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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不諳謙卑之道

第八十二章 秋菊盛宴(終)

本宮不諳謙卑之道 墨沐世無雙 2781 2021-05-30 00:06:11

  墨知遙細細地看著棋盤,半晌卻笑了笑:“上來便占據(jù)四方星位,沐小姐未免野心過大?!?p>  說完,便在左上星位落下一顆白子,儼然是要以左上方為據(jù)點攻破。

  “非也。”少女素白的手指夾著棋子不管已被盯緊的左上角,轉(zhuǎn)而胡亂下在了別的地方:“棋局如政局,這四方星位不是誰的野心,而是形勢使然?!?p>  墨知遙皺眉,觀察棋局上凌亂放置的黑棋,各距四角,毫無關(guān)聯(lián),只要白子橫叉一腳、逐個擊破,黑子瞬間便會被破。

  這幾乎是……必敗之地。

  他落下一顆白子,三顆白子將左上方孤零零的黑子圍在角落,黑子勢單力孤,形勢危急:“沐小姐煞費苦心討來這一盤棋,這般下法,又為何故?”

  沐河清眼見左上角那顆黑子再無解救之余地,便閑下來一只手懶懶地撐住左腮,另一只手隨意在棋盅內(nèi)撩撥,將棋子挑撥起一陣“嘩啦”響聲。

  她心情有些放松,見他已察覺出不對勁,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是來做什么的?大老遠跑來輸棋的不成?”

  墨知遙略微思索:“……難道還能贏?”

  “……”沐河清勉為其難地提醒:“凡表面事,一葉障目?!?p>  她停下撩撥棋子,那只素白的手懸在棋盤之上,伸出一指依次指向四方星位——

  “沐家,墨家,陸氏,”她指向左上星位那顆孤單的黑子最后定音道:“還有如今,多少有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謝家?!?p>  她垂下手,白皙嬌嫩的柔荑放在黑玉石棋盤邊,形成了鮮艷的對比色。

  “四方勢力狼爭虎斗,其中三方各卻據(jù)勢力彼此猜忌權(quán)衡。孤兵作戰(zhàn)的下場,往好了說落得個盛名不復(fù),往壞了說……被逐個擊破,萬劫不復(fù)?!鄙倥畱袘械赝兄?,清冷的嗓音如煙如云,飄渺卻凜然。

  她緩了緩,嘴角忽而又勾起一個惡劣的笑:“倘若此時,一家傾覆,結(jié)果該如何?”

  墨知遙皺眉看著棋盤上幾乎一目了然的形勢,抿唇不語。

  “墨公子這都看不出來?”少女笑了笑,聲色冷淡:“罷了,我告訴你?!?p>  “結(jié)果,滿盤皆輸?!?p>  一槌定音。

  她的話似一盆冷水頃刻間兜頭澆下。

  此時墨知遙后背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他鳳眸微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末了,卻見他抬起蒼白的謙謙臉龐,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我二人執(zhí)棋,黑白雙方本意不在廝殺掠奪,棋局未必會有這樣慘烈。沐小姐還是……”言重了。

  話未說完,對面的少女忽然嗤笑出聲,明燦的桃花眼中寒氣凜然。

  她搖搖頭,明艷艷地諷刺他:“我當(dāng)這天下第一的棋士有多厲害,浸淫棋局多年,也只能著眼于小小棋子的輸贏罷了。”

  “終究,不過如此?!闭f完,她便一手攪了棋局,黑玉棋盤上“嘩啦”作響,她漫不經(jīng)心地挑揀黑棋收進盅內(nèi),不再多看墨知遙一眼。

  芝蘭玉樹的青年男子褪去了從容的姿態(tài),他此刻抿著唇,顯然并不高興。見沐河清這般無視,他終是忍不住出聲反駁:“沐小姐,是因為輸棋故而惱羞成怒了嗎?”

  沐河清白了他一眼。

  墨知遙不甘心,一把拉住她收拾棋盤的素手,鳳眸微深,竟有些攝人心魄的壓迫感。

  沐河清一掙,沒掙開,便隨他扯住自己。

  她雙眉微蹙,懨懨的,幾乎懶得搭理他:“連輸贏都這般在乎的人,還下什么棋?”

  墨知遙神色微僵:此情此景竟讓他想起多年前在北域奚山,花鳥蟲鳴的深深樹林里,一位隱世高人也曾不勝厭煩地與他說過同樣的話——

  “這般在乎輸贏,你還下什么棋?”

  他無意識地松開手。

  沐河清神色平淡地繼續(xù)收棋。

  墨知遙攥緊身側(cè)的雙手和手心中那枚被汗浸濕的白子,鳳眸一閉一睜竟似恢復(fù)了平靜的心緒一般。他先是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微微欠身,鄭重地向沐河清道了一句:“煩請沐小姐賜教?!?p>  沐河清停下收棋的動作,敲了敲黑玉棋盤,頓了頓,心道本不愿多提點這個草包了……可當(dāng)她每每闔上雙眸想起前世謝墨兩家荒涼的局面,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以為下棋是什么?布局之人當(dāng)真能左右棋局的走向嗎?”

  “黑白二子,相生相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千局勢。這盤棋走到這樣的局面,錯不在執(zhí)棋二人,亦不在棋盤棋子。能左右棋局的從來不是執(zhí)棋之人的一念,而是此局形勢。”

  “形勢所迫,雙方唯有——不死不休?!?p>  細細地挑揀完黑子,沐河清轉(zhuǎn)身欲走。

  她路過這位天下第一棋士的身側(cè),只聽見背后兩聲棋落玉盤的清脆之聲——

  “是墨某輸了?!惫誓b投子認輸。

  沐河清清淡地向后瞥了一眼。

  正對上一雙諱莫如深的眸子,狹長而深沉:“敢問沐小姐,怎知謝家……將有不測?”

  沐河清語氣一揚,早有些不耐煩地粗暴道:“愛信信,不信滾。”

  最煩這種婆婆媽媽拎不清還站錯隊的人了。

  墨知遙:“……”就很委屈。

  他只好勉為其難地回嘴一句:“沐小姐的手環(huán),與旁的女子手上穿戴的金銀不同,模樣倒是極為別致?!?p>  說白了就是嘲諷她品味差。好好的金銀不戴,一個歪頭巴腦的花環(huán)卻當(dāng)個寶貝似的。

  誰料沐河清依舊語氣一揚,更不耐煩地丟了一句:“愛看看,不看滾?!?p>  墨知遙:“……”就很煩。

  …………

  沐河清又入了那條槐蔭小道。

  樓破嵐身著黑衣緊跟其后:“你上次廢那么大力氣,便是為了這一時半刻?”

  沐河清頷首:“是?!?p>  “想不通啊,”樓破嵐撓撓腦袋:“你是想讓他知道些什么,把他也拉過來?那這人可信么?”

  “他沒有選擇?!便搴忧搴V定道:“唯有與陸氏相爭,才有一線生機?!?p>  “我看這人吧,模樣尚可,資質(zhì)不足。”樓破嵐一本正經(jīng)地點評:“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得有人點醒他些什么?!?p>  沐河清難得看了眼樓破嵐。

  只道他學(xué)得極快,看得極清。

  上一世的墨知遙為何甘愿終此一生如此落魄,不僅是癡迷棋道之故,可能更多的還是因為謝家,心中塊壘難以釋懷。意氣風(fēng)發(fā)如謝明城、鮮花著錦如南疆謝氏——如此龐然大物在他眼前轟然坍塌、莫逆之交慘死城樓,他那時不過弱冠,風(fēng)雨搖曳,他面對的是皇室之于昔日老臣鋪天蓋地而來的窒息般的恐懼。

  他是墨家的獨子,是墨戰(zhàn)唯一的嫡長子,若說謝明城終將為了謝家付諸年少蓬勃的生機,那么又有誰的命運不是懸于刀尖之上的呢?

  墨戰(zhàn)消極避世,他也唯有渾渾噩噩來迎合這個時代碾壓般的命運,或者說,他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墨家——雖潦倒破敗卻不至血流成河。唯一的犧牲,不過是他一身功名利祿和少年豪氣罷了。什么權(quán)勢、什么野心、什么一己報復(fù),他扔了,即便是義無反顧地放棄,也要成全家族草草結(jié)束的盛名。

  少一人,點醒他罷了。而這一世,尚有轉(zhuǎn)圜。

  “為別人指點了那么多,”樓破嵐話鋒一轉(zhuǎn),黑曜石般的眸色微深:“大小姐,又有何所求?”

  費盡心思討來一盤棋,只為了點醒旁人,何況這人并不能確保為他們所用——無利不起早,這不像是沐河清能干出來的事。

  除非,此人另有他用,或者說,是沐河清有求于此人。

  “我?”沐河清反問:“你可以猜猜?!?p>  她并沒有反駁。

  樓破嵐眸光微微閃爍。明燦的光影中,卻微微泛著冷。

  他語氣還是很輕松,透著股漫不經(jīng)心不著調(diào)的味兒:“女人心,我猜不透?!?p>  沐河清笑了笑:“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樓破嵐癟癟嘴,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眼望了望天色:“時辰不早了,今夜我們得回去準備準備?!?p>  沐河清頷首,難得放松地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志在必得的驕傲:“是時候收拾那群行尸走肉了?!?p>  “現(xiàn)在就回府?!?p>  樓破嵐訝異地循望過去:“不等你那些好姊妹好叔嬸了?”

  “不等了,”沐河清冷嗤了一聲:“閑的?!?p>  少年笑出聲。

  悅耳的笑帶這些醉人的笑意徜徉在落日下,風(fēng)起而散。

墨沐世無雙

秋菊宴正式結(jié)束啦啦啦啦啦!   終于這部分寫完了!然后娘娘要整梨民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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