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擁

　　一個黑衣人狼狽地竄至停在不遠(yuǎn)處的馬車上，哭喪著臉拉上程出瑯便跑：“程公子趕緊隨我找個地方躲上一躲！”

　　程出瑯有些著急，精蟲上腦急不可耐地問：“我要的那兩個人呢？”

　　黑衣人見狀煩躁地向他吼道：“你快別提了！那兩人一個不見了蹤影，另一個……另一個大開殺戒！我們二十余人在他手下簡直毫無還手之力??！”

　　黑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像是想到了什么過于可怕的場景。

　　“怎么可能？！”程出瑯大驚失色：“你們、你們有二十余人！還對付不了一個毛小子？！”

　　黑衣人帶著程出瑯越過一條條街巷，小聲制止：“我呸！什么毛小子？分明是一尊兇神！我若是早知道，絕不會替你行此事！”

　　程出瑯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被拉著踉蹌地向前走。

　　他沒什么辦法，欲哭無淚，只好氣急敗壞地威脅道：“我、我告訴你，我可是程府唯一的嫡子，你必須得保護(hù)我！我給你錢！我們、我們現(xiàn)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黑衣人煩躁地瞪他：“你若是再聒噪！小心我不要錢也把你先殺了！”

　　程出瑯狼狽地跟著他跑，松松垮垮的衣衫更顯凌亂，冷汗直冒：“那……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能不能直接回程府?。俊?p>　　黑衣人恢復(fù)了一些理智：“萬萬不行！現(xiàn)在這幾條街的動靜那個小子都一清二楚，我們根本逃不出去！唯今之計，你我二人先找一處藏身之地，只要躲過那尊兇神，便不會有性命之憂?！?p>　　“事先說好，今晚我?guī)闾恿顺鋈?，我要十倍的銀子！”

　　程出瑯早被嚇傻了：“好說好說，大哥，錢的事情好商量。只要、只要我能活著回去……”

　　…………

　　沐河清在樓破嵐走后在雜物堆旁席地而坐。酒勁未消，她摘下兜帽，借夜風(fēng)醒酒。

　　耳邊是風(fēng)聲，依稀可聞刺耳驚恐的尖叫，又很快歸于平靜。

　　她努力保持清醒，思緒翻飛。

　　這二十多人僅僅是跟蹤他們，可知并非想要他們性命。派來的人多半身手差勁，不了解樓破嵐的實(shí)力，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厲害人物……

　　這樣一來，答案幾乎一目了然。

　　除了程出瑯這個色胚，還能有誰？

　　沐河清揉揉太陽穴，微微煩躁。

　　這時有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來人似乎跑得很急促。

　　沐河清身子用不上勁，只能屏住呼吸，盡量隱蔽。她躲在暗處，又從頭上拿下那根固定住玉冠的素簪子，攥在手中隱于袖口。

　　跑來的兩人呼吸急促紊亂，只聽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喊道：“趕緊過來程公子！我知道這里有一處死胡同…呼…非常隱蔽。他們、他們二人…呼…呼…若是從西境來，不熟悉……不熟悉地形……一定、一定找不到！”

　　兩人拐進(jìn)胡同，如蒙大赦地直接一頭沖進(jìn)最里邊那堆雜物后面。

　　程出瑯彎著腰，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雙腿道：“總算得救……”

　　話未說完，借著月光，他抬起頭——正對上雜物堆后少女一雙清澈的眼睛?。?！

　　兩人大眼瞪小眼。

　　沐河清：“……程公子，巧啊。”

　　程出瑯：“……啊啊??！見鬼啊?。?！”

　　沐河清：“……”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旁邊那黑衣人察覺不對，趕緊捂住程出瑯的嘴，驚魂未定地與沐河清四目相對：“你……”

　　沐河清笑了笑，強(qiáng)撐著冰冷的墻面站起身，從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裙：“我？我不就是你們在找的人嗎？”

　　黑衣人放開程出瑯。

　　程出瑯盯著沐河清，眼中劃過一抹邪念，依舊賊心不死：“嘿嘿……這位公子，我們又見面了?！?p>　　沐河清見二人狼狽逃竄的樣子，明白他們顯然是被樓破嵐逼急了在一起逃命，好巧不巧與她躲在同一處。程出瑯是工部侍郎的兒子，總歸有點(diǎn)見識，不會吃上午她狐假虎威那一套。若是因為銀子上的官紋被認(rèn)出是護(hù)國公府，更不得了。眼下她無還手之力，只能盡可能拖延時間。

　　沐河清故作風(fēng)流地笑了笑：“是啊程公子。今晚在輕鴻樓，文試結(jié)果如何？”

　　她借著酒勁兒搖搖晃晃地邁著步子，看似無意地向胡同口退去。

　　程出瑯陰笑著也不是傻子，知道她在拖延時間：“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

　　黑衣人不耐煩地打斷他：“那你還在說什么廢話！你不是傻子誰是傻子！我們倆一起上，你堵后面我堵前面，涼他也跑不出去。”

　　那人壯碩的身子一下堵在雜物之間唯一的出口處，程出瑯也在沐河清身后緩緩逼近。

　　沐河清觀察了四周，眸光危險地閃了閃。胡同墻高，她身上無力又爬不出去，前后方皆被堵死，不好找出路。

　　她只好轉(zhuǎn)身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道：“程公子這么大費(fèi)周折抓我做什么呢？莫不是被我說了一句便惱羞成怒了？”

　　程出瑯怒道：“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我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丟人現(xiàn)眼？”

　　沐河清面上依舊一派鎮(zhèn)定：“程公子，話可不能這么說。我以為以程公子的為人……”

　　她還未說完，就感覺頭皮一疼，高束的頭發(fā)被黑衣人大力地拉扯，她整個人瞬間被扯過去，后脖頸被那人另一只手猛地掐?。?p>　　那人宛如拎小雞仔一樣將她拎在手上，白嫩的肌膚被掐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沐河清被迫揚(yáng)起光滑修長的脖頸，她袖中的手猛地用力握緊了什么。

　　黑衣人不耐煩地罵了一句：“你他娘的還磨磨唧唧搞什么！人不就在眼前嗎？還不趕緊把人給上了？等你把這小子給弄了，再用他威脅另一個，還愁逃不出去？”

　　程出瑯聞言陰笑兩聲，一雙長眼劃過沐河清微微泛紅的臉蛋，急不可耐地上前，開始解腰帶：“說的也對。只要把你上了，再用你威脅那個小子，簡直一舉兩得?！?p>　　說著他便上手掐住沐河清嬌嫩的臉蛋，手上是少女光滑細(xì)膩的肌膚，他忍不住陶醉道：“嘖嘖嘖……瞧瞧這小臉蛋，這眼神也不錯，待會兒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在我身下哭喊求饒的……”

　　黑衣人怕沐河清雙手使小動作，左手還掐著她的脖子，右手放開了頭發(fā)去抓她兩只細(xì)胳膊。因為他的動作，沐河清的馬尾散下來，如云般的秀發(fā)散落，讓黑衣人一愣。

　　那人見沐河清修長的脖頸光潔如綢，忽然怪笑道：“嚯嚯嚯……程公子，你找的這位竟然還是個女子?！?p>　　程出瑯一愣，手摸向沐河清的脖子，喜出望外：“果然……是女子！你竟然是女子??！”

　　沐河清一雙水眸平靜無光，只是靜靜地被迫望著眼前之人。他二人對她過于放松，她雙腳沒有受束，當(dāng)年也跟著葉寒舟學(xué)過幾招腳下功夫。

　　應(yīng)該……能拖到樓破嵐趕到。

　　黑衣人雙眼放光：“這娘們……簡直是個極品！程公子這樣，你先來一發(fā)，再讓我也嘗嘗葷如何？我看這女子年紀(jì)尚小，定還是個雛兒，第一次就讓給你了！夠意思吧！”

　　程出瑯眼中邪念更甚，嘴上應(yīng)允著，他迫不及待地解開少女披著的大氅，開始撕扯少女整潔的衣裙。

　　沐河清身上一涼，咬著牙被迫承受。

　　身后又傳來黑衣男子怪笑的語調(diào)：“看這樣子還高冷貞潔得很啊……等會兒哥哥我就讓你舒服舒服，看你如何在我二人身下浪——”

　　“咔擦！”

　　令人膽寒的骨頭錯位聲響起。

　　那人最后的聲音還未發(fā)出，雙眼驀然瞪大突出，脖頸處與身子詭異地錯開，呼吸竟在一瞬間靜止了。

　　一雙泛著森寒冷意的眸子出現(xiàn)在月光下，戾氣翻涌，少年的眼角泛紅。

　　他眼中映出少女衣衫不整被撕扯破爛的畫面，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jī)。

　　“你找死?！?p>　　程出瑯已快要貼近沐河清的肌膚了，卻在下一秒被一股大力狠狠踹飛向胡同墻上，力道之大震得墻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程出瑯像是破爛的布人一樣，倒在墻邊，不停吐血抽搐。

　　沐河清雙腿一軟，倒在少年懷里，干燥而溫暖，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樓破嵐拉過地上的大氅，顫抖地拍去灰塵，眼光掠過少女脖上的紅痕，將少女緊緊裹住。

　　沐河清皺眉：“你殺人了?！?p>　　樓破嵐沒有看她，漫不經(jīng)心地動了動唇瓣：“啊……最后失手殺了幾個?！?p>　　那幾人皆是程出瑯的親信，在樓破嵐逼問下道出程出瑯的目的是要強(qiáng)占沐河清二人，立刻被他順手殺了。

　　少年一步步向前走去，勁瘦的軀干極有爆發(fā)力，搖曳的馬尾在夜色下甩開微妙的弧度。

　　沐河清伸手拉他：“別殺他。”

　　樓破嵐眸光微閃，避過她：“……不好。他自己找死?！?p>　　沐河清皺眉，嘆了口氣，上前幾步擋在程出瑯前面，傾身抱住了他。

　　樓破嵐停下腳步。

　　沐河清微微仰頭與他對視。少女烏發(fā)披散，嬌嫩泛紅的臉蛋皎潔如月，一雙水眸清凌凌地看著他。

　　少年眼中的猩紅逐漸退散。

　　他眨眨眼，低下頭：“……我來晚了?！?p>　　沐河清抱著他，腰酸背痛還要哄人：“你來得不晚，剛剛好?！?p>　　她攤開掌心攥緊的玉簪展示給他看，繼續(xù)說：“我也不會出事，會保護(hù)好自己。那二人放松警惕，我也會搏一搏，不至于束手待斃?！?p>　　少年眼里似有水光，他緊緊回抱住沐河清，像是失而復(fù)得，勁瘦的身軀微微發(fā)顫。

　　他的聲音啞而委屈：“……好，我知道了?！?p>　　沐河清被摟得喘不過氣，一只手費(fèi)力地覆上少年的腦袋，摸了摸順毛：“……乖。冷靜一點(diǎn)。”

　　她剛想從他懷里出來，又反被少年抱得更緊。她干脆放棄了掙扎，抬頭無語望天：“……”

　　熊孩子好粘人啊。

　　樓破嵐的視線正對著生死不明的程出瑯，雙眸微瞇：“……我還是想殺了他?！?p>　　沐河清嘆氣：“……我又不是讓你放過他?！?p>　　她被少年抱著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你人沒殺光吧？待會兒威脅幾個人過來把他雙手給剁了?！?p>　　樓破嵐：“……為什么砍手？”

　　沐河清理所當(dāng)然：“被他碰到了，惡心?！?p>　　樓破嵐：“……還不如殺了他?！?p>　　他是犯了什么邪覺得這個女人善良無害不忍殺人？

　　沐河清：“留他性命有用。”

　　…………

　　除了程出瑯的幾個親信，其余人只是被樓破嵐打暈而已。樓破嵐說什么也不離開沐河清半步，兩人只好一起挑了一個最近的黑衣人把人弄醒了一頓威逼加利誘，那人更是痛哭流涕地保證一定把任務(wù)完成。

　　目送著黑衣人蹣跚的腳步，樓破嵐撓撓頭，奇怪地問：“為什么要剁了手扒了衣服送到京兆尹府前？”

　　沐河清：“這就是導(dǎo)火索，先預(yù)熱一番。”

　　樓破嵐似懂非懂。

　　他又問：“你什么時候想的這些?！?p>　　沐河清想了想：“猜到是程出瑯以后就一直在想?！?p>　　樓破嵐：“方才那樣……你不怕？”

　　沐河清笑笑，想起之前與使團(tuán)赴邊談判的一整年，比這種小打小鬧要可怕多了：“總有比這更可怕的?！?p>　　她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拍拍少年的肩道：“走吧，回府。”

　　下一刻她就被少年打橫抱起，少年的步子依舊邁得很穩(wěn)，連氣息都不亂分毫。

　　沐河清無語：“……我可以自己走了?！?p>　　樓破嵐抿抿唇，抱著少女顛了幾下：“不，你不可以?！?p>　　沐河清酒勁兒還在，這個懷抱溫暖舒服還可靠，她直接一個放棄掙扎：“罷了。你要不嫌累就抱著吧?！?p>　　樓破嵐：“……我不累?！?p>　　一點(diǎn)都不累。

　　一直抱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