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次見到了令人討厭的人
咯吱咯吱，木輪碾過泥地的聲音逐漸清晰。
馬車的四個木輪不斷磕碰在地面的碎石上，顫顫巍巍地震動。
九尾被聲音吵醒，睜開困乏的雙眼，抬頭，緩緩望向四周。
周圍有許多護衛(wèi)的人，他們身穿藍色法袍，各自騎著馬，整齊地跟在馬車后面。
他仍然坐在運囚馬車的上面，被一個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鐵牢禁錮其間。
天色昏暗，寒冷的風聲呼呼吹來，刮在鐵籠的外框上，嗡嗡作響?，F(xiàn)在時間還沒有到日出的時候，因此鐵牢的外壁反射著火把的光芒。
九尾沉默地望向頭頂，逐漸明白自己剛才是做了個過去的夢。
馬車依然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行駛，雖然速度不快，卻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遠處的景象已經(jīng)不再是城鎮(zhèn)，而是一片無盡的草原，原來的高聳城墻已經(jīng)不見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墮入寒霧中的連綿群山。
九尾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邊，苦惱想到：“可惡，為什么我要做這個夢啊......”
......
......
【凌晨五點】
瑪爾公國城鎮(zhèn)一片寂靜，青色的寒霧積壓在鎮(zhèn)子上，不太容易辨識遠處的景象。
靈一和緹娜從高聳的城墻上飛躍而出，落到城下無人的空地上。
靈一左右張望了一番，沒有看見人，暗自放心。隨后，她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緹娜。
緹娜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裝束，露肩、寬松的白色棉衣，很少見的沒有穿裙子，看起來比她之前少了幾分高貴的氣質(zhì)，不過依然掩蓋不了她本身美麗過人的事實。
靈一看著她，問道：“你一個人偷偷溜出來，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緹娜疑惑看去：“有什么問題？”
“就像我以前一樣，因為偷偷離開王宮，違反了神職，然后就被暗影公會的殺手追的滿世界跑，你會不會和我一樣？”
緹娜眨了眨眼，平靜說道：“不用擔心，我跟你的神職不一樣，反正就是一些無所謂的拘束?！?p> “是嘛，那就好。”靈一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們快走吧?！?p> “等一下。”
靈一站在原地，突然叫住緹娜。
“怎么了？”
“我的手上有一個傳送標記，”靈一抬起手臂，露出手掌上的紫色標記給緹娜看，“這個發(fā)光標記是斯坦因留下的，它或許可以幫助我們快速到達天池?！?p> “一個傳送標記？”
緹娜走到靈一身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放到自己眼前，仔細觀察了一番。
隨后，她微微蹙眉，看著靈一說道：“依我看，這不像是一個空間傳送魔法?！?p> 靈一挑起眉頭，疑惑說道：“怎么可能。”
她立刻抽回手臂，捏緊手掌，朝自己的手心灌輸一道魔力，試圖靠魔力激活手中的傳送標記。
她的手心微微散發(fā)光芒，似乎成功觸發(fā)了紫色標記，然而，數(shù)十秒過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她手中的光芒也隨時間緩緩地消逝不見。
“怎么......什么情況？”靈一吃驚地打開手掌。
手掌的紫色印記已經(jīng)不見了。
“你是被騙了吧?！本熌扔行┩榈乜粗`一，平靜說道：“空間傳送魔法是失傳已久的古代魔法，其法陣構(gòu)筑的復雜程度跟現(xiàn)今的任何魔法都不能同日而語，早已經(jīng)沒人會用了?！?p> “可是......斯坦因明明會用傳送魔法！”靈一十分肯定地說道。
“斯坦因......”緹娜沉默片刻，突然想到幾天前，她也跟斯坦因私下見過一面，試圖讓他幫助自己解決封印儀式的麻煩。
明明他答應過，承諾過，原本他應該在今天出現(xiàn)在王宮，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斯坦因確確實實地爽約了。
緹娜蹙起眉頭，有些生氣地看著遠處的天際線，說道：“依我看，斯坦因并沒有在你的身上施放傳送印記?！?p> 靈一吃驚地看著她：“??？”
“你手上的印記是假的，最多就是一個由魔力形成的紫色紋身而已?！?p> 靈一聽后，氣憤地捏緊拳頭，咒罵道：“可惡，那個狡猾的老狐貍，又在騙我！我就知道，他是不會那么好心的！”
緹娜疑惑問道：“你知道他為什么要騙你嗎？”
“誰知道啊，他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情......”
靈一低頭看向腳下，暗自思索了好一陣，斯坦因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處？
或許他想要奪取阿力身上的能力，支開自己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下手？但是按照這樣的話，他在自己前幾天，身體仍然虛弱的時候下手不是更好？為什么還要大費周折地把自己引開？
又或許是因為，他想要破壞獻祭儀式，把九尾殺了？但是這樣一想，疑點就更加多了，斯坦因為什么要這么做？一個三百年寄居在諾德王國里的家伙，三百年不曾離開自己的屋子，能跟九尾有什么血海深仇？
靈一思來想去，仍然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由得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緹娜看著靈一，無奈地搖搖頭，開口打斷她的思緒：“靈一，現(xiàn)在生氣也沒有用，我們還是快點趕去天池吧。依我看，斯坦因這么做，肯定跟今天的獻祭儀式脫不了關系?！?p> 靈一聽后，重重地點頭，很是贊同，隨即便拔腿往城鎮(zhèn)內(nèi)跑去。
......
......
【凌晨五點】
靈一二人穿過眼前茂盛的草叢，借助草叢的遮蔽，順利躲過城墻上守衛(wèi)的目光，來到了街道上。
天色昏暗，一股潮濕的空氣覆蓋在街道的石磚地面上，帶有點點水珠的地面，如同一面面不規(guī)則的透鏡，反射著灰青色的天空。
“蔥油燒餅，熱乎的蔥油燒餅，只要兩個板！”
街上沒幾個人，多是一些剛開始賣早點的攤販，還有幾個站在空蕩街角準備開攤的商人和菜農(nóng)，他們埋頭苦干，專心于自己手中的事情，并沒有注意到靈一她們。
緹娜眺望著遠處的那些平民，微微蹙眉，對靈一說道：“我們用飛行術飛出鎮(zhèn)子吧?！?p> “飛的？”
“嗯，用走的，不知要什么時候才能趕上九尾的隊伍?！?p> 緹娜雙手攤開，施展魔法，一道微風從地面上升起，像一只無形的手掌，托著她的身體，使她很快就浮了起來。
靈一愣在原地，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怎么了？”
“那個......我學的飛行術，動靜有點大，我怕嚇到城里的人......”
靈一尷尬說道。她雖然學過飛行術，不過學的有點偏科，她的飛行術，并不是讓自己浮起來，而是像一束煙花竄上高空，然后像一顆流星一樣渾身著火地落下，在天池的時候她已經(jīng)用過一次，在阿力的面前。那時候周圍沒有外人，所以無所謂，可是這里是城鎮(zhèn)，哪能用那種引人注意的飛行術。
緹娜見狀，無奈地聳聳肩，“那好吧。”
她隨意地往上抬手，在靈一的腳下施放魔法。
一道微風從靈一腳下升起，吹起靈一的斗篷，她很快也浮了起來，脫離地面，飄到緹娜的身邊。
靈一四肢朝下，在半空中胡亂甩了一陣，像一只被拎起來的黑貓，對緹娜尷尬地笑了笑。
“哼，趕緊走吧。”緹娜笑著說道。
二人飄至近百米高的天空之上，迅速向鎮(zhèn)外飛去。
得益于今天天氣的幫助，現(xiàn)在鎮(zhèn)子上彌漫著寒冷的霧氣，百米之外便看不清事物，街上的人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靈一二人從極高的空中飛過。哪怕真有人注意到，他們也只會以為空中飛過的是兩只早起的小鳥，而不是兩個活人。
寒風嗖嗖，從二人的身邊快速掠過，吹得靈一身上的斗篷時脹時縮，呼呼作響。
靈一被寒風吹得瞇起眼睛，專注望著前方的濃重白霧，一語不發(fā)。
眼前白霧重重，根本看不到任何參照，不知道緹娜帶自己飛的方向?qū)Σ粚Α?p> 她感覺到一絲不安。
就在此時，大約前方百米處，重重濃霧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頭白發(fā)，雙目藍瞳，穿著一身銀白色的貴族服飾，顯得非常不凡。
注意到遠處靈一的身影，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用自己高傲的上眼皮斜視過來，其目光如同黑夜里的饑餓野獸一般，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靈一對這個人的樣貌再熟悉不過，而且她一點也不想在這里遇見這個家伙。
這個家伙就是前些天那個自稱神明的白發(fā)男子——路西法。
“該死，這個煩人的家伙還是來了......”靈一暗自想道。
二人立刻停下飛行，飄在空中，跟路西法遠遠相視。
“那個人......”緹娜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一眼便認出了白發(fā)男子的身份，說道：“他竟然跟傳說中的七神——傲慢之神長得一模一樣。”
靈一神情漸凜：“你沒有看錯，他就是神明，而且是很想讓我死的神明......”
緹娜驚訝地看著她。
靈一的目光沒有看著緹娜，她一直在注視著遠處的路西法，并把手放到身后，抓住腰間的那把“清眸”圣劍，平靜說道：“緹娜，我很感謝你借給我這把圣劍，這能給我足夠的力量，來對抗那些讓人不爽的神明?！?p> “不過，你能幫的也只有這些了。”
緹娜聽后，大概猜到靈一想要干什么，不禁眉頭微蹙，同樣轉(zhuǎn)過頭去，警惕地看著路西法，說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的，靈一，如果要打，我絕對不會逃跑。”
靈一眉頭微蹙，當即打斷緹娜的想法，“你不能跟我一樣去對抗神明，笨蛋，這會讓你失去一切！一旦跟神明產(chǎn)生敵意，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財富，你的王國，全都會不見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希望跟你扯上關系，意味著世界上所有人都想要你離開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想讓你死?！?p> 緹娜怔住，眼角微微顫動，陷入沉默。
“而且，眼前的這個人，我想要親自解決......”靈一冷冷地看著前方，“他前幾天砍了我一只手，這個仇我現(xiàn)在是忘不掉了?！?p> 緹娜看著靈一眼里的寒意，如此的冰冷，如此的真實。她第一次感覺到，靈一原來一直承受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然而她依然頑強地生存在這片土地上，這是需要多么強大的心靈才能承受得住的苦痛。
對此相比，自己在成為女皇之后，吃的是大魚大肉，睡的是舒服的天鵝絨床，這幾年過的如此和平安穩(wěn)，根本不曾想過靈一的死活，自己真的是個虛偽的大善人。
“靈一，就算結(jié)果會像你說的那樣，我會失去一切，但是......”緹娜咬緊下唇，轉(zhuǎn)頭看向前方的白衣男子，眼神變得格外堅定，“至少站在你這邊，我不會失去你這個朋友?！?p> 靈一微微一怔，心底里感到一絲暖意。
不過她依然面不改色，皺起眉頭說道：“你不能這樣，緹娜，你還有一個愚蠢的家伙要救，在這里拖上一會兒時間，恐怕獻祭儀式就會趕不上了。”
“但是......我不能讓你被神明殺死。”緹娜說道。
“我不會死的?！膘`一把圣劍握在手中，神情堅定地看向她，微微一笑：“相信我，我已經(jīng)跟以前不一樣了?！?p> “你......”
緹娜沉默良久，望著對方極為堅定的眼神，她張開嘴，卻意外地沒有辦法再說什么，仿佛自己已經(jīng)看見了對方的改變。
緹娜緩緩合上嘴，對靈一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二人在空中低聲談論了一陣子，遠處的路西法一直瞪眼望著這里。
他感覺到自己被眼前的二人無視了，原本發(fā)現(xiàn)通緝犯的大好心情逐漸被對方?jīng)_散。
他略感不爽地咬牙，對遠處二人大聲說道：“你們聊夠了沒有！編號0853和編號0700，難道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緹娜上前一步，她不知道那些編號是什么意思，不過她能感覺到，有個編號是在稱呼自己。
“請問前方閣下尊姓大名?！?p> “路西法?！?p> “路西法閣下，請問有什么事嗎？”
“什么事？”路西法伸手指向她身旁那個小矮個，不悅說道：“旁邊的那個小不點，她早已在世界各國的通緝名單里駐扎了好幾年，你難道要說自己不知道嗎？”
緹娜說道：“不知道?！?p> 路西法眉頭一皺，冷冷說道：“那，你想要包庇她？”
“我也并沒有這個意思，”緹娜平靜說道：“我只是想澄清一點，我跟我身邊的這名少女沒有任何關系?！?p> “沒有關系？不對吧，你們不可能不認識，幾年前魔族入侵的時候，瑪爾公國與太陽王國還是盟約國，你身為女皇，怎么可能不認識她？”
緹娜聽后，不為所動，神情依然平靜：“我確實不認識，懇請閣下賜教?！?p> “嘖......”
路西法眉頭微蹙，伸手在自己的佩劍上搓了搓，沉默片刻后問道：“你似乎一直在試探我的想法，想要刻意隱瞞什么，是不是這樣？”
緹娜微微搖頭，微笑回應道：
“不是，這名少女只是我在冒險者公會雇傭的一名護衛(wèi)，以保護我的人身安全?！?p> “如果她真的如您所說，是一名性質(zhì)惡劣的通緝犯，那么......”
她撇了身旁的靈一一眼，攤手說道：“我現(xiàn)在就把她就交給閣下處置?！?p> 話畢，緹娜小手一揮，指向靈一。
隨后，漂浮在靈一身邊的魔力氣息便消失了，托付在她身上的浮力也隨之消失了，她像一片羽毛一般緩慢落下，墜落到一處不起眼的房屋的房頂上面。
靈一站在房頂上，抬頭望向緹娜，對其微微點頭示意。
隨后她立刻轉(zhuǎn)身，兩腿一蹬，從房頂上飛躍而起，躍至街道對面的另一處房頂之上，踩碎好幾片屋頂上的橙色瓷磚。
靈一在快速遠離這里。
“路西法閣下，如果您急切想要捉拿這名通緝犯，最好現(xiàn)在就動身。”
緹娜看著路西法，平靜說道：“我并不會阻攔您，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當然，我做的事情絕不是違背神職的事情，這一點懇請閣下放心?！?p> 路西法看向腳下正在逃跑的靈一，隨后又抬頭看向緹娜，神情變得更加不悅。然而，他現(xiàn)在確實沒有時間去逼問緹娜為什么會和靈一在一起，一旦他和緹娜糾纏得太久，靈一就會逃走，再也找不到了。
“好吧，我今天就先放過你，但是別得意，等到下一次見面，我會把編號0853的頭砍下來，送到你的面前，看看你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泰然自若?！?p> 話畢，路西法頭也不回地轉(zhuǎn)過身，迅速下落，沖向下方屋宇成林的街道上去。
緹娜望著這一幕，默默抿緊細唇，神情憂慮地想道：“拜托不要死啊，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