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白子軒靜靜看著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郭淳和唐古兩人說的最是起勁。
夢里的思緒一點(diǎn)點(diǎn)飄散淡去,眼前的熱鬧,很快就將她徹底拉回現(xiàn)世。
李穆廷端來白粥,白子軒吃完,恢復(fù)了力氣,臉色終于沒有那么蒼白了。
“白兄,要不要去院子逛逛,你一定會喜歡這里的。”
還沒等白子軒回答,李穆廷端著空碗,點(diǎn)頭道,“躺太久活動一下也好,只是別走遠(yuǎn)?!?p> 幾人就像一群得到大人許可的孩子,暗自雀躍。
僅僅一眼,白子軒就喜歡上了這個庭園。
小院不僅宜人,更是迷人。
嘉木扶疏,鳥鳴關(guān)關(guān)。
庭園四周,綠蔭環(huán)抱。
東面的院墻上爬滿了綠植,翠綠間小花朵朵點(diǎn)綴。
南邊院角種了幾棵蒼松,和芭蕉,芭蕉蔥蘢,枝葉高大,出墻半截。
遠(yuǎn)處青山秀美,如畫映襯,和庭園景色相映成趣。
郭淳看白子軒看的癡迷,笑道,“怎么樣,白兄,這庭園景色不錯吧?!?p> 唐古輕笑道,“聽你這自豪的語氣,還以為庭園是你家的一樣?!?p> “我家庭園,可比這大多了!”郭淳傲嬌道。
“呵~真是俗氣!庭園大有什么用。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p> 范仲立觀賞著庭園,悠悠贊道,“深山藏巧,這庭園靜謐,一步一景,靜中有動,變幻無窮,實(shí)屬難得一見?!?p> “靜中有動?”白子軒四處張望,一時沒明白范仲立話中含義。
郭淳看出了白子軒的疑惑,笑道,“范兄說的靜中有動,是指那幾棵芭蕉樹。田老先生畫了幅《秋雨芭蕉圖》,我們還專門討論了半天,那秋葉以雙勾法畫葉,瀟瀟秋雨,千絲萬縷縈繞著蔥蘢芭蕉。更絕妙的是,遠(yuǎn)處山巒敷以淡淡青綠,透著隱隱嵐氣,整個庭園靈動飄逸,嘖嘖嘖~真不虧是大師手筆?!?p> 唐古滿眼期待道,“我們能得田老先生指點(diǎn)一二,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如今白兄恢復(fù)了,明日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了?!?p> 一番交流下來,白子軒對這位田老先生充滿好奇。
等見了本人,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田老先生除了須發(fā)黑白夾雜,舉止儒雅,慈眉善目間一派溫和的文人氣質(zhì),言行舉止毫無老朽之氣,猶如松柏間拂過的清風(fēng),讓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崇敬之意。
田老先生的課上,幾人聽的極為專注,就連平日里隨性散漫的李正道都紋絲不動端坐聆聽。
李穆廷常常獨(dú)自坐在石桌前飲酒喝茶,偶爾望過去,凝視著那幾個認(rèn)真上課的身影,眸光深邃悠遠(yuǎn),時而低頭淺淺一笑,自酌自飲一杯。
“今日所就講到此為止,課后你們便以院外那三峰為題,各作畫一幅,要求只有一個,三峰選其二,每個人畫的不可雷同?!?p> 郭淳問道,“田老先生,只有三座山峰可選,我們每人畫出來難免會有相似吧?”
田老先生笑著搖頭道,“一峰一狀,一樹一態(tài),變化多端,何來相似?什么時候你們能學(xué)會,‘脫落實(shí)相,參悟自然’,就能提前回書院了。”
田老先生的話,總能給人醍醐灌頂之效。
這大概也是為何老先生講課時,一個個都能全神貫注,凝神靜思的緣由。
對于他們每人的畫,田老先生也總是一眼就能給出精辟見解。
“你的畫法熟練,蒼潤簡勁,畫石皴以濕筆中鋒,筆墨流暢,不錯。”
郭淳拍了拍范仲立的肩膀,笑著對他豎起大拇指。
“你這幅山石的皴法,線條細(xì)長清勁。鉤斫摻雜,以顯山石的堅(jiān)凝,很好?!?p> 郭淳抿嘴竊喜,暗自得意,伸手戳戳唐古,“輪到你了?!?p> “小斧劈雜以長線條皴畫出山石,使用淡墨暈染,嗯……這樣畫出的山石,顯得山體厚重沉穩(wěn),嗯!”
唐古聽完,松了一口氣,立刻喜笑顏開。
幾人緊張兮兮的跟隨在田老先生左右,滿心期待著聽他對下一幅畫的鑒賞評論。
田老先生瞥了一眼剩下的兩幅圖,微微點(diǎn)頭,但未做任何評價,轉(zhuǎn)身問道。
“你們覺得自己畫的如何?”
郭淳猶豫道,“應(yīng)該……還行吧,先生您剛才不是都一一贊賞了么?!?p> 田老先生悠悠笑道,“你們對自然之美的刻畫已十分細(xì)致,所以我說很好,不錯……只不過……”
幾人一聽到“只不過”三個字,心里瞬間緊張起來,屏息靜聽。
“握筆不能只為涂墨,心中僅有對山川美景的贊嘆是不夠的,作為一個畫家,只有對山川河流花鳥魚蟲真正的熱愛,才能鑄就出一幅畫的靈魂,畫出所見所聞不難,難在畫中境界能讓人身臨其境,并且心馳神往,你們現(xiàn)在再回頭看看自己畫的山,覺得如何?”
一番諄諄教導(dǎo)下來,幾人再回頭看自己的畫作,皆緘默不語,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