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五節(jié) 偷功,政治老師的詭辯
有個人進門,雁澤看到走進一個地中海發(fā)型中年人,戴眼鏡,小眼睛加八字胡。沒脖子,挺著個啤酒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后往那講臺一杵。
“這節(jié)課自習,下節(jié)課上課?!?p> 雁澤睜大眼睛,瞪向講臺,無意識地長大嘴巴。他從來沒碰到第一節(jié)課要自習的,他立刻翻出課表來看,原來上午四節(jié)都是語文課,怪不得要自習。
他立刻從書包里搬出一堆書,一本一本堆砌到一起,書本密集的交叉,各點之間可以有利的呼應援助,堅固的像鋼筋水泥般的防護工程。隨后他緩緩從書包中把那本如珍寶般的《數(shù)學基礎》抽出來。他揉揉眼,湊到書前,一行一行地默讀著。
書中的每一句話都有著智慧與和藹的力量,從定義和公式里跳出來,彷佛一位智者緩緩講述。里面有許多豐富的定理和結論,沒有復雜冗長,令人煩躁的計算,和各種不切實際的應用題。書里是純純的理論和推導,雁澤感覺這些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不一會兒他就看完了第一章—平面歐式幾何基礎,心里面甚是舒暢,以前做幾何的時候,老師總是叫他們來來回回地數(shù)各種三角形,計算各種角度,和長度,習題量多得不堪重負。但現(xiàn)在,這本書里的平面幾何,簡潔,直觀,沒有復雜的計算與磨人的技巧。
鈴聲再次從走廊傳來,雁澤恍惚地從座位上起立,默默從教室走到旁邊的站臺,看著郁郁蔥蔥的樹葉出了神。他懷疑著什么,自己又不知道懷疑的確切是什么,除了剛剛看書留下的震撼,眼里就剩下呆滯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突然,洛肅從后面拍他的肩膀,才把雁澤從恍惚中帶出來。
“到研究所再說吧。”
鈴聲又響,雁澤繼續(xù)回教室參悟那本《數(shù)學基礎》。
“人可以能動地認識世界,也只有人類可以,”頭發(fā)茂密的政治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這句話,然后說,“動物就不行,有些動物甚至分不清鏡子里是真的還是虛假的,但人類可以?!?p> 政治老師的這一段話并沒有吸引雁澤,雁澤抬起頭的原因是旁邊的洛肅,他彷佛很不滿意老師的論調,在那里皺著眉頭,甚至啃起指甲。
“人類意識的產(chǎn)生,就是要認識世界,去實踐,實踐是認識的目地和歸宿。認識從實踐中來,最終還要回歸到實踐中去,認識本身不是目的,改造世界才是認識的目的和歸宿。如果有了正確的認識,卻脫離實踐,那這種認識就失去了他的實際意義?!?p> 臺下的同學聽得快睡著,洛肅額頭的皺紋跟火山表面一樣彎曲。政治老師后面又打了很多奇怪的比喻,什么1+1大于2,整體優(yōu)化之類的抽象概念,而且,特別是政治老師在打“禿頭比喻”的時候,“少一根頭發(fā)不是禿頭,那一根一根地少下去,那不就是禿頭了嗎?”,洛肅尤為不滿。當老師拿出一枚硬幣,用其論證事物都有兩面性的時候,雁澤感覺洛肅似乎要沖上去打他。好在下課鈴聲及時響了,不然洛肅得抄起板凳扔過去。
西方的天際由白變黃,由黃變紅,最后,薰衣草般的淡紫色籠下了整片天空,漂浮的云也被染在里面。雁澤等一行人也終于熬到放學,門口相會后結伴去研究所。
“四節(jié)語文課,四節(jié)政治課,真的是要命?!?p> 泊松垂下那本來活潑的眼皮,無力的說道。在下課之前,他們的困倦到達頂點,全部就像喝醉了燒酒一般,像在夢中行走。
泊松倦得哈欠連天,問道:
“作業(yè)你們還做嗎?”
眾人邊嘆氣邊搖頭,嘴里連忙說著,算了算了,剛受過極刑一般。蘭狄平時就睜不大眼睛,想在這情況就像睡著了一樣。
“你們看那本書沒?”雁澤提起精神問道。
泊松想了想,說:
“《數(shù)學基礎》?”
“是?!?p> 說起這個,泊松立馬振奮起來,剛才無神的棕色眼睛立刻放出光芒。
“妙得很?!?p>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幾何除了數(shù)圖形和邊角計算,還有這種玩法,”泊松揚起眉頭,繼續(xù)補充道:“什么公理啊,證明啊,腦子里面想就行,不用做那些死計算。本來沒什么興趣的,看著看著就有了?!?p> 泊松激動起來,說:
“那個龜兒老師,整天叫我們做這些有的沒的。這書里面這么有意思的東西居然不講。”
平時成績一向不好的泊松,此時竟然喜歡起數(shù)學來,這讓旁邊三人大開眼界。
“那你今天學了什么?”洛肅壞笑著問道,他似乎不相信泊松真的在學數(shù)學。
泊松著急了,他連忙四處看看,看到一根高高的廢棄路燈,就急忙跑過去。
“怎么?你今天是學怎么讓這路燈發(fā)光嗎?”洛肅調侃道。
“哎不是不是,我問你啊,”泊松擺足了架勢,說:
“你知道這跟路燈大概有多高嗎?”
洛肅抬頭看看,上下打量著這根廢棄,生滿銹的廢路燈,說道:
“大約四五米吧?!?p> 泊松微笑到,他一言不發(fā),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二十厘米的直尺,貼著路燈的影子,立起來,在影子的地方畫跟線,丈量直尺影子的長度,然后站起來,沿著路燈的影子轉過來,轉過去,用雙腳度量著路燈影子的長度。他確認什么以后,立刻掏出草稿本,演算一番。蘭狄看到這個景象,眼睛一睜大,似乎明白了他在干嘛。
一旁的雁澤指著運算中的泊松,向洛肅說:
“你看,他還真有數(shù)學家的樣子?!?p> 泊松合上草稿本,得意洋洋地說:
“你錯啦,這個路燈至少有六米?!?p> 洛肅一臉疑惑,說道:
“何以見得?”
“還記得《數(shù)學基礎》第一章的,相似三角形?只要計算影子長度和比例就好。”
聽到這里,眾人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說好。
“我們學是學了,但能用進生活的,還是你在行些,”雁澤滿意地說,“要不這樣,你就去當應用數(shù)學的部長,我看大家也不會有意見。”
蘭狄和洛肅點點頭,泊松倒是靦腆地低頭,露出難以為情的笑容。
洛肅一把拍向泊松的肩頭。
“你這大老爺們兒,還害什么臊啊。”
“哎不是,再怎么認定,也要到所里面去一趟嘛。”
眾人歡笑聲中,繼續(xù)往湖邊進發(fā)。
“對了洛肅,”雁澤轉向身旁的洛肅,“剛才上政治課,我怎么感覺,你要沖上打他?”
洛肅一聽到這個就來氣,腦袋一昂,說:
“還好沒有板凳在手邊空出來,要是有的話我就往講臺上扔了。”
“喲,怎么回事,他說得哪有問題嗎?”
“結論可以接受,推理的過程問題大得很?!?p> “問題在哪,說來聽聽?”
“這個嘛,”洛肅突然臉頰一紅,“有,這個,有是有問題,但,但這個,我沒找到?!?p> 雁澤和泊松差點跌倒在地,蘭狄則是微微揚起嘴角,然后又收了回去。
“喂喂,你笑了,我看得見,”洛肅叉腰,“現(xiàn),現(xiàn)在是找不到嘛,說不定,說不定以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