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泯攤開雙手聳聳肩,也學(xué)老頭兒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兩袖清風(fēng)一身空,您看我這身上有什么值錢東西便拿去吧?!?p> 老頭兒愣住,沒想到她反將自己一軍。
舒泯解開腰帶,敞開外裳,狀似無辜,“您若是不信,盡可上前來搜搜看我渾身上下可有什么值錢物什。”
老頭兒嚇得連連后退,“你…你…你這是做什么?!老兒我是佛門俗家子弟,你個黃毛丫頭別給我來這招!”
舒泯不緊不慢地系緊腰帶,雙手背在身后,氣定神閑,輕飄飄問道,“怎么?不要錢了?”
老頭兒瞪大眼睛看著她,心有余悸,“看著清清秀秀的一個丫頭子,怎么還會耍無賴呢?”
舒泯也不惱,微微頷首,“是無賴了些,但也不過是見什么人便說什么話、做什么事罷了?!?p> 老頭兒叉住腰,老臉通紅,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小丫頭,年紀(jì)不大,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倒是玩得挺好。。”
“過獎過獎?!笔驺χ毖?,將他這話當(dāng)成是褒獎。
“你……”老頭兒吃癟,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委屈地開口,“沒有錢,吃的總有些吧……”
沒等舒泯回絕,老頭兒搶先說道,“老兒我可盯了你許久了……”
老頭兒壓低聲音,有幾分不好意思,“你時常進出廚房,弄點吃的應(yīng)當(dāng)不成什么問題吧?!?p> 說著說著竟委屈起來,“你都不知道,他們給我吃的是些什么玩意兒……”
原來早就盤算好了,要錢不過是虛晃一招,這老頭兒有點意思。
舒泯不自覺勾起嘴角,吃的,倒不是什么難事。
老頭兒敏銳地察覺舒泯表情的松動,笑嘻嘻地湊上來,“老兒我要求不高,弄點什么燒雞、豬蹄、醬雞臘肉的就行。”
舒泯:……
“醬雞臘肉?佛門子弟?……”
“咳咳,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崩项^兒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遠(yuǎn)處,“啊呀,廚房是在那個方向吧??熳呖熳??!?p> ……
二人朝廚房走去,老頭兒心情甚好,笑嘻嘻地哼著小曲兒,一路也沒閑著,嘴里問個不停。
舒泯有一搭沒一搭地答他,隨口反問道,“那老先生是因何被發(fā)到寒苑來的呢?”
老頭兒皺眉,“老先生?聽來迂腐得很,難聽死了,老兒姓胡,叫老胡!”
不等舒泯開口,自己皺了眉頭,倒豆子似的將心中委屈通通倒了出來,“啊呀,說來老兒我才真是冤屈哩!莫名其妙就被發(fā)到這衣食都不全的地方來了!這地方連老兒原先住的馬廄都不如哩!”
“馬廄?”
老頭兒點點頭,伸出手,連說帶比劃,“啊呀,就是管馬吃喝拉撒的地方!老兒我原先是個馬倌,你可別小看,多的時候老兒我手里頭可管著百十來匹好馬哩!”
“那又如何會淪落至寒苑來呢?”舒泯問道。
“還不是王黎害得!老兒不過是騎了他的一匹馬,他便大發(fā)雷霆,一時說要軍法處置,一時又說要交法司處置。亂七八糟,聽得老兒頭疼,還白白挨了他幾軍棍,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呢。”老頭兒齜了齜牙,仿佛傷口又疼起來似的。
“幸虧那日湊巧林遠(yuǎn)斟也在,勸解了他幾句,于是就將老兒發(fā)到這里來了。這林遠(yuǎn)斟看著倒是不錯,倒是個好說話的,不然老兒不知還要再挨他幾軍棍。
老兒我現(xiàn)下雖是個馬倌,年輕時候也是個風(fēng)云人物,放眼京都,各個世家大族府上老兒都是伺候過的,你且出去問問,哪個當(dāng)奴才的能做到老兒這般?”言語間盡是得意。
舒泯笑笑不說話。
林遠(yuǎn)斟,原翰林院大學(xué)士,現(xiàn)如今的鴻臚寺卿,御前三品大員。
王黎,堂堂禁軍統(tǒng)領(lǐng),雷厲風(fēng)行,在朝堂之上頗有威望。
這二人都不是等閑之輩,這老頭兒居然直呼其名,還如此膽大包天騎王黎座下戰(zhàn)馬。
要么就是仗著寒苑偏僻,胡說一氣也沒人知道,便無所畏懼。
要么就真是曾跟隨過哪位權(quán)勢滔天的達官貴人。會是誰呢?讓他連林遠(yuǎn)斟和王黎都不放在眼里。
舒泯看了老頭兒一眼,他還在眉飛色舞地話當(dāng)年。
又或許只是個愛臆想說夢的癡人罷。
午后差事少,廚房也無人,挑這個時辰來恰好合適,舒泯看看左右,帶著老兒悄聲進了廚房。
剛?cè)霃N房,老頭兒雙眼發(fā)亮,急不可待地四處翻找起來,鍋碗瓢盆乒乒乓乓地響起來。
舒泯忙將他拉到一邊,示意他不準(zhǔn)擅動,自己輕手輕腳地打開籠屜,挑了幾個個頭大的糕點包子。
看看一旁枯瘦的老頭兒,舒泯想了想將一旁的剩菜一并拿了,帶著老頭兒出了廚房,尋了個沒人的角落遞給他。
老頭兒接過咬了一口,有幾分嫌棄,“這玩意兒也能叫包子?就這指甲蓋兒大小的餡,同饅頭有什么區(qū)別。”
又伸筷將那盤菜扒拉過來扒拉過去,扯著嗓子高呼,“當(dāng)真是一點兒油水也沒有?。俊?p> 舒泯淡淡,“您當(dāng)發(fā)您進寒苑是讓您吃香喝辣來了?若不吃便還我,我這便拿去倒了喂豬?!?p> 說著就要動手,老頭兒趕緊護住,撇撇嘴,長須微動,“你這丫頭子,怎地如此糟踐糧食,老兒最見不得浪費,湊合著吃吧?!?p> “這包子還是京東頭那家周記做的好吃,別看門臉小,嘿,在京都開了十來年了,每日天不亮就排長隊,價格也實惠,薄皮厚餡兒,咬一口滿嘴湯汁,那才叫好吃呢?!?p> 老頭兒自顧自碎碎念,咽咽口水,看看手中干巴巴的包子嘆口氣,皺眉閉眼狠狠咬了一大口。
隨即幽怨地看向舒泯,“小丫頭子,你沒背著老兒藏什么好吃的吧?”
舒泯攤攤手,“這寒苑里頭能有什么好吃的?!?p> 老頭兒不依不饒,“方才老兒可是見你拿了不少東西,怎么到我手里才這么幾個硬得硌牙的石頭包子?你定然藏了什么好東西?!?p> 說著拽著舒泯的衣袖非要她將藏的東西拿出來,拉扯幾下,舒泯懷中的書啪地一聲掉落在地。
“這是什么東西?”
老頭兒躬身拾起細(xì)細(xì)看著,抬頭看向舒泯,意味深長,“小丫頭子,小小年紀(jì)看這書可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