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千艋島大學上空,懸崖上殘破的朧公館以及一小部分的外景,剩下的全都是室內畫面。
數量眾多的島民堆積在鏡頭中。孩子們熟睡在母親的懷抱里,女人們依靠在男人們的肩頭。
在地下待的時間久了,大家都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室外的凄風苦雨遮住了半邊天,與室內無異。
在另一個稍微偏遠的顯示屏上,阿宴發(fā)現了正在揪著卡倫耳朵的朧媽。
不知道卡倫又做了什么惹怒席拉的事情。他不小心飆了句粗話,還是不小心弄臟了席拉的白發(fā)?
阿宴笑了笑,這大概是最近十二個小時以來,她第一次感到開心的時刻。
然后,她發(fā)現了自己的身影映射在另一塊顯示屏中。
猛一回頭,阿宴就發(fā)現了隱藏在艙室內暗暗發(fā)亮的攝像頭,此刻正明晃晃地注視著她。
她又看了看四周的屏幕,這里面大都是地下建筑的各個走道和艙室的監(jiān)控畫面,不僅有救生艙,還有地下港口、醫(yī)院地下室以及更多她未曾知曉的角落。
“我們遵從祖先的規(guī)定,向來不會主動深入地下密道,只是依靠朧公館中的三千年座鐘來判斷禺山的狀態(tài)。座鐘停擺即是監(jiān)禁結束,座鐘敲響即是禺山越獄,然而那天,三千年座鐘竟然被娜塔莉亞的船炮直接炸毀……”
阿宴回憶起來,在明亮得有些耀眼的朧公館大廳的中央,就放置著那具座鐘。樣式古拙,用料奇異的座鐘在裝飾得簡約現代的大廳中顯得格格不入,然而所有人都對這具惹眼的座鐘視若無睹。
“時代不一樣了,我也不會死守陳規(guī)盯著禺山浪費自己一輩子的時間,但是生活在這個島上的島民們當中,潛藏有相當多的外部勢力分子,他們若是得知禺山被釋放,不知道又要鬧出多少風雨。”
阿宴聽不懂朧陵的話中話,但卻贊同朧陵的選擇:“我還以為你的家族使命是每天在朧公館計算軌道數據,找到PlanetX的運行軌跡呢。像禺山那樣幼稚的人,即使是被流放在外,也不會做出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吧,確實沒有必要把他關起來這么折騰。”
朧陵愕然:“你怎么這么篤定那個怪物不會作奸犯科?”
他剛說完,突然想起前幾天和阿宴在救護倉門口分別時,阿宴被禺山強行抱走的事。
“你和它接觸后,有什么發(fā)現嗎?”他問。
阿宴抬頭想了想,“那個大塊頭,雖然不會說話,做起事情來心狠手辣,可是,看上去不像是會主動找別人麻煩的人?!?p> “它不需要主動,就會有麻煩人來找它。”朧陵語氣陰郁。
“為什么?”
朧陵無視阿宴的問題,這讓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他干脆粗暴地切換掉聊天主題:“會不會覺得我把賺到的錢全部投在尋找PlanetX上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阿宴搖頭,她從心底里覺得追逐星空的朧陵十分帥氣。在這片大地上,向往星空的人屈指可數,相信木星周圍布滿天火空間站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若是坦誠相待,說不定朧陵還會主動幫她返回坪筑空間站。
一想到這里,阿宴就更加不想告訴朧陵木星空間站的實情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們可以推算出PlanetX的軌道,說不定就有機會突破地面的束縛,讓人類重新進入太空時代?!?p> 若是那樣,地球也能和坪筑空間站建立起快速抵達的橋梁吧,阿宴暗自揣測。
“借助廣袤宇宙的能量,一定可以找到徹底殺死禺山的方法?!?p> 什么?!
阿宴被朧陵的狼虎之詞嚇了一跳。
“既然禺山的逃獄已成事實,按照規(guī)定,人人得而誅之。它的尸體可不能被其他人搶走。”
你們家和禺山之間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挫骨揚灰呢?
“這里的監(jiān)控應該能查出禺山的下落……”朧陵沒有發(fā)覺阿宴那雙瞪得老大的眼睛,一目十行地瞟過墻上的顯示屏,“外面雨那么大,它應該不會躲藏在室外?!?p> 然后,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其中一塊顯示屏上,而阿宴同樣也注意到了那塊顯示屏。
只看見畫面中村民們貼緊墻壁,冷冷地注視著鏡頭中間一名陌生的勁裝女子。這名女子梳著高髻,手中的長槍瞄準著前方,而她的獵物則超出了鏡頭的捕捉范圍。
“她是誰?”朧陵與阿宴面面相覷。
那名女子手中的武力器械殺傷力爆棚,明顯不符合千艋島的武器管理規(guī)定。
朧陵帶著阿宴邁出封鎖的艙室門,朝公共救生倉飛奔,沒走幾步,只看見一地的棕黑色毛發(fā)和少量的血漬殘留在狹窄通道的地面上。
朧陵捻起地上的一束毛發(fā),發(fā)現這些毛發(fā)長短一致,約有十厘米,而血漬沒有飛濺,只是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他推斷這里并不是暴力現場,卻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打掃這一地怪毛。
這讓阿宴稍稍輕松了些。她方才就在糾結要不要把喵喵的狀況告訴朧陵,卻又怕朧陵拒絕接受喵喵,甚至將她交到獵人們的手上。
兩人轉了個彎,剛剛靠近島民聚集的區(qū)域邊緣,就聽到他們壓低嗓子私下的紛紛議論:
“……那個女孩居然是狼人!”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進來的,哎呀,我現在覺得就連千艋島也不安全了?!?p> “就不應該讓外面的人進來,瞧瞧這都是些什么人??!”
“這和以前獵人協會在島上的時候,一模一樣,為了誅滅狼人,搞得島上到處都是狼毫和腥血。”
“可不是嘛,現在協會搬走了,狼人又混進來了,可麻煩了……”
阿宴不顧旁人的非議,從擁擠到一團的島民中闖出一條道來,好不容易鉆到了前頭。
“喵喵!”
她朝面前空地上膝行的小女孩叫道。
喵喵哪里還是膝行,幾乎是被打得跪倒在地。
不遠處,娜塔莉亞安靜地坐在邊上,阿津倒在了她的懷中,渾身掛傷,昏迷不醒。
阿宴咬緊牙,沖向喵喵,卻被卡倫攔了下來。
“笨蛋,看看我的耳朵!你也想被席拉趕出千艋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