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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覓天誠

第十五章 景鳶現(xiàn)身

難覓天誠 巖口河 4294 2020-11-03 08:00:00

  自此,每隔一日,景笑天便邀柳誠去酒館坐上半個時辰,祁王府珍藏的桂花釀基本都被景笑天拿了過去,青禾都有些心疼,王府里的桂花釀雖然不少,但品質(zhì)絕佳的也就那么幾壇,王爺平時都不怎么舍得喝。

  當(dāng)然,每次景笑天都會問柳誠進展如何,柳誠優(yōu)哉游哉喝著酒,一點兒也不著急。景笑天心里窩火又不好發(fā)作,好在柳誠滿腹天文地理志怪奇譚,聽他說東道西也很是有趣。趁著景笑天和柳誠談天論地的功夫,青禾也把云州城的胭脂水粉、首飾成衣逛了個遍,每次景笑天都讓她買上三五樣帶回祁王府以避耳目。

  只是掐指一算,這三月之期已剩不了幾天,雖說慈恩寺尚未修繕完畢,祁王也有繼續(xù)留她的意思,但畢竟當(dāng)初有過約定,再呆在王府自己的顏面上有些過不去,而且天也有些寒了,年關(guān)將至,她想回青州陪陪堂主。但蘇蘭芝和柳誠的事不定下來,就不能斬斷蘇蘭芝和荀覓之間的情絲,她怎能放心離開。

  “景姑娘,感情的事得小火慢燉,急不得?!?p>  “什么小火慢燉,你得火力全開,展開凌厲的攻勢,這樣蘇姑娘才會意亂情迷?!本靶μ旌薏荒苡H自上陣,情急之下,竟把自己是如何進的祁王府對柳誠和盤托出。

  “現(xiàn)在你都知道了,你說我急不急?”

  “你不在,不是還有我嗎?既然我們現(xiàn)在是盟友,目標一致,我肯定也不會讓荀公子得了空閑。”

  “話雖如此,我——”景笑天心說那你好歹抓點緊啊,卻見柳誠眼神凝滯,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柳誠把食指豎在了唇中。

  祁王府歷來神秘低調(diào),多年來柳誠也未曾見過祁王,為何景笑天一來,祁王府就一反常態(tài)?先是在外清修的老夫人突然回府,然后中秋之夜燃放了一場盛大的煙花,完全不符合祁王府一貫的作風(fēng)。之后景笑天在祁王府更是進出自如,管制形同虛設(shè),若郡主當(dāng)真病逝,祁王只是為了寬慰祁母,完全應(yīng)該把行事張揚的景笑天困在府內(nèi),以免被外界察覺異樣。

  那么只有一種解釋,景笑天一定和祁王有極為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既然景笑天和安寧郡主有六七分像,那么很可能景笑天也是祁王的女兒。在外多年的女兒終于回到身邊,老夫人回府,喜極之下的煙花,欲蓋彌彰的寵溺,就都可以說得通。

  至于為何要頂著安寧郡主的名分?大概是因為景笑天沒有受封,剛好安寧已死,祁王干脆瞞天過海,景笑天順勢獲得封號,皇家顏面也得以保存。

  只是這祁王也是,做事太過迂闊,直接找到景笑天的娘親,大概就是那位景鳶,把話說清楚,接景笑天回府不就好了嗎?即便當(dāng)年愛恨難消、恩怨難解,但郡主的身份和大師姐相比,孰優(yōu)孰劣,為人父母當(dāng)計深遠,景鳶不會不清楚。難道是因為女兒死后祁王才想起景笑天,這讓景鳶心有不甘?祁王只好另辟蹊徑給景笑天設(shè)局?

  過了半天,柳誠終于吐出了一句話:“景姑娘,恐怕你真的是郡主?!?p>  盡管早已領(lǐng)教柳誠思路清奇,景笑天還是被驚得目瞪口呆。

  “你是不是整天想東想西,走火入魔了?”景笑天沒好氣地說。

  “八九不離十?!?p>  “那就別胡思亂想了,有病治病?!?p>  “祁王是你爹?!?p>  “你——沒完沒了是嗎?假的!假郡主!如真包換。”雖說這幾個月恍然如夢,但景笑天不至于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要不我仔細給景姑娘分析一下?”

  “你說,我倒要看你能說出什么花兒來?!?p>  于是柳誠把自己剛才的推測說了一遍。聽完柳誠的話,景笑天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尤其是中秋節(jié)那晚祁王有些異常的反應(yīng)??墒?,這畢竟只是推測。

  看出景笑天的心思,柳誠又說:“最直接的,就是去問祁王?!?p>  “不行!”景笑天斬釘截鐵。

  “老夫人應(yīng)該也知情?!?p>  “還有別的辦法嗎?”

  “自然是有。不過祁王若真是你爹,你準備怎么辦?你會認他嗎?”柳誠想知道景笑天的想法。

  “不知道?!本靶μ煊行┟H?,突然,她急急地說:“不,祁王不會是我爹,他不能是我爹!”

  “究竟是不會,還是不能?”柳誠異常敏銳。

  “不能。”

  “為何?”這倒是讓柳誠想不通了。

  “因為,”景笑天咬了咬嘴唇,心中萬馬奔騰,極為沮喪地說:“荀覓很可能是他的兒子。如果祁王是我爹,荀覓就可能是我的哥哥,或者——弟弟?!?p>  柳誠很是意外,這個低調(diào)的祁王還真不簡單,一下子冒出來一兒一女,但景笑天的話讓他心里輕松了起來,果真如此就好辦多了。

  景笑天亂了分寸,眼睛又突然一亮,“柳誠,你腦子好用,你幫我想想,或許荀覓不是祁王的兒子?!?p>  柳誠正欲開口,看見青禾捧著一個紅底黑花的漆盒,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只好說:“今日怕是不行了?!?p>  景笑天只好暈頭暈?zāi)X地跟著青禾坐上馬車,回了祁王府。由于沒想好接下來怎么辦,便謊稱不小心染上了風(fēng)寒,把自己關(guān)在秋水苑好幾天,連給祁母請安都沒有去。祁母不放心,想過來看看,景笑天也推說不能傳染了祖母,讓青禾婉拒了。祁王知道后,派人給景笑天送來了一些湯藥和補品。

  由于想求證自己的身世,雖然約定的時間已到,景笑天絕口不提要離開王府的話。她不提,別人更是不會提起,所有人都似乎忘了這一茬。但有一個人沒有忘。

  自從悅來軒傳來消息,她便在青州耐心等待,等待景笑天回到她的身邊。可三月已滿,五日已過,仍不見景笑天的蹤影,景鳶坐不住了。一路風(fēng)塵策馬揚鞭,兩日后的戌時,這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青玉堂堂主來到了離祁王府不遠的一口枯井跟前,景鳶翻身下馬,揭開枯井上的草墊,打開火折跳了下去。

  枯井約莫一丈來深,底部三尺見方,井壁上有一處不易被人察覺的銅錢大小的孔洞,景鳶從懷中取出一枚通寶,穩(wěn)穩(wěn)地扣了上去,一道暗門立時打開,原來這是一條密道的入口,密道的終點,正是祁王的臥房。景鳶在密道中走了一小段后,發(fā)現(xiàn)前面有了光亮,原來每隔十來步,就有一方燭臺,上面滴落著厚厚的蠟油,看著跳動的燭光,隨著離臥房越來越近,景鳶的腳步也越來越沉。

  “你終于來了?!币粋€低沉滄桑的聲音響起,祁王身形微顫,簡單的一句話包裹了太多的情緒——欣喜、激動、祈盼、不安……這條靜靜等待了十年的密道,總算迎來了它的主人。

  “是你放她走,還是我?guī)撸俊本傍S的聲音和外面的寒風(fēng)一樣,冷得刺骨。

  “能不走嗎?”

  “王爺準備騙她到何時?你可真是稟性難移?!?p>  “我不想騙她,當(dāng)初也不想騙你。”

  “騙就是騙。念在你是她父親的份上,我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仁至義盡。你不要得寸進尺?!?p>  “景鳶,你不知道,你能來我有多高興。十年了,自打我尋得你的消息,便建好了這條密道,每天都在等這道門打開。”

  “密道?”景鳶冷笑,“我就不能從王府大門堂堂正正的進來嗎?我憑什么要鉆這該死的枯井來找你?說到底,你還不是害怕祁王府與青玉堂扯上關(guān)系。”

  “你明知并非如此。這些年,王府大門打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唯有這道門,你隨時都可以進來?!?p>  “王爺莫不是虧心事做多了,門都不敢開?”景鳶奚落道。

  “當(dāng)年的確是隱瞞了身份,有負于你,但我們在一起的七百多個日夜,難道都是虛情假意嗎?這些年每次傳信給你,你都不愿見我,也不回信,但你總歸是看過吧。不然,你今日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我沒想來,你若依照約定讓笑天離開,我也不會來。”

  “你非要如此嗎?”

  “若不是安寧郡主沒了,你也不會想起笑天。她對你來說只是安寧的替代,卻是我的唯一?!?p>  “安寧郡主?”祁王苦笑,“若我說,這世上就沒有安寧郡主,你會不會以為我又在騙你?”

  “你——?”

  “或者說安寧郡主就是笑天。笑天是你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女兒?!?p>  景鳶的臉色嚴肅起來,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多年前自己傾心愛戀過的男人,認認真真地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坐下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p>  二十幾年前,年輕的祁王由于統(tǒng)籌得當(dāng)救災(zāi)有功,與朝廷的庸碌無為形成鮮明的對比,深受云州百姓愛戴,以至于百姓只認祁王不認官家,朝廷無法在云州開衙設(shè)府。時任皇帝是祁王同父異母的長兄,即位時間不長,根基不穩(wěn),只好對云州采取綏靖政策,放任自流。雖說祁王謙虛謹慎,并沒有居功自傲,表示只是暫管云州,一切聽從朝廷調(diào)遣,但畢竟功高震主,皇帝內(nèi)心十分忌憚,且當(dāng)時的祁王尚未成家,自然炙手可熱,成為了王公貴臣們爭搶的聯(lián)姻對象。為防止祁王尾大不掉,皇帝在宮中尋了一位面容姣好但毫無背景的女官,封為鄉(xiāng)君,下旨賜婚。

  祁王心中憤懣卻又不能抗旨,無奈之中只好冷落祁王妃,云州的事宜都交給心腹秦?zé)ù蚶?,自己隱姓埋名跑到青州游山玩水,結(jié)果在這里邂逅了出身武林世家的姚景鳶。當(dāng)年的姚景鳶行俠好義、心性單純,一次為幫一位老漢討回被騙的血汗錢,卻反遭歹人誣陷,被說成是父女二人設(shè)下的“仙人跳”,對方人多勢眾言之鑿鑿,姚景鳶百口莫辯,困窘之際恰巧祁王路過,見多識廣的祁王幾句話就拆穿了歹人的把戲,引得姚景鳶對他一見傾心,而祁王也被姚景鳶的麗質(zhì)天成和俠義丹心所吸引。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不久二人在青州置辦了一處小院,結(jié)為夫妻,兩人一文一武,一靜一動,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很快兩年過去,就在祁王幾乎忘了祁王府、忘了祁王妃的時候,突然云州來人找到他,報祁王妃薨逝,祁母讓他回去主理喪儀。姚景鳶這才知道枕邊人居然是個王爺,看著尚未滿月,連名字都還沒起好的女兒,姚景鳶覺得實在過于荒唐。她生平最恨欺瞞拐騙,結(jié)果自己滿心歡喜的郎君竟徹頭徹尾地騙了他;她生平最想鋤強扶弱,結(jié)果一腔熱血喂了狗,自己滿心歡喜的郎君負心薄幸,若不是他,若沒有她,祁王妃怎會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等到祁王處理完云州的事情趕回青州時,昔日的歡聲笑語已是幻夢一場,姚景鳶已經(jīng)帶著女兒遠走高飛。祁王派人四處打探,卻一直杳無音訊,無奈之下回到云州,從此關(guān)門閉戶深居簡出。其后一次覲見皇上時,祁王謊稱膝下有一女,為已逝的祁王妃所出,自小體弱多病,皇帝為了安撫祁王,沒有細問,便下了一道圣旨,冊封安寧郡主。

  而姚景鳶當(dāng)年一氣之下帶著女兒離開后,自覺無臉回到娘家,便尋了一戶沒有兒女的布衣夫妻,每年給一些銀兩,把女兒托付給了他們,自己則去掉姓氏改名景鳶,憑著一身卓絕的武功入了青玉堂,經(jīng)歷變故之后,她的心逐漸變得堅如磐石,處事果決狠厲,在青玉堂如魚得水,深受老堂主的賞識,六年后便坐穩(wěn)了堂主的位子,也自此接回了女兒,并給她取名景笑天。

  但無論自己如何風(fēng)光無限,無論后來祁王如何向她示好,祁王當(dāng)年的所作所為景鳶始終都無法釋懷,她覺得自己遇人不淑,因此從未向景笑天提起過她的父親;又認為既然自己雙眼蒙塵入了歧路,那就一條道走到黑,所以她從未承認過自己是景笑天的娘親,雖然多少次夜深人靜之時,她都幻想著景笑天叫她一聲“娘”。

  “景鳶,所有的事情我都已安排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行嗎?”祁王哀求道。

  來時的決絕雖然已經(jīng)消失不見,但接下來到底要如何,景鳶還需好好想想。

  “現(xiàn)在我不能答復(fù)你,已經(jīng)亥時了,我該走了?!?p>  沒有遭到否決就是好的開端,祁王心滿意足,“好,我等你。我送你從大門離開?!?p>  “不,我還是原路返回?;蛟S我該習(xí)慣習(xí)慣這條路?!本傍S意味深長地說。

  “好,我送你?!?p>  這次景鳶沒有拒絕,但兩人一路無話。出了井口之后,景鳶用手指在嘴邊打了個響哨,隱隱綽綽中一匹黑色的追風(fēng)馬急奔過來,停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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