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來人啊,殺人啦!”
一聲驚恐萬分的尖叫,刀鋒般劃破了漫長的死寂,然后她昏了過去。
只有女人能叫這么尖銳。
旁人痛苦的捂住耳朵,如夢初醒,狂呼著跌跌撞撞的逃離現(xiàn)場,仿佛字字俱有千鈞之重。
現(xiàn)場過膝的積雪上星星血跡,有如點點寒冬臘梅。
雪中掩埋了一具逐漸冰冷的軀體。
吧嗒,只聽見一聲重物,落入粘稠血流的悶響,阿福呆滯著松開了手里攥緊的刀,顯得說不出的孤立無助。
緊接著瞳孔一縮,默然垂下頭去,縮成了一團,直視攤開的血腥雙手,口中還念念有詞,“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瘋子,他就是個瘋子,不關(guān)我的事,是他自己撞上來的,”阿福一屁股坐在混有凝固血水的雪坑,狼狽地癱軟在地,“要是當(dāng)時我能躲開就好了……”
“阿福,跑??!”
身后嘔吐完的裴月痛呼,似乎是已流干了全部的眼淚的悲痛。
轉(zhuǎn)眼又是一道血色浪漫的閃電閃過,轟擊她麻木的僥幸,徹底破碎了她絕望的心,阿福卒。
接著。滾雪球一樣,屋頂開始不斷有人墜下!骷髏摘下了他們的頭顱。
“判定結(jié)束,任務(wù)失??!”
城的另一邊,狄尋帶人撲滅了裴府最后一道火,突然心底響起了機械音。
中了烏銀針,阿福都看不???
“淦!”狄尋一拳捶在房柱上,三品修為的力量觸發(fā),轟碎了龐大的建筑。
卻不怕誤傷他人。
裴家一百二十口人已死無全尸,不,是一百二十二口,還有朝歌裴家的兩個睡夢中死去的來客。
翡羅歡!
無色無味,一記“猛藥”,致幻劑,恐怕這些人到死都是飄飄欲仙。
狄尋再次掃過這些帶著笑臉的尸體,不禁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北漠還從沒出現(xiàn)過如此巨大的屠殺,妖腥氣沖天,人族修士還沒死絕,妖魔怎敢!
難不成要變天了?
莫非是黃三郎他大哥,一念及此,狄尋撤退了裴府,朝著裴月的方向狂奔去,瞞天技能條已經(jīng)進入了倒計時。
“這都是些什么鬼東西!”
丟掉鈍了的刀刃。
面前竄出的骷髏再一次被狄尋一刀剖開兩半,他身形一閃,飛撲靠近,當(dāng)下定睛一看那蓬骷髏眼中慘淡的綠火,正在旋轉(zhuǎn)成一個漩渦,然后慢慢堙滅。
又一聲垂死野獸般的吶喊!
狄尋打出一道靈氣透過綠火,忽然一陣有如針刺的銳痛,飛速沿著打出靈氣的方向倒退回來,但他早有防備,頓時身形凌空。爾后,原地一堆無名火焰爆炸開來,向整個長街蔓延燃起大火。
雪也被這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南部一片血海一片尸山,誕生的幽冥鬼火,無物不燒,無物不毀。”
狄尋面色雖鎮(zhèn)定自若,心中卻一震,身形方動已沖天而起,舉目四望,試圖尋找著印象中熟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正當(dāng)他以為是巧合的時候。
火勢更大了,腳下黑煙倒卷天上去。
連綿的風(fēng)雪散開,一個十來歲的少女,握著金屬長鞭,面對著崩潰的裴月,一步步從百丈開外走上前去。
尸橫遍野,悲慘如地獄。
鮮血正沿著小女孩的臉慢慢流下。
渾然不覺。
眼見這一幕,狄尋頓時頭腦發(fā)熱,熱血沸騰,驚覺腎上腺素狂飆,記憶中的碎片,靈光乍現(xiàn)的閃電,猛的串成了一條線,磁帶一樣快速回閃。
銀河公司問世的《大荒天歌》,一款號稱宇宙超級無敵的全息游戲,雖然有些夸大其詞,但是開服僅僅兩年,《大荒天歌》近乎成了人類第二世界。
眼前這一幕正是《大荒天歌》的首部資料片,骨妖之殤的開場,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大荒天歌》正式拉開了這個宏大的世界的簾幕。
狄尋如今才驚覺自己穿越到了大荒世界,如果真如此,那大周不過是其中滄海一粟,這個世界真的有妖怪,有詭異,有仙神,也有漫天諸佛。
恐怕這個小城的祭祀天神,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
長生久視,逍遙世間。
入品算個屁啊,區(qū)區(qū)煉氣入門罷了,念頭閃過,這正是剛才不禁狄尋熱血沸騰,腎上腺素狂飆的原因。
“不好,”狄尋立刻心中暗嘆,如此來看,裴月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白骨夫人妹妹的轉(zhuǎn)世之身,天煞孤星命利用轉(zhuǎn)世重修,鎮(zhèn)魂珠重洗命格,前世災(zāi)孽前世消盡,未來藏靈榜上的先驅(qū)者。
今天,便是她最后的天煞劫,此劫過平步青云。
狄尋理著劇情的發(fā)展,迷霧仍有太多,因為《大荒九歌》還有許多隱藏的版塊,不過想到之后的主線,一咬牙,面對即將開啟的大世之爭,一步慢步步慢,憑之前的留下的后手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長者賜不可辭,辭之不恭,看來,贅婿是當(dāng)定了。
活絡(luò)心思,一收靈眼,俯沖而下。
……
李記香鋪門前。
女人哆嗦著的身影,笑聲如鬼哭。
她纖細(xì)的手緊握著,指甲早已刺入肉里,但是她卻全無所覺。
裴月已萬念俱灰,心碎了一地,一年前父親母親接連去世,如今護主的阿福慘死,裴家大火丈夫生死未卜,還有每次出門念叨吃脆皮雞的小蕓娘……
成親一周年,快樂。
裴月碎了一地的心,還在打著無數(shù)個針孔般的小洞,喘氣的力氣都已使盡,恨不得替裴家死的那個人是她,整個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軀殼。
“如果有陽光就好了,阿福走也走的敞亮。”
她雙手開始在地上刨坑,旁邊已經(jīng)給狄尋準(zhǔn)備好了深坑,她一雙充滿了怨毒和仇恨的眼睛,突然抬眼搜索。
揮鞭!
與鬼為伍的小女孩,手中寒光一閃!
裴月記在了骨子里,這和殺掉阿福的寒芒如出一轍,仇恨在她心里燃燒。
裴月沒有躲,也躲不掉,想到馬上就要血染長空,或許也像一瓣瓣凋落了的桃花,卻絕沒有恐懼。
“我這是死了嗎,狄尋。”
過了半晌,裴月緩緩睜開的眼中,只有這一個人。
“瞎說什么呢,”狄尋雪中狂奔,扛著火車一樣扛著她,“吉人自有天相,你以后的日子還長呢!”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她為什要這么做。”
狄尋自然知道裴月說的她指的是誰,感受到肩上的裴月,全身都因痛苦而顫抖,心底輕輕嘆息。
無論以后裴月是誰,她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個失去了家的女人,語氣不禁溫柔下來。
“這是妖魂,沒有人性的?!?p> 大風(fēng)劃了一刀又一刀,狄尋身后依舊留下了一條清晰的腳印。
只是一道妖魂的小女孩,看著遠(yuǎn)處如同螻蟻的狄尋,隨手一指,一道金光打出,獵人更喜歡虐殺強大點的獵物。
狄尋眼前一黑,慣性的栽倒在地,裴月一同摔滾到一旁。
然后,狄尋掐著時間,三……一。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碧斓伢@聞一聲宣號,爛陀寺小和尚,自大雪紛紛飄落的天空下出現(xiàn)。
一位佛陀走入了這無間地獄。
“施主,殺戮太重。須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小和尚仿佛從天而降的浮萍一樣,臉上寫滿了悲天憫人,古井無波的說道。
放棄了狄尋這只爬蟲。
血泊中。
此妖魂只是惡狠狠地盯看對方,腳一跺,雪幔硬生生推移數(shù)里。
風(fēng)雪徹底埋葬了這座小城。
“阿彌陀佛。”
小和尚細(xì)長的眉毛一皺,已從小女孩的目光中瞧出了不祥的預(yù)兆。
“佛法無邊問長生!定!”
一個透明的水殼,以他為中心迅速地向外擴大。
小女孩和小和尚,轉(zhuǎn)眼便瞧不見了。
直到這時。
天地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這座叫作柳白城的小城,如今只有兩個人還活著,其中一個還茍延殘喘。
鮮紅的血,流到她的腳下,裴月瞧著他被妖魂打碎的胸骨,落下了最后一滴淚!
世間最糾纏不清的便是愛和恨。
成了!狄尋心思一動,演戲演全套。
輕輕握起她的手!
裴月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