和蓉又好生磨了一會兒,卻依舊是沒能得到辛垣首肯。天色漸晚,顧和蓉也不好一直糾纏,只好一臉悻悻的回了長公主府。
她的貼身侍女采兒一瞧自家公主不痛快,便又柔聲道:“公主今日是怎了?奴婢身子不爽利,沒能陪公主去宮宴之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顧和蓉?fù)u頭,咬牙道:“還不是、還不是顧昭蘅騙我!”
采兒頭疼的不得了,一時間又小心了幾分,“這話從何說起呢?奴婢瞧著四公主與您和解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p> 顧和蓉卻沒叫她勸下來,她越想越是氣不過,拍著桌子哼道:“我這便好進(jìn)宮,與她說個清楚!”
“這天色已晚,公主若有事要尋四公主,不若明日再去?”采兒眨眨眼,又哄著道:“您今日去了,大約不會有結(jié)果,還又要叫四公主道您漏夜前去,挑您的毛病。”
采兒好說歹說,才算是勸住了自家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主子來。
可這還沒算完,她沒想到自家主子的下一句話是要她遣散府里的所有樂師。
采兒登時愕然不已,雖說……她也以為這群樂師太過恃寵而驕,整日里鋪張浪費,花了府上不少銀錢,可、可她是從沒有打過要把人趕出去的主意。
畢竟……采兒也算了解顧和蓉的性子。
可瞧著眼前一臉莫名,仿佛不知道她在猶豫什么的顧和蓉,采兒只覺得好奇。
大約是讓采兒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顧和蓉輕咳了兩聲,小聲道:“我、我今日見的辛先生,琴聲極妙。府里的這些加起來也不如他的一半?!?p> 采兒了然,熟練問道:“那公主可要接辛先生入府?可還要住在從前的樂師居所?”
她們公主愛琴成癡,可到底是潔身自好的,自然不會允許那些樂師踏足她的園子,是以在長公主府的西南角特特劃了一片居所,專供樂師居住。
“若是、若是我能把他請來……”顧和蓉仿佛頗為羞澀,“那便請辛先生住到清音園好了?!?p> 她曾經(jīng)修建的樂師居所,雖也算清幽,可哪里配得上辛先生那等謫仙一般的人物呢。
也唯有清音園,還算不落窠臼,配得上辛先生的清雅高潔。
采兒:“……”
她們公主,大約是,中邪了吧?
可惜顧和蓉便是中邪了,那也是主子??v是主子想起一出是一出,今日說了轉(zhuǎn)頭便忘,采兒也不敢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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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顧和蓉便又進(jìn)宮去尋顧昭蘅了。雖說她也清楚的很,辛垣不肯同意亦是與顧昭蘅沒有半分干系,但這樣的事兒……她仿佛也沒有旁人去說。
見著顧和蓉時,顧昭蘅是半點不覺意外。
辛垣那伺候的原本都是她安排去的,昨日這兩人說了些什么,顧昭蘅是一清二楚。
“皇長姐這一早便來,所為可是那琴先生?”顧昭蘅笑瞇瞇道,“清云,還不快給皇長姐奉茶。”
顧和蓉想,她果然還是討厭顧昭蘅的。
縱然是此時此刻,是顧昭蘅先與她示好的,她竟也有一種自己輸給了顧昭蘅的錯覺,仿佛她氣度不如顧昭蘅一般。
驕傲如她,怎么可以輸給自幼便不對付的死對頭呢!
這般想著,顧和蓉微抬下顎,“你既如此誠心相邀,我這做長姐的也不好拒絕?!?p> 顧昭蘅今日大度的很,非但沒同顧和蓉計較這一言一語,還頗為好脾氣的問道:“皇長姐想同說什么?”
顧和蓉抿了抿唇,眉眼間滿是不耐,“你可知你尋來的那茗茶坊的那琴師,是何背景?”
“坊間琴師罷了。”顧昭蘅雖亦是疑心辛垣那一身琴藝不似坊間能學(xué)來的,可卻從未尋到絲毫證據(jù),“皇長姐以為他是誰?”
“可通身那氣度全然不似尋常人啊……”顧和蓉低聲喃喃道,她從不認(rèn)為自己會看走眼。
長公主府供養(yǎng)的那些琴藝高超的琴師,不僅養(yǎng)刁了她的耳朵,亦是擦亮了她這雙眼。
坊間成長起來的,或多或少總會帶上些煙火市井氣。那些家道中落只得以此謀生的,大都自傲又自卑。
辛垣與他們都不同。
他也是傲的,那種傲卻不是出于家世,而是因著他的琴。那是他立命之本,他從不似那些人一般,瞧不起自己的琴。
顧和蓉能看的分明。
“皇長姐今日來,便是想同我說這些?”顧昭蘅揚了揚眉,“那位琴先生,我亦是初初知道。除卻他琴藝極高,其余之事我便是半點不知道了?!?p> “若是沒旁的事,皇長姐還是請回罷?!鳖櫿艳肯铝酥鹂土睿櫤腿貐s沒有想走的意思。
她一手托著下顎,神色自若的問道:“你說……我若贈他舉世難求的好琴,他會不會應(yīng)了我,住進(jìn)長公主府?”
顧昭蘅:“……”這副小女兒情態(tài),當(dāng)真是她心高氣傲的皇長姐?果真情之一字,能讓人改了心性,迷了心智。
“你要他住進(jìn)長公主府?”顧昭蘅輕呵了一聲,“這般琴藝,若是假以時日,或許還能得些成就。可皇長姐,進(jìn)了長公主府,那他可就是你的人了。”
顧和蓉眸子倏然睜大,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你、你胡言亂語些什么!仔細(xì)我撕了你那張嘴!”
顧昭蘅神色不變,淡淡問道:“難道皇長姐不曾聽聞過坊間流言?”
“你都道是流言了,怎還拿到我面前來說?”顧和蓉咬牙切齒,“不過是些小人言論,哪里就上得了臺面了?”
顧昭蘅輕笑了一聲,看向姐姐的目光隱隱帶了幾分憐憫,“皇長姐,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
倘若世人皆以為辛垣是她顧和蓉養(yǎng)在府里的面首,假的便也是真的了。
她皇長姐實在是過得太順了,打小受父皇喜歡,及笄當(dāng)日便破例封了顯榮長公主,種種恩寵不足為論。
大約也正是因著這些,才養(yǎng)得她皇長姐是如此簡單的性子。
顧和蓉略顯迷茫的抬眸看她,“難不成,我當(dāng)真是不能接他入長公主府享供奉?”
顧昭蘅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這個世上,大約也只有她皇長姐自己會以為她是在養(yǎng)門客。
顧和蓉慌忙拉住了顧昭蘅,“你快些給我出個主意!”
她、她才讓采兒將府中琴師各自安排了去處,若是再撈不到辛垣,那才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哪里肯做這樣的賠本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