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三十年,公元1904年春節(jié),頤和園的大戲臺子連日大戲,慶賀新年,一個懶散瘦小的小丫頭穿著臃腫的大紅雙喜女官氅衣,在回廊中蹦蹦跳跳地踢毽子。
“小丫頭,你在那里干什么?”突然,一名滿面憂傷憔悴的中年人背著手緩緩步了過來,小丫頭偷眼一看來人,不禁嚇得急忙閃過一旁,把毽子藏在身后。
來人身著繡金長衫,頭戴著如意帽?!苯o萬歲爺請安!“小丫頭怯生生地扶了兩把頭翅。
中年人深情地看著小丫頭的眸子,眼里浮現(xiàn)著淚花:”容齡,本來朕想向你打聽康有為在國外的下落,但是想了想,朕打消了這個決定,幾年前,朕最深愛的人也是這樣天真活潑,蹦蹦跳跳地踢毽子,看到你,朕就不能自拔,痛苦不堪?!?p> ”皇上,你看我踢得好不好?“景仁宮,宮女們踢毽子踢得熱火朝天,我這個搗蛋鬼當然是不甘落后,親自給大家施展拳腳。
”好!小主踢得真棒!簡直就像鳳凰在天上飛!“宮女們紛紛嬉鬧著。
”珍兒,再來一個神龍擺尾!“光緒背著手,眉眼彎彎地欣賞著我的杰作。
”好!皇上,接住呀!”我順勢將毽子一挑,正好飛在了光緒的如意帽之上。
“好呀,珍兒,也就你敢在朕的頭上動土,你說說,這樣像話嗎?”光緒撇嘴一笑。
“皇上,你別生氣,我這就把它拿下來?!蔽臆b手躡腳地步過來。
“你這個傻丫頭?!惫饩w喜滋滋地勾了我一下鼻子。
“皇上,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嗎?”我怔怔地問道。
“當然是好消息,雖然李鴻章在馬關把臺灣割讓給了日本,但是日軍上臺灣接受政權,卻意外打了大敗仗,這回若是臺灣義軍能抵住,說不定我們大清會翻盤呢?!惫饩w喜道。
“萬歲爺,文學士有緊急軍報覲見?!镑暝峦蝗簧锨罢埌驳馈?p> “什么,快讓他進來?!惫饩w揮手道。
此時,文先生氣喘吁吁地進來請安?!拔南壬莻€,到底什么事?”光緒見文廷式面色不好,不禁急了,立刻問道。
“皇上,臺灣島丟了,臺南總兵劉永福已經逃回了福建?!啊笔裁矗吭趺催@么快?“光緒一時間面無血色,幾個月前,面對日本的無理停戰(zhàn)條約,光緒飽受著戰(zhàn)敗的屈辱,顫巍巍蓋下了寶璽,進入秋天,殘敗的黃樹葉讓他再次從希望中徹底毀滅。
”完了!“光緒的嘴唇變得發(fā)紫,全身顫抖?!被噬希』噬?!“我大驚失色,趕緊扶住光緒。
”皇上,本宮也說不上什么了,開戰(zhàn)之初,本宮就讓你謹慎,謹慎,可你就是不聽,本宮原以為老了,不管事了,下半輩子可以在頤和園享清福,可沒想到,你給我惹出這么大的亂子,這下好了,仗打得一塌糊涂,這么些年不容易用銀子堆成的北洋海軍也沒了,以后你讓大清怎么過?“慈禧在早朝后,憤懣地訓斥著不知所措的光緒。
”親爸爸,這誰也沒想到,日本會這么囂張,而我大清軍隊如此不能。”光緒灰著臉道。
“你呀,太年輕,不像本宮,垂簾聽政了好些年,聽翁同龢那些清流一鼓動,就想建功立業(yè),這讀書人,有時候并不好,喜歡言過其實,你腦子要清楚,日后碰到這檔子事,要多向本宮請教才是。”慈禧哼了一聲道。
“是,皇爸爸教訓的是?!惫饩w低著頭連連應和。
“你退下吧,”慈禧閉上眼睛道。
光緒悻悻然出了來,正碰上早已跪安的我,光緒見我眼中零星留著淚痕,不禁心疼道:“珍兒,皇后是不是欺負你了?”
“皇上,還是別提這些吧,回景仁宮再說?!蔽蚁蚬饩w使了個眼色道。
回到景仁宮,我才把今天請安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光緒:“皇上,皇后今天很奇怪,她質問我,是不是我主張讓皇上遷都再戰(zhàn)的,說這是干預朝政,還把這次中日戰(zhàn)爭戰(zhàn)敗的責任全部推在了我的身上。”
“什么?你有沒上戰(zhàn)場,怎么會說你打了敗仗呢?”光緒不解道。
“皇后認為因為我說要打,皇上便打了,皇上只聽我一個人的,所以戰(zhàn)敗也有我的責任?!?p> 我蒙蒙地說道。
“豈有此理,皇后也太霸道了,上回她跟慧皇妃一唱一和陷害你,朕就知道沒好事?!?p> “萬歲爺,珍主,大事不好了!皇太后突然在儲秀宮暈過去了!”此時,王商慌慌張張地進來通報了這一消息。
“什么?快,備轎!”光緒二話沒說,急忙吩咐道。
“皇爸爸,您怎么樣了,您可要保重御體呀?!贝褥犻_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榻上,而映入眼簾的人正是驚恐交集的光緒和靜芬,還有我。
“皇帝,難得你有這份孝心,知道本宮病了還來看我?!贝褥⑽⑾矏偟??!盎拾职诌@是應該的呀?!惫饩w誠懇得說道。
“唉,我們母子也太難了,守著這個大清國,偏偏多事之秋,搞得一塌糊涂,不知道人家怎么講我們呢?!贝褥麌@道。
“皇爸爸,都是兒臣無能,戰(zhàn)事大敗,讓皇爸爸日夜操心,才連累得皇爸爸病倒?!惫饩w抱歉地含淚說道。
“皇帝,你知道本宮的苦心就足夠了,免得有些人在我們母子背后造謠,說我們母子不和?!?p> “皇太后這是哪里話,其實天下的臣民都是清楚的,最重要的是人心不亂?!蔽医釉挼?。
“嗯,珍貴人這話說得不錯,前段日子委屈了你,降了你成為貴人,你也要理解本宮的苦心,畢竟,你干預了朝政,要閉上天下人議論的嘴,也只有拿你開刀了?!贝褥⑿Φ?。
“奴才就是再不懂事,也能了解皇太后的苦心,其實皇上的心與您是一個方向的,皇上處置李鴻章,也是為了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哈哈哈,珍兒這張嘴可真是能讓死人變活,比還魂丹還管用?!贝蠊餍ξ負崃艘幌挛业男砂杨^。
“你們都跪安吧,讓本宮好好休息一會子?!贝褥麩o力地擺了擺手。
這次探視,慈禧亦沒有提起誰是中日戰(zhàn)爭開仗的罪魁禍首,幾個重要人物都沒有點名,他們是駐朝鮮商務大臣袁世凱、北洋大臣李鴻章,還有一個竟然是我,奇怪的是,我的大哥志銳被定了罪,發(fā)配黑龍江,搞得我十分郁悶,難道,慈禧那句拿我開刀的話,是真的沒開玩笑,還是慈禧早就已經把光緒看做了她的政治對手,存心打擊皇上的勢力?
但是隨著中日戰(zhàn)爭的慘敗,給大清國產生了許多變化,據(jù)說,有許多趕考的進士造反了!他們聯(lián)名上書要朝廷拒絕馬關條約,對國家實行變法。
此外,大清國的名譽在全世界跌落很深,現(xiàn)在,已經誰也瞧不起這個古老的帝國了,少年時文先生的熏陶和大哥耳聞目染中,我已經自動形成了一種國家意識,這個國家,是我的家,我要為這個家做一點事。
“珍兒,經過甲午年那件事,有許多人都說是你造就了甲午開戰(zhàn),你怎么看?”后花園的石子小路上,望著盛開的薔薇花,大公主輕搖團扇,輕聲細語地問我道。
“公主殿下,我知道,已經有人把我看作紅顏禍水了,甲午戰(zhàn)爭,我只是贊同皇上的開戰(zhàn)主張,就得為此負責,這也太不公道了,其實歷代的史書上,一直都把女子當做王朝滅亡的直接原因,這也太荒謬了,比如五代十國的蜀國,明明是孟昶自己昏庸,把花蕊夫人獻給了宋太祖,卻要把亡國的罪名推給花蕊夫人,其實那時候我對主戰(zhàn)一點也不后悔,如果我是男兒,我還想上戰(zhàn)場呢?!蔽倚〉蒙叵沧套痰馈?p> “你這個丫頭,離經叛道,也難得你這么多年,沒有出大事?!贝蠊鞫盒Φ?。
“奴才寇連才叩見公主殿下、珍小主!”忽然,一個面貌清秀的青年小太監(jiān)跪在我們面前。
“快起來吧,寇連才,那些敬事房的大太監(jiān)沒再欺負你吧?”我關切地問道。
“珍兒,你認識他?“大公主饒有興趣地問道?!惫鞯钕?,他叫寇連才是敬事房的新手,一次我看到他被幾個大太監(jiān)欺負,便救了他1,所以他認識我?!拔矣迫恍Φ?。
”公主殿下,奴才知道,珍小主愛國愛民,對下人也好,是一位難得的好主子?!翱苓B才回答道。
大公主嫣然一笑:“珍兒,你倒挺會收買人心啊,到處都有夸你的人。”
“不不不,公主殿下,這從哪說起,珍兒也不想這樣?!蔽亿s忙搖手道。
“哼哼,你可不要忘記了慧皇妃,說不定她的鬼魂要找你報仇呢?!贝蠊鞫喝さ?。
子夜時分,伸手不見五指,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子悄悄地潛入到紫禁城外的感業(yè)寺,外面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守著,謹慎地東張西望。
“故人相見,真是幸會?!蹦敲訉⒑谏放袢×讼聛?,隨即,屋內的燭光暗了下來。
“皇上、皇上,你快來看?!惫饩w下了朝,顯得精神疲倦,此時,我的呼喚像發(fā)電機一般,使得光緒突然間變得興致勃勃
“珍兒,你又有什么精致的花樣子,快給朕看看?!惫饩w打趣道。
“皇上,嚴肅點,這可是國家大事!”我嘟著小嘴嚷嚷道。
“嗯,什么國家大事呀?”光緒眼睛瞇成一道彎月?!澳憧?!這是大公主,四格格,瑜皇妃與我聯(lián)合起來發(fā)動的開源節(jié)流,內需助國運動,這個匣子里裝滿了大家現(xiàn)出來的珍寶首飾,皇上,您要是想再買一支北洋海軍,就可以不用愁銀子了。”我捧著紅匣子,喋喋不休地說著。
“傻丫頭,你知道北洋海軍的建立要多少銀子嗎?你們這點首飾夠什么用?”光緒點了一下我的鼻子。
”皇上,畢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嘛,再說北洋海軍也不貴呀,朝廷能建的起偌大的頤和園,一個北洋海軍還買不起嗎?“我鼓著下巴不服道。
”你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光緒又好氣,又好笑道:”不過這也是我們珍兒和大家的一點心意嘛,朕收了,這當兒,哪里都要花錢,就說要賠給日本的軍費兩億倆,還沒處著落呢。“
”唉,這這就對了嘛,皇上。“我喜氣洋洋道。
”珍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太后已經決定恢復你的妃位了,你的景仁宮可以不愁沒錢花了。“光緒微微一笑道。
“是嘛,老佛爺最終還是鼓勵我了嘛,畢竟慧皇妃那事已經過了很久了,老佛爺一直都沒給我平反呢?!蔽遗d奮地眉飛色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