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彌漫著一種肅殺。
楊玉靜轉身看到這五個殺氣騰騰的黃杉人,臉色一變。
她雖然不曾習武,在溫室中長大,但也能感覺到這幾人來勢洶洶,明顯是針對自己等人而來。
心頭一陣驚慌,但知道越是表現出害怕,就越會助長對方的兇焰。
她表面竭力維持著鎮(zhèn)定,大聲呵斥道:“你們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五個黃衫人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沒有任何回應,一步一步逼上來。
楊玉靜頓時慌了,不自覺的往后縮了小半步,硬著頭皮,正待再責喝,卻被方宇拉住。
只聽見后者徐徐道:“他們是云家的人,是沖我來的!”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接著道:“家父曾告誡過我,云家可能會對我動手,利用我威逼家父就范,讓我不要外出,沒想到還真的一語成讖了?!?p> “方少好眼力,在下佩服佩服!”
五個黃衫人走到方宇面前一丈處停下,其中一人忽然開口。
“那天只是匆匆一面之緣,通常很少有人會注意到我們這些不起眼的跟班角色,但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還是特意換了一身行頭。
“本來以為已經足夠小心,沒想到還是瞞不過方少的火眼金睛!”
說著,他摘下帷帽。
以他為首的四人也跟著把帷帽摘下,露出五張滿是橫肉的臉,目兇眉冷。
正是那天隨云東河拜訪方家的幾個隨從!
可惜云東河沒有來啊,還得浪費時間去找他一趟,真麻煩!方宇心中長嘆一聲。
“我這兩個朋友什么都不知道,與此事無關,讓他們先走。”
方宇說著,瞥了一眼身側的楊玉靜,以及她家的老車夫,心說我出手比較血腥,你們還是不要觀看了。
“哈哈哈,方少,你還沒弄清楚狀況??!”一個黃衫人捧腹大笑。
為首的黃衫人也似笑非笑道:“方老爺子的確很有先見之明,料到了我們會采取下一步行動,不愧是白手起家的一代梟雄?!?p> “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做不到每一次都料事如神。這一次方老爺子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方宇動容道:“什么錯誤?”
為首的黃衫人忽然露出戲謔笑容:
“我們根本沒有打算用你來威逼方老爺子,而是送你去投胎轉世!”
頓了頓,他接著道:
“可你卻要我先放他們離開。你認為我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讓他們有機會活著去官府作證嗎?”
方宇睫毛一抬,似乎方敬業(yè)的資料有誤???還是哪里出了問題?
說好的云東河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會為了私人恩怨而打打殺殺的呢?
不過方宇也沒過多糾結,對他而言,兩者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些人自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活著回去的可能了!
“五個內罡境武者,你們倒是真的看得起我?。 狈接钶p輕一笑。
為首的黃杉人傲然道:“你錯了,不是看得起你,而是我們做事一向如此。哪怕只是碾死一只螞蟻,我們五人也會一起出動,絕不給一絲機會!”
“你還有什么遺言,就趁早說吧?!绷硗庖粋€黃杉人冷冷道。
他們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平靜且從容,那是無與倫比的自信。
對付方宇并不比碾死一只蟲子要困難多少!
在行動之前,他們全面調查過方家,除了方老爺子曾經修武,功力不俗之外,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慮。
“這女人好正點,我來處理她,那小子就交給你們了!”一個身材瘦小,眼袋虛浮的丑陋黃衫人盯著楊玉靜說道。
從看到這女人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的身體,肆無忌憚地上下游戈著。
恨不得立即用另一把刀捅進這女人身體里,叫她呼天搶地,顫抖連連。
其他四人都笑了笑,沒有阻止他這種脫離團隊的行為。
反正已經勝券在握,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女人的確是極品,殺了這小子后,正好輪流享受一番!
楊玉靜聞言,頓時渾身發(fā)涼,仿佛看到了被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場景,從頭涼到腳。
可現在還有誰能來相救?
楊玉靜舉目四顧,一片茫然。
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小姐,方公子,你們先往后退,讓老奴來對付他們!”
扭頭看去,說話的人居然是趕車的老車夫!
他不知道何時來到了身后,叼著一根旱煙槍,正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楊玉靜似乎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她年幼的時候,問爺爺武道和修武是什么。爺爺告訴她,家里的車夫林叔就是一名武者,而且武功很高,以前在整個揚州都很有名氣。
這些年來楊家懸壺濟世,行善積德,沒有與人結過仇怨,楊玉靜也就沒有機會見過林叔出手。
楊家也不是崇尚武力的家族,打打殺殺的世界,距離她太遙遠了,漸漸就把這事給淡忘了。
如今突然想起,心中一陣欣喜,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轉眼又滿是擔憂,因為老車夫滿頭銀發(fā),身形佝僂,看起來老得像朽木一般。
而對面那些黃杉人正值壯年,個個手持尖刀,如兇神惡煞,實力似乎差距懸殊啊。
楊玉靜的心又慢慢沉下去,說道:“林叔,你……還能動手嗎?”
老車夫見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缺的黃牙,眉目慈祥道:
“小姐請放心,雖然老奴已經二十多年沒和人動過手,這一身骨頭都快要入土了,但還是有幾分力氣的,收拾這幾個小家伙綽綽有余!”
說著,他原本馱著的背漸漸挺直起來,身上爆發(fā)出一股氣勢,仿佛身影徒然高大。
楊玉靜頓時心安不少。
方宇露出詫異的目光,這老人居然也是個武者?
之前沒有留意觀察,大意了!
他仔細一看,果然發(fā)現了一些端倪。
老人雙手的指關節(jié)間老繭累累,人雖蒼老,手卻蒼勁有力。
他手里那根旱煙槍更是通體油光發(fā)亮,似乎日常摩挲。
這應該就是他的武器,像是修煉棍法一類。
卻說為首的黃衫人看到有個老頭走上來,口氣狂得要死,內心驚疑不定,擺手讓兄弟們先不要動。
他觀察一會之后,似乎發(fā)現了什么,忽然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二十年前的林昆!”
頓了頓,為首的黃杉人眼里露出一抹嘲笑之意,接著道:
“昔日林昆一手短棍出神入化,號稱短棍宗師,二十年前,揚州城修煉棍法的武者,無不聽說過林昆的大名!曾經有過一人單挑二十七位淬體境武者,一杯茶敗敵的驚人壯舉!”
“沒想到卻銷聲匿跡二十年,做了別人門下的一條走狗!”
林昆聞言卻不動怒,輕輕笑道:“你怎么把自己也罵了?”
為首的黃衫人居然也不動怒:“我們一不是英雄,二沒有名氣,出身低微,從小就是這種命,自然是無所謂的,反倒是林昆前輩二十年前一身英名,實在教我等佩服佩服!”
林昆都半只腳入土了,豈會在意這些口舌之利:“廢話就不多說了吧,走狗不走狗的都不重要。你們若是現在就離去,我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p> 為首的黃杉人冷哼一聲:“那我們兄弟只好向你討教討教了,二十年過去了,我倒要看看你這老骨頭還有幾分力氣!”
“好?!绷掷ヒ膊粡U話。
話音落下,他直接朝黃衫人走去,手中的煙斗忽然間變得通紅如烙鐵。
從方宇身邊走過時,車夫忽然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等老夫會拖住這五人,你趕緊帶著小姐逃走!”
語氣中透露著一股焦急與不安。
他沒有與方宇做任何眼神交流,別人只能看到他動了幾下嘴皮子,除了方宇之外,誰也沒聽見他說了什么。
方宇臉色古怪,這老頭看著氣勢滿滿,還以為他要大發(fā)神威呢,沒想到是在豬扮老虎?。?p> 不過此人明知不敵,還挺身而出,估計是抱著必死之心來拖延時間。
這么忠心耿耿的奴仆可不多見了啊……方宇不禁高看幾眼,隨后道:“還是我來對付他們吧,你先帶靜靜回去?!?p> 方宇沒有刻意隱藏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了他的話。
“你小子……”林昆頓時吹胡子瞪眼,簡直恨不得一煙斗把這小子的榆木腦袋敲爛。
若是放在二十年以前,區(qū)區(qū)幾個內罡武者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時候他已一只腳觸碰到真氣外放的門檻了,一般的內罡境武者,可直接碾壓,一只手就足夠收拾眼前這幾個貨色了。
但二十年前他與仇敵廝殺,身受重傷,一身真氣潰散,只剩下一半。
幸虧得楊家老太爺救治,勉強撿回一條命,卻是再也不能修武,索性隱姓埋名,在楊家做個車夫。
林昆心知,僅憑二十年前殘留的一半真氣,對上這幾人聯手,幾乎是必死無疑。
但只要能將他們拖住,讓小姐脫離險境,也算是報答了楊老太爺的恩情,死而無憾了。
卻沒想到方家這小子冥頑不靈!
年輕人想在美女面前充英雄我能理解,但你也要看一下情況??!
自不量力!
可不是,經過方宇這一嗓子,不僅是那五個黃杉人,就連楊玉靜都知道了林昆方才是在豬扮老虎,臉色一白。
“都別爭了,你們一起給我去死吧!”
為首的黃杉人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
握拳舉起,這是動手的信號,五人同時閃電般沖上去。
五把亮晃晃的雁翎刀,刃口上冷光一閃而過。
林昆剛想迎上去,不管怎么說,他也不能看著小姐受辱!
但方宇卻已經先他一步動了。
誰也沒看清方宇的動作,忽然就閃到了為首的黃衫人面前。
只見他左手屈指成拳,刀光還沒有落下來,這一拳就直接打在了那黃杉人的胸口上。
這一拳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為首的黃衫人就是沒躲開。
骨頭斷裂的聲音。
黃衫人首領凌空倒飛出去,空中灑出一道血液。
與此同時,方宇右手一撈,還順手將此人手中的雁翎刀奪了下來!
斜斜地一刀揮出!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串動作只發(fā)生在剎那間!
卻說楊玉靜看到方宇主動迎上去,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失色驚呼。
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而且要殺的目標就是他,他怎么敢沖上去?
但那驚叫聲只發(fā)出了一絲絲,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巴,再也叫不出來。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方宇那一刀揮出之后,剎那間飛沙走石,席卷天地,充斥滿整個眼瞳!
就站在方宇邊上的林昆倒是看清楚了。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刀。
很隨意、草率。
讓他想起了午間無人光顧的豬肉鋪,豬肉佬隨意揮動撣子,驅趕蒼蠅的動作。
但就是這么一刀,卻有一道兇猛的紫色罡氣席卷而出,令人汗毛一根根豎起。
紫色罡氣僅僅從上空劃過,那附帶刮過的氣流就將地面上的碎石、砂礫帶起,如漫天暗器般飛射出去。
這道紫色罡氣的范圍之廣,完全將那四個黃衫人都籠罩在內!
“不好!”
四人心中警兆大作,一個“?!彼查g占據整個腦子!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立即抬起手中的雁翎刀,豎在身前!
紫色罡氣與雁翎刀撞在一起,“嗡”的一聲聲顫聲,響徹山谷!
紫色罡氣越過雁翎刀,四個黃衫人躲避不及,當場被掃中胸口,跌飛出去。
與此同時,飛沙走石割裂了他們的衣服,甚至洞穿了他們的身體,落地之后只剩下半口氣了。
“怎么會……?”
四人都張大了眼睛,有不甘、有震懼、有悔恨。
甚至還有人沒反應過來,眼神茫然。
方宇這一道罡氣并不是簡單的氣芒沖擊,而是暗藏有多重勁力。
瞬間打在他們身上,看似只有一下,實際卻像被無數道罡氣沖擊一樣,氣勁在他們的身體里反復震蕩。
一下子,就已經將他們的心脈全部摧毀!
“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少爺嗎……為什么會這么強?”
“情報有誤,我們這次踢到刀尖上了……”
“我恨啊,云東河誤我!”
“嗚嗚嗚……”
被這一刀罡氣擊中的四個黃衫人,在不甘中死去。
那位黃衫人首領被一拳擊飛出去之后,感覺有一股力道沿著奇經八脈,剎那間游遍全身,身體似乎要裂開一般,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聽到了飛沙走石的動靜,艱辛轉動頭,剛好看到四個手下被方宇一刀擊殺的畫面,頓時瞪大了眼睛。
“先天真氣外放,隔空殺敵,這是外罡境武者的手段?。。?!”
“他居然是外罡境武者?。。 ?p> “如果再來一次,我絕不會讓主人招惹此人……”
“呵呵……”
黃衫人首領慘笑著,懷著滔天的悔恨,懷著從天堂到地獄只需要三五個呼吸的巨大落差。
卒。
“原來我才是自不量力的那一個……”林昆苦笑著,轉身向馬車走去。
方宇這一刀,他怎么會看不出來,看似方宇只是個普通人,實際卻是外罡境高手?
他曾有著無數次想要邁出那最后一步,由內罡轉入外罡,但始終不得要領。
卻沒想到一個年輕后輩青出于藍,終究是老了啊。
每走一步,林昆的背就駝一分,仿佛蒼老了許多,身形越發(fā)佝僂。
“臭弟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楊玉靜呆立在原地,看著方宇,眼里出現了一種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異樣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