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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條光棍

第17章 省城迷路

四條光棍 秦丕興 4718 2020-11-09 17:04:39

  第17章省城迷路

  天無絕人之路。老田頭下世之后,王大媽、田二嬸不負(fù)重托,經(jīng)常過來鼓勵大牛、三牛這樣說著。四條光棍剎那間去了兩條,就連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討來的媳婦山花,也被公安局帶走了,到現(xiàn)在音信杳然。幸好雞飛了,還留下了一個蛋,兩條光棍,把精力都投到了小田來身上,整天在家里不踏三門四戶哄著小田來玩耍,但小田來不買兩條光棍的賬。白黑的哭鬧著要爺爺,要媽媽,用什么法子也哄不歡氣。兩條破光棍子,失去了籠罩,沒了約束,吃了上頓不管下頓,顧了早晨不管晚上,就那么依兒歪跩地混熬著日子。

  王大媽、田二嬸出主意說:“你們兄弟倆得去一個把山花請回來過日子,你們這個弄法不行,你們還要撐門頭過日子,家里沒個女人,過不起日子來?!?p>  大牛、三牛聽了都無不點(diǎn)頭稱是,并懇請他們給指指路子。二人商議說:“趁著山花走了不太長時間,和孩子的感情,和大牛的感情,還沒有完全涼下,讓三牛領(lǐng)著孩子,治辦上點(diǎn)禮物去把山花請回來。”

  三牛說:“還是我哥去比較合適,讓我哥去吧!”

  田二嬸接過去說:“雖說是那么回事,但大牛不行,出門犯暈,說出話來不分倒正,我們考慮還是你去為好,你多少還能識幾個字,心里還明亮一些。但有一點(diǎn)要注意,領(lǐng)田來去的"目的"是把他媽引來,如他媽不來,千萬不要讓他們把"田來"留下了,一定要把他再領(lǐng)回來。他可是您老田家的唯一的一條根。”

  大牛也在一旁鼓勁說:“三牛你去吧!你去把你嫂子領(lǐng)回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你嫂子在家做飯、看孩子,咱兄弟兩個就去田里勞動。日子很快就過起來的,?。⑻飦恚⒑芸煲簿烷L大了?!?p>  王大媽聽了大牛這話,揚(yáng)起手一拍大牛的頭,哈哈笑道:“這不是也知道老婆是個好東西?!睅讉€人計(jì)議已定,單等老田頭過了正五七,三牛就帶上?。⑻飦恚⑷ベF州請他嫂子山花回來。

  幾天時間,老田頭的正五七也就到來了。王大媽、田二嬸、李三妹都過來幫著做了供菜提著,拾掇著扎彩、老田頭的遺物,來到老田頭墳上,焚燒祭奠。大牛、三牛、田來、披麻戴孝哭叫著繞墳九圈,然后跪下叩頭,拜了九拜。這正五七墳也算是過去了。

  次日天明起來,大牛先是煮了一鍋面條,叫起兒子田來、三牛一塊吃了,然后又去調(diào)試他的手扶拖拉機(jī)。昨日晚上王大媽、田二嬸他們一起訂好了的,大牛開著手扶,將三牛、田來、送到縣城車站就回來。三牛從縣城坐上長途大客到省城,然后再從省城坐火車到貴陽。機(jī)子閑置了一冬不知好使不好使,大牛調(diào)試去了。三牛就去梳洗打扮,整理行裝,又特地解開褲子摸了摸裝在三角褲頭上的錢,昨日晚上王大媽、田二嬸送過來兩千元錢。覺得放了哪兒都不安全,也不放心,田二嬸出了個餿主義,把三牛的三角褲頭縫上了個盛錢的袋,把錢放那個不雅處即安全又放心。三牛摸了摸覺得一切都停當(dāng)了,這才抱起"田來"親親地說道:“來來!叔叔抱你去找媽媽好嗎?”來來、頭一偏,小嘴一支棱說道:“好一一我想媽媽,媽媽也一定想我呢!”三牛親了一口"來來"夸贊道:“來來"真是個乖孩子!”這時大牛已將機(jī)子開著了,撲通撲通地響著,一股股的濃煙在小院里不斷擴(kuò)散,嗆人的柴油味道幾乎令人窒息。大牛連咳嗽了幾聲,慢慢將機(jī)子開到大門口停下,又折回堂屋,拿三牛整理好的行裝。聽到機(jī)子響,王大爺、王大媽、田二嬸、田二叔又都過來了,幫著三牛拾掇好東西后,站下,又不放心地將昨日晚上囑咐的話重復(fù)了一遍。三牛含著感激的熱淚向他們保證說:“嬸子、大娘放心吧!三牛和來來這回去貴州,一定記著您的囑咐!一定要把嫂子請回來。我爹爹臨終的那個晚上也叮囑過我,要把山花請回來!那會子真想不到那夜他竟去我娘的墳上————”?說著哽咽地說不下去了。王大媽等人禁不住又擦眼抹淚起來,田二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好孩子別難過了,事情都已過去了,把你嫂子請回來日子還會好的,去吧!祝你馬到成功,凱旋歸來!”

  三牛抹了一把鼻涕,抱起田來,上了撲撲騰騰響著的手扶拖拉機(jī),大牛放開手剎,慢慢握著油門,小機(jī)子一聲快一聲地騰騰地叫著開出大門,向西一拐奔向了去縣城的小沙面公路。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陽光暖暖的,風(fēng)也溫和的,道旁的小楊樹,剛剛冒出紅紅的嫩葉,遼闊的原野上散布著數(shù)不清的農(nóng)人正在春忙。三牛坐在車上攬著田來,眼睛望著那些在田里勞動著的人們,心潮起伏,熱血沸騰。去年的這個時候他的父親率領(lǐng)他們兄弟三個也像他們這樣在這遼闊的原野上忙著撒肥,忙著耕種,勞動的那么歡心,那么熱火朝天,還記得父親在勞動中經(jīng)常地唱著那首沂蒙山的歌曲呢!誰曾想今日他和二哥都已化作泥土回歸了原野。廣袤的原野上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他和他的大哥仍然在這原野上忙碌勞作,但卻連個媳婦都討不上,大哥這媳婦是爹費(fèi)盡周折花錢討來的,如今走了,不見了音訊。他和二哥都曾和嫂子發(fā)生過關(guān)系,想來他深感愧疚,對不住嫂子,對不住老實(shí)勤勞的大哥哥,這回如找著嫂子他要向她贖罪。好好地對待她。

  大牛手握車把,兩眼全神慣注地目視前方,車子咕咕咚咚地在路上奔跑著。一會便到了縣城車站。大牛抱著兒子站車跟前看著行囊,三牛去窗口買直達(dá)省城的車票去了。去省城的長途客運(yùn)開過來,三牛接過大牛抱的兒子,提起車上的行囊,上了開往省城的大客。大牛站在手扶拖拉機(jī)旁,眼睛一直緊盯著兒子田來,直到大客車緩緩開出車站,他才朝遠(yuǎn)去的大客車揮了揮粗壯結(jié)實(shí)的大手,重新操起手扶咕咕咚咚地朝著家鄉(xiāng)開去。

  三牛、田來都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第一次坐這樣的大客走這么遠(yuǎn)的路。都覺得很新奇,也很有趣,坐在車?yán)锶缤谛∥葑永?,車上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小屋子有時顛簸,有時平穩(wěn),從小窗口朝外望去。兩邊的大山樹木一個勁向后迅速跑去。小田來趴在叔叔的肩頭上,眼睛愣個怔地望望車?yán)锏哪吧?,又看看車外向后飛速倒退的樹木山嶺,眨巴了幾下眼睛漸漸倒頭睡去。三牛沒睡,兩眼一直盯著窗外,他想看看路上的風(fēng)光,他想數(shù)數(shù)這一路上有多少座大山,有多少棵樹。但他失望了,他一路子一直在數(shù)卻沒數(shù)透有多少座青山,更沒數(shù)透有多少棵樹。這山,這樹就像他們的苦日子沒有盡頭???一直向后退去。

  坐在這小屋子里顛簸了足足的一天,日落時分到了省城,一下車,三牛眼花繚亂了,那擁擠的人群,那數(shù)不清的一輛接一輛的各色各樣的大車,還有那磷次櫛比的樓房,他領(lǐng)著田來提著行囊,站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摸不著北了。到底上那呢?他停下仔細(xì)回想了一下田二嬸在家里的囑咐,下了長途客車再去火車站,買上去貴州的火車票去貴州。到了貴州下車。再買去遵義的火車票。他知道了,先找火車站,買去貴州的火車票,他急急地抱起孩子提著行囊就朝站外走,走出站外,再上哪走就不知道了,他抬頭看了看天,天黑的什么也看不到,連顆星星都沒有,他低頭望了望地,地上明晃晃的,到處都是電燈,一座座高樓大廈聳天而立,一輛輛的鱉蓋子車如流水般在寬闊的大路上流淌著。你想穿過去都不能。他疑惑了,這一輛輛錚亮耀眼的車,那一座座的漂亮的大高樓,都是誰家的呢?得花多少的錢?哪來的錢?他禁不住自嘆道: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呀!唉!不管這一些了,還是找火車站要緊。他看了看路上的行人,想找個人打探一下上火車站怎么走,可是人人都目不旁視,急急火火地走路,好像他爺倆不存在似的,沒有一個人用眼看看他們的,盡管他笑臉相迎。他蹺首前望,一個戴眼鏡的臉膛自來笑的白面書生朝他走來,他急忙笑臉迎上,用地道的沂蒙山話問道:“去火車站怎么走?”那人乜斜了他一下,就過去了,他又?jǐn)r住一個老大爺問,老大爺閉著嘴瞇著眼搖了一下頭也過去了,連問了幾個都沒有得到回答,他不禁痛罵起這大城巿的人太不近人情來,這要在鄉(xiāng)下不但告訴你,還要將你親自送過去。此時他站在大路邊上,多么想遇到一個像鄉(xiāng)下那樣的人啊!

  他迷惑地站在那里看看前,望望后,再瞧瞧左,瞅瞅右,一時沒了思想。小田來老老實(shí)實(shí)地趴在他的肩頭上,嚶嚶地哭了起來,他親親地問道:“來來你哭啥呢?”來來說:“叔叔我要拉臭?!比<泵韥矸旁谀强酶吒叩仉姉U旁,給他脫下褲子說:“拉吧!明明亮亮的,”來來一使勁,兩警察急急地跑過來,高聲斥責(zé)道:“干什么的,這么不道德,大便在大街上,抓起來到局子里教訓(xùn)你頓!”小田來褲子沒提,站起來抓住他叔叔的褲子,就沒命地大聲哭起來。警察過來瞅了瞅呵道:“把撿起來扔垃圾筒里!”三牛嚇地臉紅紅的手顫抖著從布袋掏出了一塊廢紙,又把地上的抓起來,撒目了一圈沒看著垃圾桶在哪,一急攥了纂就裝衣袋去了。他抱起孩子,拎起行囊,無目的、無方向的急急地離開了此個地方,拐進(jìn)一條小巷子,慢悠悠地走著。前面一燈光下站著個紅光滿面的老大爺,看上去很和善,三牛急三步跑過去問道:“大爺!我去貴州火車站怎么走?”老大爺哈哈笑道:“小伙子!你搞錯了,這是濟(jì)南府,是山東的省城!貴州離這里遠(yuǎn)著呢!”三牛愣怔了會子,笑了,又慢慢說:“我是去省城火車站,買票去貴州。”

  老大爺瞅了瞅他這爺倆笑問道:“是從沂蒙山區(qū)來的吧!聽你這滿口的山杠子音,就知你不是別個地方的人!沂蒙山,山綿綿,大河山川緊相連,它是抗日救囯的好家園?!边@老大爺一聽三牛這山杠子口音,很是興奮,順口開河地說了這么一句話。三牛聽了覺得很親切,就問道:“老大爺你在這濟(jì)南府怎知俺這沂蒙山的呢?”

  老大爺沉下臉說道:“我嗎!何止是知道!簡值對它太熟悉了。十四歲我就隨部隊(duì)在那里鉆山溝、爬山頭,越平原,渡河流,轉(zhuǎn)戰(zhàn)沂蒙幾十個年頭,那個山?jīng)]爬過,那條河流沒趟過。小伙子!沂蒙山區(qū)好地方喲!那里山好!水好!人更好呢?沂蒙山區(qū)的人民養(yǎng)育了我呀!”說著他激動了。整了整衣服摘下帽子說道:“小伙子我姚廣生不忘沂蒙,死不忘沂蒙,在這里我給沂蒙的后代施禮了,請把我這份心意捎給你的祖輩,父輩們!”說著向三牛家爺兒倆,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一躬對三牛的震動真是太大了。長到三十歲到了而立之年了,不曾遇到這么厚重的大禮。在村子里大人小孩的喊他三牛,私下里喊他三嘲。實(shí)際上也把他當(dāng)嘲巴待。大哥、二哥、嘲了點(diǎn),私下里人都喊大嘲、二嘲。當(dāng)真地說,兩個哥哥是嘲了點(diǎn)。特別是二哥哥。那些不慬事的小孩把大嘲、二嘲、三嘲掛在嘴上當(dāng)歌唱。連帶了他也成了嘲巴。他本來不嘲,叫著叫著的連自己都產(chǎn)生了懷疑,認(rèn)為他也和兩個哥哥一樣是個二嘲子。上學(xué)時老師圖省事,也沒拿他當(dāng)回子事,三牛前邊加了個田字,稱其為田三牛。走在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沒有拿正眼看他的。長期以來,老年人、中年人不接近他,小孩子們戲弄著他,同齡人躲避著他。久而久之將他像困獸般困得孤僻、呆滯、愚鈍了。這老大爺處于對沂蒙的厚愛,向他這個從未有人尊重過的愚鈍的沂蒙人,施了這么一個大禮。三牛著實(shí)擔(dān)當(dāng)不起了,愧疚地一下雙膝跪倒在他面前哭了起來。老大爺不知就理,趕忙雙手扶起,掏出手娟給三牛擦了擦眼淚,關(guān)切地問道:“小伙子你這是怎么了?!?p>  三牛感到遇到好人和實(shí)在了人了,就將他剛才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這老大爺,并非常誠懇地說:“姚大爺你在沂蒙那么多年,肯定對沂蒙的貢獻(xiàn)是很大的了。我是沂蒙人的后代,在這里我田三牛要深深地謝謝您了!”說著又要跪下叩首,姚老大爺趕緊扶住異常激動地說:“田三牛??!田三牛!這名字起得好??!真是沂蒙人的名字,當(dāng)年沂蒙窮苦人家用人拉犁,盼望著有頭牛拉犁就好了。共產(chǎn)黨到了沂蒙,號召共產(chǎn)黨員要做人民大眾的牛。實(shí)實(shí)在在地說,我姚廣就在那沂蒙大地上做了多半輩子的牛。好啦!小伙子!不說了!你不是上火車站買票去貴州嗎!我家有輛三輪子,我這個沂蒙的老牛,就拉著你們這兩個沂蒙的小牛犢子,去火車站買票去?!?p>  說著就從過道里將三輪子推了出來。三牛也沒推讓,實(shí)實(shí)在在地抱起田來,提起行囊,坐到姚老大爺?shù)娜嗆嚿先チ?。姚老大爺容光煥發(fā),興高彩烈地蹬起三輪慢悠悠地朝火車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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