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只是來吃飯的

　　店員領著周哲與蘇倫走到了靠近盡頭的窗邊，這個位置還算僻靜，既能看到大廳的全景，也能瞥見窗外大道上的情形。

　　入座后，周哲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此刻，另外一個店員又端了些精致糕點上來。

　　站在一旁的蘇倫正想上前給周哲布菜，被周哲慌忙攔了下來。一時間，蘇倫有些不知所措，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

　　周哲輕輕安慰了幾句，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幾盤糕點是看菜，只能看不能吃，吃了便是鬧笑話。除了皇宮，也只有汴京里的大酒樓有這樣的規(guī)矩。

　　他再看邊上的那個店員，雖然低著頭，一語未發(fā)，但嘴角卻有一絲絲的不耐煩與輕蔑。

　　這輕蔑的笑容，讓周哲如鯁在喉，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勢利，更別說汴京了。

　　汴京里魚龍混雜，達官貴人無數(shù)，或華冠麗服，或衣不重彩。樊樓的店小二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不會單靠衣著看人。

　　不過樊樓是注重消費的地方，有經(jīng)濟實力的顧客一高興，打賞的銀錢也就更多，因此，這里的店員更會察言觀色，也更加的勢利、拜高踩低。

　　剛拒絕上二樓，已經(jīng)讓這個店員損失了一筆潛在的錢財。

　　而此刻還想動看菜，說明眼前的顧客不懂大酒樓的規(guī)矩，平時甚少來這樣的酒樓消費，那經(jīng)濟實力也就這樣了。

　　邊上不遠處，又傳來一陣陣酥麻的男女歡笑之聲。周哲有些不悅，微微側(cè)頭，心說自己的酒樓里，絕對不允許這樣的買賣存在。

　　那店員一看周哲的反應，以為他是要召喚紅粉佳人，心中大喜，忙從懷里掏出群芳譜，恭敬地遞了上去，畢竟一進店就召人陪酒的客人必定是嬌貴的財主。

　　雖然沒有進酒閣子，雖然不怎么懂規(guī)矩，但這樣的冤大頭才有油水可撈，畢竟狎妓才是花錢的無底洞。

　　周哲原本就沒這心思，此刻對這店員的行為舉止有些不滿意，所以板著臉揮揮手，表示不需要。

　　“我只是來吃飯的。”他冷冷地回道。

　　店員捧著簿子，臉上是僵硬又尷尬的笑容。等收起簿子，這店員的語氣就沒有之前的那么客氣了。

　　“客官想吃點什么？”店員說著拿出了紙筆。

　　周哲微微蹙眉，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們兩人也吃不多，聽說你們這有炒菜，那就來個青椒肉絲，松仁玉米，醬燒土豆，最后來個拔絲地瓜吧。”

　　店員提著筆，卻不知道該怎么寫。

　　似乎感受到面前這人的不一般，店員忙堆起笑容，一臉歉意地問道：“客官，您點的都是什么菜，小的可是沒有聽說過??？”

　　這些菜這個店員能知道才怪呢，畢竟這些菜這個時候還在世界的另一端長著呢，根本沒有傳入寧朝，又怎么會有人知道？

　　周哲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嗯？這些普通的菜式你們這竟然沒有？”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態(tài)。

　　周哲的聲音也引起了周圍客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側(cè)目。

　　這個店員這下有些慌張起來，忙點頭哈腰：“要么客官您嘗嘗我們這兒招牌菜？”

　　周哲假裝無奈地搖了搖頭，帶著失望的語氣說道：“哎，這些菜都是家中常吃的，不過也不怪你們，我忘了這些菜只有我們家才能吃到......”

　　停頓了幾秒鐘后，他再抬頭看向店員說道：“那你報幾個菜名，我聽著挑幾個?！?p>　　店員已經(jīng)完全被周哲這高深莫測的反應搞迷糊了，年紀輕輕，行為舉止卻十分穩(wěn)重；不近女色，身邊還帶著個小廝，隨口說出來的菜名都是自己從未聽說過的，難道他是某個高墻內(nèi)的公子哥，今日微服出訪？

　　店員又瞟了幾眼正在把玩茶杯的周哲，更加篤定了心中所想。

　　對，一定是這樣的！

　　之前他也聽同僚吹噓過一些達官顯貴到訪的經(jīng)歷，他們的做派與眼前的周哲幾乎一樣。他舒了一口氣，心說好險，差點得罪了貴人。

　　于是他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恭恭敬敬地報了幾個菜名。

　　周哲抬著頭聽著，無意中，瞥見不遠處的一張方桌前，單獨坐著一個英氣十足的少年公子，桌上擺了好幾盤菜，正細嚼慢咽地吃著。

　　同樣沒有歌姬舞女伴酒，又是孤身一人，在這熱鬧的樊樓里顯得十分的特別。

　　這時，周哲心中已經(jīng)點評了起來。

　　這樣貌，器宇軒昂，只比我稍遜一點，能打九分，好評；身上的白衫，質(zhì)地雖看著普通，但邊角卻隱約有些刺繡，應該不是便宜貨，而且把整個人的氣質(zhì)給襯托出來了，衣品不錯，好評；舉止端莊，看得出教養(yǎng)應該不錯，好評。

　　恩，是個三好學生，如果有機會，能認識一下也無妨。

　　周哲撇撇嘴，把注意力收了回來，憑感覺挑了四道菜，店員彎腰退了下去。

　　等店員一走，蘇倫湊上來小聲地問道：“少爺，您剛才報的都是些什么菜??？我也沒有聽說過?！?p>　　周哲和他相視一笑：“我胡謅的呢，誰叫他看不起咱，待會你坐著和我一起吃。”

　　四道菜很快就端了上來，樣子看著還不錯，那個店員站在一旁，一臉期待地看著周哲。

　　周哲這才慢悠悠地拿起筷子，輕輕夾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不過片刻之后，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邊上店員一看，臉色也開始變得慌張起來。

　　周哲吃的第一口是燉羊肉，羊肉很爛，入口即化，只可惜還帶有些許的膻味，掩蓋了肉質(zhì)原本嬌嫩的口感。

　　他又吃了幾口另外三盤菜，無一例外的，口味并沒有他所期望的那般美好，最后他搖搖頭，放下了筷子。

　　美食存在的價值，便是把愉悅與幸福帶給品嘗之人，但樊樓的這幾盤菜卻把周哲僅剩的一絲快樂給帶走了。因為眼前的食物，實在與周哲所認為的好吃搭不上邊，更沒有達到傳說中的那般高度。

　　當然這好吃與不好吃是相對的，對于周哲這種味蕾經(jīng)過現(xiàn)代品類繁多的烹飪工藝千錘百煉的人來說，寧朝的美食基本上不可能讓他再一次感動。

　　但對于其他人來說，樊樓的菜品可是人間少有的珍饈美饌，每道菜都令人回味無窮。

　　邊上的店員便是這龐大的“其他人”中的一員，他原本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周哲臉上出現(xiàn)心滿意足的表情?？涩F(xiàn)在，他見到周哲微微蹙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樊樓自開業(yè)以來，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賓客。除非是來搗亂的，不然一般的賓客都是對這里的飯菜贊不絕口，根本停不下來筷子。

　　但周哲明顯不是老搗亂的，臉上對食物的那種失望與嫌棄，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根本不是裝出來的。

　　這個店員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那么的震驚。

　　眼前的這個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