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初梨的成績是在第二天中午收到的，排名在年級一百之外。
這自然少不了趙蘭的一頓罵。
黃酩辭在電話里安慰了她幾句，聽著她一抽一抽的聲音，對她的狀態(tài)很不放心。
“你這么擔心她干嘛不過去看看？”等黃酩辭放下電話，方知曉難得問了一個笨問題。
黃酩辭接過他遞來的水，咕嚕嚕一口氣灌下大半杯，緩了一口氣才說道：“你是不是傻，我去她家，不是上趕著讓趙阿姨不痛快，再加一個一中第一的，你是嫌初梨被罵的輕了?！?p> 方知曉皺眉，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管跟誰比，他從小都是參照物，還從來沒有理解過被參照的人的感受。
好在黃酩辭也不要他的回答，自顧自說：“其實初中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初梨的邏輯能力比我要差點，到高中可能就放大了一點。她的文科本來不錯，但這次考砸了，所以成績就凄慘了?！?p> 這自然和那幾個女生有關。
欺負董初梨的一共有三個女生，一個住在東城，一個在南面，距離都挺遠，不過總比還有一個在郊區(qū)的要好。
計劃是對付東城和南面的，三個中能收拾掉兩個，另外一個就不成氣候了。
黃酩辭叼著個勺子一邊喝酸奶一邊看方知曉準備道具：“明天是先去東城吧，洛川家就在東城，要不收拾完那個人你陪初梨去南區(qū)，我去她家玩玩?！?p> 方知曉手里的動作停了一瞬：“做夢。”
“別呀?！秉S酩辭著急，“洛川也考砸了，昨晚大半夜跟我哭了一宿呢，我好歹去安慰安慰她啊。”
“你難道你是上趕著讓她不痛快？”方知曉對她的用心深表懷疑。
黃酩辭“切”了一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得平日笑她的不是你一樣?！狈街獣匝鄱疾徽Ｒ幌抡f道，“期中考試你不是還笑她集合都會錯，盯著她的錯處盡情嘲笑的人難道不是你，我看錯了？”
“我靠，你怎么知道？”黃酩辭差點被酸奶嗆到，“你監(jiān)視我。”
方知曉贈送了她一對免費的白眼：“不是我想知道，整個學校都找不出你們兩個逗比風格的。別人都是安安靜靜的難過或偷著樂，就你們兩個互相抨擊對方是笨蛋，我想不知道都難。”
“哦，對了，以后你們倆互相挖苦的時候不要帶上英語，都是半斤八兩，聽多了容易拉低別人的正常水準。”
黃酩辭氣鼓鼓的一仰頭喝完了酸奶，把空盒子朝方知曉扔了過去：“你想打架就直說?！?p> 白色的酸奶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的撞到了方知曉的下巴，里面殘余的酸奶濺了點在他的臉上?！鞍舌币宦?，盒子落地了，它的使命完成。方知曉笑笑，彎腰撿起地上的盒子扔到垃圾桶里，至于臉上的酸奶，連擦都沒擦一下。
“想要我跟我打架你學好英語再說。”方知曉把桌上的道具收起來，防止某人一時興起全給毀了。
見黃酩辭不以為然的樣子，方知曉加了一句：“也不用非是英語，那天你總分超過我我就躺平了任你打，絕不還手?！?p> “廢話。”
黃酩辭見他準備的差不多了蹦跳著上樓，早上起來的早她需要補個下午覺。
不過她沒看到的是，在她轉身上樓的時候，餐桌邊的那個男生用手指把臉上的酸奶揩下來，然后放入了嘴里。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早，叫黃酩辭起床是一項大工程。
好不容易出門了，方知曉忍不住問道：“你在學校也這樣嗎，王洛川也是每天花上半小時叫你起床?！?p> 黃酩辭道：“怎么可能，她比我還會賴床，早自習遲到都是因為她，不是我?！?p> 這話，有一半能信就不錯了。方知曉腦海再次浮現(xiàn)“半斤八兩”的兩個人。
董初梨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好一會了，正跺著腳搓著手。
“你就不能進去等啊?！秉S酩辭無奈，握住她的手暖了一下，讓老板先端碗豆?jié){過來給她。
董初梨捧著熱氣騰騰的豆?jié){，心情還是有點低落：“本來想進來的，心情不好就在外面吹吹風，要冷的受不了我自己就進來了?！?p> 方知曉去前面跟老板點單。
以前在茅山上小學的時候，一直都是董初梨等黃酩辭的。每次提早大半個小時出門，到黃家把黃酩辭從被窩里拖出來然后等她吃飯，兩人還常常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
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
三人吃完早飯一起坐車去了東站，到站后又換乘了一輛公交車，在黃酩辭暈的七葷八素的時候終于到了目的地。
“看樣子她沒什么用了?！狈街獣苑鲋?，問董初梨，“她還會暈車?。俊?p> 董初梨低落的情緒好了一點，笑道：“超過四站、堵車、出租車、不開窗，以上條件滿足任何一項她都肯定會暈車?！彼龔亩道锬贸鲆话捗愤f給黃酩辭，繼續(xù)說道：“車上還不能吃東西，除非是橘子那些水果，不然不管是別人在吃還是自己在吃，她都能給吐出來。”
方知曉默默記在了心里。
東城是老城區(qū)，還保留著城市原本的弄堂特色。前幾年一直說要拆拆拆的，結果一開始價格沒談攏，后面拖的越久隨著新城市房價的上漲就越來越拆不起。直到去年市區(qū)規(guī)劃把這一片劃為保護區(qū)，撥款下來在外邊好一陣裝修，弄得頗有古色古香的韻味。
拆是不可能再拆了。
這個女生的具體地址還是王洛川幫忙提供的，剛巧，兩人是初中同學還同班。那時候的王洛川幫班主任做過家訪統(tǒng)計表，知道班級里所有人的地址。她當時只記住了個大概，不過和班主任套話愣是把地址給套出來了。
弄堂的路過于狹小，方知曉和黃酩辭在兩邊藏好，然后由董初梨打電話叫那個女生下來。
“你怎么來了？”下來的女生似乎很疑惑。
原本的計劃中需要初梨裝兇罵她，但這和董初梨的性子實在不符合，結果她低聲說的兩句話連方知曉和黃酩辭都沒聽見。
那個女生嗤笑一聲：“怎么，這大過年你來我家干嘛，考試考砸了怪我，來找我理論了。”
董初梨的臉漲的通紅，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自己笨怪誰?！蹦莻€女生痞里痞氣的往前走了幾步，嚇得董初梨只能不斷往后退。
見她和之前沒什么兩樣，那個女生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還伸手推了她一把。
董初梨剛被推到路口的時候，不知從哪兒伸出一塊棍子，把那個女生恨恨的絆了一跤。等她剛要抬頭破口大罵的時候，方知曉一把拉過初梨，手中的辣椒水噴了出去。
“啊——”
那個女生在地上尖叫了一聲，她還沒抬頭眼睛就被噴了辣椒水，根本沒看清前面的人已經(jīng)換了，而且她一時也睜不開眼睛。
黃酩辭上前踢了她幾腳，不重也不是要害位置。只是被辣椒水模糊了眼睛的女生什么都看不見，疼痛被無限放大，只能在地上哀哀叫著。
示意了一下董初梨，方知曉已經(jīng)把要說的話打在手機上了，可即便如此，她念起來也毫無氣勢。
“你……你記住，這次……只是一個教訓，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如果下次你還影響……我學習，我就帶刀子了。反正我成績不好……家里也不會好過……不如一起同歸于盡?！?p> 就算對董初梨的總結陳詞再不滿，黃酩辭也只能拍拍腦袋踢了一腳地上的人撤退。
“她的眼睛不會有事吧？”走出了一段路，董初梨往后看看，有點擔心。
黃酩辭嘴里還叼著幾顆話梅，說話含糊不清的：“沒事，方知曉根據(jù)防狼辣椒水調的，比那個比例還要低，頂多就腫兩天眼睛?！?p> “嗯?！倍趵鎽艘宦?。
下午去南區(qū)，那邊的地理環(huán)境和東城不一樣，沒有弄堂可以藏身，但是昏暗的樓道是一個很好實施計劃的地方，反正這里也沒有監(jiān)控。
三人混入了小區(qū)，黃酩辭手里還帶著兩個冰淇淋，最便宜最大的。
當董初梨敲門把人叫出來以后，遭遇幾乎和之前一模一樣。
這次她的膽子大了一些，還出腳絆倒了那個女生，方知曉上了辣椒水，黃酩辭往她衣服里塞了兩個冰淇淋，就連董初梨的臺詞都比之前順了一些。
就是，后面逃跑的時候有點慌張。
畢竟是在小區(qū)里，時間太緊迫了。
三人好不容易從小區(qū)里出來，彼此笑著擊掌，“噓”了一聲。
這是屬于他們三人的秘密。
為了慶祝這次勝利，董初梨請客去吃肯德基。
平時趙蘭是不允許她去吃的。
徐英也不允許。不過黃酩辭要想吃的話，誰不允許也沒用。就連麻辣燙，她都敢躲在被窩里吃。
黃酩辭心情歡快的點了個全家桶，這下誰都不用點了。
董初梨問：“小辭你不是喜歡吃辣翅嗎，要不多點點辣翅?！彼惶羰?，但對黃酩辭進肯德基必點全家桶然后抱怨辣翅太少的行為一直都不理解。
反倒方知曉，經(jīng)過兩人一起買年貨以后，對她突如其來的“節(jié)約意識”已經(jīng)有所了解。反正三個人也吃得完，就加了一對辣翅不點了。
整個商場都紅彤彤的，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也不多，反正沒圣誕節(jié)熱鬧。
“開學的時候感覺三年挺長的，這一眨眼一學期就過去了?！倍趵婵戳艘幌峦膺?，“等開學了過個清明五一，填個文理科，一學期就又結束了?！?p> 黃酩辭逗她：“照你這個算法，從出生到死亡都不要五分鐘?！?p> 董初梨認真點頭：“本來就是，我每天都嫌時間不夠用呢，那么多科目，平均下來都沒多少時間?！?p> 這繞來繞去又要繞到成績了，黃酩辭無奈睨了對面方知曉一眼。
“沒事，高一就隨便學學。”方知曉被迫開口，“等你到高二了，有些科目好不好都沒什么關系。對了，初梨，你選文科還是理科？”
董初梨神色郁郁：“我想選文科，但我媽要我選理科?！?p> 她說的是“要”。
方知曉和黃酩辭總體是要偏理科一些，他倆喜歡，家長一個沒資格干涉，一個干涉了都敢自己改掉的，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你媽估計和我媽一樣的心思?！秉S酩辭顯然了解兩個母親的心思，“什么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文科都是混分的，鬼嘍?！彼o董初梨打氣：“你喜歡文科就選文科，大不了聽你媽的事后把表給改了，等分完班了她還能怎么辦?！?p> “小辭你少出餿主意?！狈街獣詣傄f話，柜臺在喊他們號，只好站起來去拿全家桶。
一端上桌，黃酩辭就伸手搶了那對額外加的辣翅。
方知曉看她的眼神有些寵溺，不過立馬垂下眼簾拿了個吮指雞塊。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他給董初梨分析，“你問問阿姨大學要你報什么專業(yè)，她現(xiàn)在關注你的不過就是期中考試月考和文理分班的，估計還想不到那一塊去?！?p> “不如你自己先想想，以后想讀什么專業(yè)，什么學校，然后告訴阿姨，往年那學校專業(yè)錄取成績是多少，是不是分文理。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可能不會逼你選理科?！?p> 方知曉看了一眼對面目瞪口呆的兩人，微微一笑：“怎么，這樣不行嗎？”
兩人齊齊搖頭。
黃酩辭吐出一根雞骨頭，喝了一口可樂咽下去：“總感覺你和我們不是同齡的。”
方知曉道：“我們本來就不同齡，我比你大一歲?！?p> “不是這個意思?！秉S酩辭說，“就是我們考慮事情不一樣，初梨在考慮文理分班，我考慮高考還以為想得已經(jīng)夠遠了，沒想到你想得……”她艱難的咽了一下：“我現(xiàn)在嚴重懷疑你是不是穿越的，或者一個七老八十的靈魂在這個身體里。大哥，如果你真是穿越的，我為之前的年少不更事跟您老道歉?！?p> “麻煩您告訴我一下，我以后會發(fā)財嗎？”
也不知道戳到了董初梨哪個笑點，她笑得趴在黃酩辭肩膀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狈街獣哉f了她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豈止是高考大學，他連以后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三個人吃東西，方知曉不緊不慢，董初梨則是一小口小口的極有淑女范，唯獨黃酩辭，她一口能吞進去一個雞翅，然后……
沒下文了。
表面兇猛，實際的戰(zhàn)斗力還不如董初梨。
“可能是不和你們一起了，我特別懷念以前?！倍趵娉酝暌粋€雞塊拿了張紙巾擦手，“準確說是沒搬家之前，我還挺喜歡茅山的?！?p> 茅山村，隸屬于新城。
也是他們共同的鄉(xiāng)下。
黃酩辭眨眨眼睛：“過年不就回去了，到時候好好玩?！?p> 董初梨搖搖頭，苦笑道：“也就初二回去吃頓飯就回來了，我爸那工作，過年哪有清閑的?！?p> 黃酩辭說：“那就讓你爸媽回來吧。我和我爸說好了，初三以后我就去爺爺那邊，他們留在城里。到時候我去挖薺菜，讓奶奶包薺菜餃子?！?p> 方知曉自然是跟她一起去的。
董初梨一臉羨慕：“我媽肯定我會讓我留在那邊的，在家她都擔心我不好好學習呢？”
方知曉道：“趙阿姨就是管你管的太嚴了，以前你和小辭一起的時候也沒差到哪兒去?！?p> 董初梨笑道：“道理我都懂，要適當?shù)姆潘桑看温犖覌屨Z重心長的在那邊說為了照顧我當家庭主婦之類的話，我都輕松不了?！?p> 黃酩辭摸摸下巴，似乎在反思徐英這么說的時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方知曉遞了一張紙巾過去，示意她擦擦嘴。
“你們兩個，一個太聽話，一個太不聽話?！彼旖青咧σ?，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記得小辭把徐阿姨惹生氣后都是轉身都跑，徐阿姨在后面追的樣子……天天都要上演一出的，總覺得她要是哪天安安靜靜的不是生病了就是在憋著個大招?！?p> 黃酩辭忍不住在桌下面踢了他一腳，方知曉眼中滿是笑意，躲都不躲。
“是呀。”董初梨笑道，“我們兩個要是平均一下就好了?！?p> 黃酩辭拒絕：“別，我現(xiàn)在這樣子挺好的，不想改?！?p> “對了，初梨?！彼蝗幌氲揭患拢按竽耆銈冊诔抢镞€是回鄉(xiāng)下啊，如果回去我和方知曉找你去玩，還有小胖，倩倩，二孫他們，我想放鞭炮了?！?p> “我還不知道，回去我問問我媽再告訴你?！倍趵嫠坪跤悬c興趣。
三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唯獨沒再說成績的事情。
回去以后，黃酩辭千叮嚀萬囑咐徐英不要在外面說她和方知曉的成績，特別是在趙蘭面前。為此，她特意允許她和對方聊天的時候說英語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