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重誓??!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大殿中各色的聲音嗡嗡響起,眾人小心地交換著自己的意見。
唯獨紀長老,他的臉色被氣得鐵青。
加上那泛紅腫的眼睛,更為之加了幾分猙獰,瞪著大殿中央跪立的姑娘,那無意中因氣憤而張開的鼻孔更像是嗅到鮮血死命撕咬卻始終沒能得下塊肉的鬣狗。
徒勞無功。
他好似力竭般放松下自己的手臂,仰頭看著鎏金色半透明的穹頂,消瘦干枯的身體上每根線條都在刻畫著頹唐。
他突然平靜地問道:
“憶笙,你不伏誅,難道我女兒注定枉死嗎?”
說話間,竟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紀長老中指食指豎起,一道宛若金色箭矢般的光芒,便眨眼朝著憶笙襲去。
驚變頓起。
高于在場絕大多數(shù)人的修為賦予了這金芒無比凌厲的力道和迅捷的攻速,就連懷止也只是堪堪將劍抽出,那金光便幾乎照著她的脖子飛來。
定是趕不上了!
眼角瞟過,思雁冰將現(xiàn)在的情形幾乎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嘴角偷偷勾起抹微微的弧度,頗為享受般的注視著這萬分驚險的一幕,幾乎是愉悅地期待著接下血肉橫飛的場景。
啊,對了。
等那小賤人的頭滾在她腳下的時候,她應該說些什么呢?你輸了?不不不,那太沒創(chuàng)意,要不就換成......
“哦豁,你們一群人都聚在這兒拿我的徒弟干什么呢!”
一束紫光自憶笙身上“騰”地亮起,陣法自她的周身亮起,終是趕在了金黃色光芒插到她脖子上時,止住了這攻勢。
“噗!”
“師父!”
憶笙看著陣法一眼就能認出,這肯定是他師父。
這個陣法,眼熟至極,可不就是他經(jīng)常用來給爐子周圍施加的保護性陣法嗎?今日,她就是這爐子,有什么不可以?
“哎,乖徒弟,”
憑空出現(xiàn)的一只大手摁上了她的腦門兒,報復性極強地揉揉她的發(fā),將整個兒都揉成了個茅草堆才笑瞇瞇的罷手,提著她的肩膀從地上拽起:
“為師不是閉關前跟你說了,仙林大會少惹事,紀老頭子可是古板虛榮的很,一言不合就是要你命的?!?p> “你又怎么惹了我們琉白宗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紀長老?。俊?p> 這話聽著是責備,但配合上柏至那幾乎夸張的表情和下意識的回護來看,尤其諷刺了。
尤其是那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聽起來更是刺耳。
憶笙還沒來及說話,就猛然被蒼老沙啞的聲線堵住了嘴:
“柏至!你莫要火上澆油!你徒弟殺了我女兒!今日,必要她償命!”
紀長老抹去嘴角的血漬,用力推開身旁弟子的攙扶,站起身道。
“哦?我家小五殺了你閨女?可有什么證據(jù)?”
許是懶得再走上那么高的臺階,又許是懶得面對紀長老那張老臉。
柏至左右看看,眼睛一亮,便選中了張案桌,走過去便漫不經(jīng)心地推開案桌上的所有玉壺茶碟。
這上好瓷器和玉質地板相撞聲清脆極了,頓時,噼里啪啦聲響徹了整個大殿。
他自己卻仿佛是沒聽見似的,朝案桌后的年輕人笑了笑,便一屁股坐在了案桌上。
這時,他對上那年輕修士瞪得像個銅鈴的眼珠子,這才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人設,衣襟中亂翻一陣,終于摸出了條湖綠色的小手帕。
狹長的眼睛頗為滿意地眨了眨,下一刻便裝模作樣地咳了個天翻地覆。
憶笙:.......
四位師兄:.........
社會性死亡,不過如此。
頂著幾乎半個修真界詭異盯過來的目光,柏至倒是分外自若,他咳了老半天才終于似緩過勁兒來,那俊逸蒼白的面孔有了絲紅潤,用著帕子捂住嘴,似氣若游絲道:
“紀長老,您,您說什么?”
紀長老壓住喉頭被氣得翻涌的腥甜,太陽穴的青筋漲得他腦殼痛,卻極力深呼吸口氣,再次說道:
“我說........”
“咳咳咳咳咳!”
艸??!你他娘的就是故意的對吧!
額間的痛愈發(fā)劇烈,紀長老喉間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哇”地一聲,也吐了個干凈淋漓,暢快肆意。
于是,這頭“咳咳咳”,那邊“哇噗噗噗”。
半個修真界:........
師父,他僅憑一己之力,將這個嚴肅的公審弄成了個二人轉舞臺,不愧是修真界中公認的煉器大師,這等功力,她在拍馬追三千年也追不上啊。
不愧是師父。
“這公審,依懷止看,就到此吧。”
看著眼前似鬧劇般的場景,懷止左手撐在案桌上,扶額嘆氣,雖然他叫庭軒給碧丹峰的四位傳話就料想到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還能更上一層樓。
鬧劇中的鬧劇,荒誕中的荒誕。
在幾乎搞笑的背景音當中,張長老點點頭,摸著胡子極力附和道:“既然碧丹峰弟子憶笙已經(jīng)發(fā)下重誓,幾乎便可以證明了,此事與她無關?!?p> “諸位,可還有什么異議?”
大殿內眾人同情的眼神瞄向被弟子們擁簇成一堆的紀長老。
最想說話的人還在地上趴著吐血呢,這位意志堅定的修士依舊還堅持不懈地舉起顫巍巍的手:
“我,我有,噗,咳咳,意.......”
話還未說完,精準領會了師父眼神兒中含義的憶笙和四位師兄一個虎撲到師父身旁,來了個膝滑,也學著人家弟子的樣子來了個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師父,師父,你怎么了!師父??!”
聲音之大,完全蓋過了虛弱的紀長老。
“噗哇!”
顯而易見,那邊兒又被激得吐血了。
還能說什么呢,有身份說的說不出來,能說出來的不敢得罪柏至,這件事,似乎只能這么蒙混過去了。
“我有異議!”
————當然沒能。
那位煉星閣的年輕修士站起身,慷慨激昂之下,甚至連柏至的咳嗽聲都停止了片刻,那年輕人對上眾人的目光還有些瑟縮,像是給自己鼓足勇氣似的,捏緊拳頭大聲道:
“我想問的不是別的,若今日不知道刺客是誰,那明日,后日,若是再次發(fā)生此類被暗殺事件?!?p> “我等又該如何自處?”
年輕人活力充滿生命力的話語聲響徹整個大殿,憶笙略微有些吃驚,抬頭向發(fā)聲的方向望去。
那年輕修士未蓄須,面龐白凈,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溫和,一眼望過去,留給人印象最深刻便是那抿的直直的唇角與崩緊的眉峰。
那線條,似是嶙峋峭壁上最頑固的孤石,也似冰原上歷經(jīng)寒風過后任然一往無前的棱角。
“敢問這位同修,如何稱呼?”
“在下煉星閣閆述賢,”他矮下身躬身一禮,目光灼灼地又抬頭看著階梯上的懷止,詢問道:
”此問,少宗可解得?”
“當然?!?p> 懷止笑了,唇角勾起,端的是肆意風華:“若有那日,懷止事必躬親,調查搜證,揪出其后小人,還我修真界清凈?!?p> 聽聞此言,這閆述賢反倒是猶豫了,他看了看懷止,躊躇道:“事關修真界,茲事體大,少宗,少宗......”
“逆徒!這樣大的場合,你竟也搶在為師之前說話了,好不知規(guī)矩!”
旁邊穿著深藍色衣裳的憔悴老頭兒急忙站出來,胡子雪白,似模似樣地斥責了徒弟幾句,便站出來打圓場道:
“諸位長老,少宗莫怪,小徒,只是......”
“說的很有道理嘛!”
憶笙隨即又被驚了下,呆呆地仰頭看向身前那個說出這句話的人。
此刻,人家也不咳嗽了,也不暈了,精神頭兒好得很,笑瞇瞇地,此刻手中的帕子也換成了折扇,扇骨在手掌中敲打出“啪啪”地聲響。
師父他老人家又有了什么高見。
“沒錯,說的是很有道理,懷止你一人去師叔也著實不大放心,也確實少了些,要不......”
他的目光掃視過在場諸位修士,停在了臺上的懷止身上,豎起扇子認真道:
“要不,你就將小五拿去使吧!”
第七個核桃
唉,來個人給我提個意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