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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覓天誠

第十七章 妙音撲買

難覓天誠 巖口河 3963 2020-11-05 08:00:00

  “堂主,景姑娘可能還在等我的回話,您看我怎么說合適?”柳誠征詢景鳶的意見。

  景鳶長嘆一聲,也算釋懷,“實話實說吧。是去還是留,讓她自己選擇?!?p>  接著喝茶,不過這次換了柳誠為景鳶斟茶??粗\認(rèn)真小心的模樣,景鳶突然笑了,輕柔而放松,一點兒也不像那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青玉堂堂主。

  “柳公子,笑天知道你對她的心意嗎?”

  這次輪到柳誠吃驚了,沒想到景鳶也這么直接。

  “呃,”柳誠一時慌亂,竟有些語無倫次。

  “笑天心思遠(yuǎn)不及你深沉,柳公子,如果你執(zhí)意要招惹她,那就千萬不能負(fù)她?!本傍S語重心長地說。

  “那堂主這一關(guān),我算是過了吧?”柳誠心中竊喜,前路漫漫,攻克了堂主,或許能多一個強勁的助力。

  “如果笑天問起,就說我回青州了?!?p>  柳誠本想挽留景鳶在云州過年,但又覺得還有許多事情沒有理順,不能操之過急,只得在心里默默許了個愿。

  接下來,該去會會荀覓了。

  一個多月沒有蘇蘭芝的消息,荀覓心中對她的思念像發(fā)了瘋的藤蔓,肆意生長,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無端生出許多妄念,宛如一池湖水被無心的清風(fēng)越吹越皺,浪花漸起。不能再任由自己這樣下去,或許自己應(yīng)該去老夫人那里,跟她一起念念經(jīng)打打坐,荀覓心想。

  “荀侍衛(wèi),外面有人找?!避饕拕偝鲩T,就被一個下人叫住。

  “找我?”荀覓有些納悶,會是誰呢?自從郡主入府后,祁王府的規(guī)矩漸漸松懈,大門處也安排了值守,以往可不會有人能這樣輕易地往府里傳遞消息。

  “一位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毕氯诉f給他一封信箋。

  荀覓展開信箋,上面只有四個遒勁古雅的大字——逍遙瓦舍。

  逍遙瓦舍?荀覓把信箋重新折好,默默想了一下,回屋取了件披風(fēng),朝王府大門走去。逍遙瓦舍是一處云州城里的人聽書說書的地方,魚龍混雜,人氣頗高,荀覓以前也曾去過幾回,但畢竟聽的是外間的風(fēng)云、旁人的傳奇,一想到自己荀覓便心中黯然,因此始終對它沒有太高的興致,

  一進逍遙瓦舍的門,荀覓便被一位伙計領(lǐng)著,走上二樓,進了一個包間。包間里坐著一位年輕的公子,荀覓看著面熟,很快想起來是在妙音閣有過一面之緣的柳公子。他為什么要找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荀覓心中的困惑,柳誠笑了笑,請荀覓入座。

  “不知閣下約荀某出來,所為何事?”荀覓解下披風(fēng)在木桁上掛好,在柳誠對面坐了下來。

  “在下鳳棲府柳誠。”

  原來是一個云州城的富家少爺,會一些奇技淫巧而已,那似乎跟自己更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也是瑾萱繡坊的——新掌柜?!绷\不緊不慢地說。

  荀覓心中一驚,瑾萱繡坊?蘇姑娘?

  “我找荀公子來,只為兩件事。其一,明日在妙音閣有一場刺繡盛會,來自云州城眾繡坊的十二位繡娘會到場一展身手,其中,”柳誠看著荀覓的臉,“包括瑾萱繡坊的蘇蘭芝姑娘。盛景難得,不知荀公子要不要去看一看?公子若去,我便給公子留好位置?!?p>  荀覓臉色微變,不知柳誠究竟有何意圖,但想到能見蘇蘭芝一面,心底里還是愿意去的。

  “那就多謝柳公子美意了。不知這第二件事——?”

  “荀公子剛才來的匆忙,可能沒有留意,這逍遙瓦舍的旁邊,有一家客棧?!绷\站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簾子,“荀公子可還記得這星月客棧?”

  荀覓也站了起來。

  “三個多月前,荀公子從這里帶走了一位姑娘,之后這位青玉堂大師姐便成為了祁王府的安寧郡主,我沒說錯吧?”柳誠放下簾子。

  “你——”荀覓一臉驚愕。

  “不對,我剛才說得不夠準(zhǔn)確,應(yīng)該是荀公子把安寧郡主從星月客棧帶回了王府?!?p>  “你到底是什么人?”荀覓臉一寒,眼里有了殺機。

  “荀公子,別緊張,一開始我就把身份告訴你了,不會有假。”

  “那你想要什么?”

  “明日的盛會,還請公子和郡主一同前來。荀公子請放心,郡主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傷她,也不會害你。”

  細(xì)察荀覓的反應(yīng),柳誠斷定,關(guān)于那個“莫須有”的安寧郡主,荀覓是知情的,在王府內(nèi)長大,深諳王府的家事,又深受祁母的憐愛和祁王的器重,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世?他對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難道他真的是祁王的私生子嗎?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二人下樓之時,前擠后擁的人群正在興致勃勃地聽著“貍貓換太子”,正襟危坐的說書人已經(jīng)說到劉妃認(rèn)養(yǎng)八賢王之子。

  “荀公子,難得過來一次,要不聽會兒再走?”柳誠婉言勸道。

  “不必了?!避饕捦耆珱]有多想,拱手告辭。

  看著荀覓遠(yuǎn)去的身影,柳誠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些拿不準(zhǔn)。

  回到王府進了房屋,荀覓二話不說關(guān)上房門就躺在了床上,他要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但翻來覆去半天,他覺得腦子里面越來越亂,怎么也理不清楚。算了,還是先去知會郡主一聲明日的事情吧。明日有那位神通的柳公子在場,即便郡主和蘇姑娘面碰面,應(yīng)該也不會出現(xiàn)什么差池。

  青禾覺出了景笑天這幾日的反常,但也弄不清緣由,問她又不說,也只好由著景笑天,她說什么自己便做什么。聽到有人在秋水苑外面敲門,青禾出來見是荀覓,還以為是祁王要找郡主,趕緊跑回去告訴景笑天。

  “讓他進來說話?!本靶μ鞈醒笱蟮卣f。

  “這不好吧,荀侍衛(wèi)一向都注意避嫌?!?p>  “避嫌?還有什么嫌好避?”想到自己喜歡的人竟極有可能是自己的骨肉兄弟,景笑天就氣不打一處來。

  青禾無奈,只好出去對荀覓說:“郡主這幾日身體欠安,外面天冷,風(fēng)又大,有什么話荀侍衛(wèi)還是進屋說吧。”

  荀覓依言進了屋,發(fā)現(xiàn)景笑天雖然黑著一張臉,但精神好得很,一點兒不像生病的樣子,便尋思著先說哪句更好。

  “荀侍衛(wèi)有什么事就請說吧?!币妼ひ掃M來了又不說話,景笑天只好開口。

  “我今天見過瑾萱繡坊的柳掌柜?!避饕捒粗靶μ斓哪樕9?,景笑天的眼神一亮。

  “難不成是他讓你給我?guī)Я耸裁丛???p>  “正是,柳公子說明日在妙音閣有一場盛會,還請郡主前去捧場。”荀覓撿著重點說。

  “好,我知道了?!?p>  “還有,王爺見前一陣郡主在外受了風(fēng)寒,責(zé)怪我沒有照顧好郡主,吩咐我往后跟著郡主一起出府。”荀覓也耍起了心眼。

  “行,我知道了。”跟著就跟著吧,找個機會甩了便是,景笑天心里說。

  柳誠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想到明日就能確定自己的身世,景笑天除了期待,心里還有一些難以名狀、如絲線般纏繞在一起的紛亂。如果柳誠猜錯了,自己只是長得像安寧而已,那一切都好說;如果柳誠猜對了,那么自己該如何面對祁王,難道要接受這個陌生的父親嗎?真的要當(dāng)這個奇怪的郡主嗎?至于為什么柳誠選擇在妙音閣見面,又是個什么樣的盛會,景笑天無暇去想。

  “什么動靜?怎么這么熱鬧?”離著老遠(yuǎn),景笑天就聽到鑼鼓喧天。

  “說是盛會,自然要與平日有一些不同。”荀覓不著痕跡地說。

  今日的妙音閣似是棄了仙緣入了凡塵,方圓五十米都掛上了彩旗,迎風(fēng)招展,門前兩側(cè)禮樂隊呈八字排開,敲鑼打鼓吹嗩吶,屋內(nèi)樂器全部不見蹤影,整個一樓都煥然一新,正中央是一棵一人多高的朱砂梅,花苞點滿枝頭,梅香四溢,十二把椅子圍著梅樹擺成了一個大圓圈,十二位繡娘已經(jīng)入座。兩邊各有六張坐席,前面的方案上都擺放著茶水和糕點,不用說這是十二家繡坊掌柜的位置。正前方擺放著三把太師椅,似是主位。對面的看客席已經(jīng)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地方倒是不小,卻只設(shè)了三個坐席,其余的人都只能站著。眾人也是好奇,這三個坐席是為誰而設(shè)?

  時辰已經(jīng)差不多,妙音閣李掌柜請繡坊掌柜們一一就坐。虞山一直在門口死死地盯著,見景笑天一行到了,趕緊把他們引到看客席落座,還給景笑天和青禾遞上了手爐。他們是誰?有幾位繡坊掌柜多看了荀覓幾眼,依稀覺得似曾相識,但又叫不上名來。

  一邊是豐神俊朗的貴公子、一邊是閉月羞花的嬌小姐,中間坐著一個俏丫鬟,大家見丫鬟都能受到如此禮遇,心中便明白這二人非富即貴,雖然丫鬟坐在中間多少有些奇怪。

  柳誠坐在離景笑天最近的掌柜席上,神色自若地看著她。這時,景笑天也發(fā)現(xiàn)了繡娘中的蘇蘭芝,而蘇蘭芝的位置,正好能夠與荀覓四目相對。這個柳誠到底在搞什么鬼?景笑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柳誠笑了笑,把頭轉(zhuǎn)向了別處。

  “——”一聲悠揚的銅鑼響起,屋外的樂聲戛然而止,一切就緒。李掌柜從主位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依次朝各個方位鞠了一躬,笑容滿面地說:“承蒙各位抬愛,為了更好地回饋妙音閣的主顧,往后凡出自妙音閣的樂器,都會隨贈刺繡一幅,一器一繡,絕不雷同。但眾所周知,妙音閣只擅雅音,所以今日妙音閣有幸請到了云州城十二家繡坊掌柜,每位掌柜派出的繡娘將現(xiàn)場完成一幅繡品。之后請每位掌柜依次排出這十二幅繡品在自己心目中的名次,最優(yōu)即為一,次之為二,以此類推,直至十二,最后加總所有掌柜對繡品的排名,哪家繡坊的總數(shù)最低,則為勝出?!?p>  眾人頗為驚奇,也覺得有些道理,紛紛點頭。李掌柜接著又說:“在商言商,我妙音閣自然想尋質(zhì)優(yōu)價廉的繡坊。我身邊這兩位是爾雅私塾的老先生,德高望重,想必大家都認(rèn)識,因此請兩位先生做個見證,各位掌柜給首批五十件繡品的報價已經(jīng)在二位老先生手中,并已排出高低順序。等稍后繡品的排名一出來,按照報價四、繡品六的比例,由兩位先生算出最終花落誰家。不知各位認(rèn)為是否妥當(dāng)?”

  “好,甚是公平?!逼渲幸晃焕C坊掌柜說道,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雖說天客來繡坊在繡功上有明顯優(yōu)勢,但畢竟店大欺客,它的報價不會太低,那別的繡坊也或有勝算。

  “多謝各位認(rèn)可,”李掌柜抱拳一周,“那接下來我便說說刺繡的規(guī)則,工具、原料各位已經(jīng)備好,針法不限,請各位繡娘在一個時辰內(nèi),結(jié)合眼前的朱砂梅,完成隨贈繡品一幅?!?p>  繡娘們都抬起頭,開始打量這棵先前并沒有太在意的梅樹。

  李掌柜看了一眼虞山,虞山會意,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滴漏計時開始!”

  兩邊的掌柜們開始喝茶,低聲交談。李掌柜也坐回到太師椅上。

  繡娘們都拿起了手中的針,蘇蘭芝卻微微閉上了眼。而荀覓自打進屋,目光就沒有離開蘇蘭芝。

  青禾雖然覺得坐在中間有些別扭,但眼前的事又著實有趣,一雙眼睛都看不過來。

  生意人就是花花腸子太多,折騰出這么多的花樣,哪像江湖兒女快意恩仇,隨性灑脫,景笑天本來覺得自己智勇雙全,可自打來了云州,她開始覺得自己斗勇還可以,斗智似乎不太行。一個時辰太漫長,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繡娘們身上,景笑天假借整理衣衫,起身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跟我來?!币粋€熟悉的聲音在景笑天耳邊輕輕地說。

  是柳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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