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碎裂聲驚動的,是在東廂房守夜的應(yīng)千千。她本就警惕大火今晚會做什么手腳,聽到晉楚律房中傳來異動,霎時驚醒,抄起拂塵就沖了過去。推門一看,應(yīng)千千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晉楚律半跪在地上,一手撐著桌案,鮮血淋漓,另一只手垂在地上,還死死抓著一塊碎瓷片。地上的碎瓷糕點散了一地,狼藉不堪。猛而他一陣抽搐,將那碎瓷片狠狠扎進了自己手臂,本就心血淋漓的手臂再度涌出血來。
“殿下!”應(yīng)千千險些魂飛魄散,沖了過來。晉楚律猛喘了數(shù)口粗氣,嘶聲道:“別……別過來!快出去!快……”
“你怎么了?”應(yīng)千千卻已經(jīng)扶住了他,“你干什么?你的臉怎么這么紅?”她一把奪過那碎瓷片,小心翼翼抬起他那只胳膊,撕下衣袖裹了起來。晉楚律的氣息噴到她的頸間,她竟有一瞬失神。
晉楚律緩了片刻,一把推開她,艱難地控制著自己的心神,厲聲道:“快走!我被……被……?。 彼碛质且魂噭×业念澏?,痛苦地喘息起來。應(yīng)千千卻會錯了意,花容失色:“你中毒了,有人給你下毒了!”她一把抓過晉楚律手腕,只覺他脈搏快得失常,血行迅速得如同走火入魔一般。急道,“平心靜氣,我?guī)湍阏{(diào)息!”她一揮手以內(nèi)力關(guān)了房門,坐在晉楚律背后,將內(nèi)力打入他體內(nèi)。
應(yīng)千千身上的香氣徹底擊垮了晉楚律的神智,他低低嘶吼一聲,猛而暴起,反手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應(yīng)千千靜的竟忘了推開他,從頭到腳都充滿了錯愕,猛而,她看到晉楚律一雙通紅的桃花眸子,登時醒悟,揮手給了他一掌,“快醒醒!”
晉楚律置若罔聞,神志已經(jīng)渙散了。
“不好,繞春柔已經(jīng)……”應(yīng)千千心中一寒,轉(zhuǎn)而欲掙脫他。可晉楚律的武功本就高于她,此時又神志全無,狀如癲狂,應(yīng)千千又如何掙得開?
她鼻尖一酸,輕輕揮手,擊滅了油燈,繼而放棄了抵抗,閉上了眼睛。
“只怨我此生命苦吧……”
一夜昏沉。
隱隱地,應(yīng)千千聽到晉楚律在喚一個人的名字,那么輕柔,那么癡狂,就像他眸中的桃花。他是在喚她嗎?她這樣想著,緩緩陷入了虛無的意識。
月光輕輕探了進來,皎潔而凄迷,將古往今來無數(shù)的情苦投到這室內(nèi),纏著晉楚律身上。
“阿婉……阿婉……”
“阿……婉……”
此時,金帳神都外,一處荒廢的老屋傳來陣陣慘叫。商忘川長身玉立,面如寒冰,右手掐在一人的脖子上,斷斷續(xù)續(xù)閃爍著紫光。
“我沒什么耐心。最后一遍,青嵐館前些日子有沒有派人去回日嶺?”商忘川指間送了一點力道,被他掐住的男子淋漓柯大口喘起粗氣。喘了一會兒方冷笑道:“你不是已經(jīng)猜出來了嗎……不然怎么會抓我們?這些天各地的兄弟莫名其妙死了不少,都是你干的吧……”
商忘川目光一獰,收緊了五指:“我要知道是誰干的?!?p> “嘿嘿嘿……誰都沒區(qū)別嘛……長煊郡主不在館中,你尋不到,是自己沒本事,又何必打擾館外的……呃,??!”他喉頭一聲脆響,竟是被商忘川生生捏斷了。商忘川隨手拋下死尸,若有所思。
他那日覓藥回來,林晚卻不見了蹤影。一番探索,他在洞外雪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小截未燃盡的迷香,又發(fā)覺附近雪地有被人刻意掩蓋的痕跡,斷定林晚是被先前劫的同一人所劫。而那人就是青嵐館的人,那人雖一路用積雪掩蓋了自己的腳印,卻仍在雪地上留下了人為的痕跡。商忘川借此一路追查,途中逼問了不少青嵐館中人,才打探出青嵐館總部所在,可入館數(shù)次搜尋,都未曾發(fā)現(xiàn)林晚的蹤跡。商忘川此路行不通,就決定從那劫持人身上入手,可直到到在,他也未能查出那人身份。
“昨日聽聞晉楚律回了神都,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只能找那小子了……”商忘川蹙眉思索片刻,聽聞外面有循聲而來的巡邏兵,冷笑一聲,悄然離去。
日出東方,又是新的一天。今日正逢休沐,因而也無人喚晉楚律去上朝,由著自家殿下睡到了日上三竿。陽光在晉楚律身上照了許久,方才把他喚了起來。
晉楚律頭痛欲裂,混沌了片刻,隱約想起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渾身立時一僵,清醒了過來。只見他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四周桌案奏折翻了一地,慘不忍睹,而他的右臂,還環(huán)在衣衫不整的應(yīng)千千腰間。晉楚律登時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同被晴天霹靂劈了一般,惶惶然不知身在何處了。
應(yīng)千千也醒了過來,一睜眼,正對上晉楚律那雙六神無主的眸子。她有氣無力輕笑一聲,慘然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命苦?!?p> “應(yīng)姑娘,我……我……”晉楚律語無倫次,迅速站了起來,手足無措了片刻,才想起去扶她。應(yīng)千千虛弱地靠在椅子上,勉強提起一個微笑,淚水卻不由自主滾了下來,“沒事,我知道殿下……我不會難為殿下的,林閣主一回安息我就走,不會讓殿下……”
“我不是!我沒有!”晉楚律面紅耳赤,雙唇哆嗦了許久,方才擠出一句,“我沒有……我之前想過……但一直……”他側(cè)過身子深吸了幾口氣,方道,“我絕無厭你之心?!?p> 應(yīng)千千聽懂了他支離破碎的話中想說什么,驚得心跳也漏了一拍。只見他轉(zhuǎn)過頭來,輕輕道:“我之前想過這事,阿婉也知道。但我……所以一直沒向姑娘說明。但……給我點時間,我會……”
“總之,我沒有為難,你也不必走?!闭f罷,晉楚律長長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言道,“我去給你拿衣物?!鞭D(zhuǎn)身紅著臉匆匆走了出去。
室內(nèi),應(yīng)千千怔了半晌,方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喜悅。他說什么?他說他之前想過?他在以前就想要和自己……他并不是因為這陰差陽錯的一夜才會如此,而是對自己確確實實有著情誼嗎?
“是我想的太美了,還是……”應(yīng)千千像是做夢一般有些茫然,卻忍不住心中不斷涌出的欣喜若狂。
晉楚律去東廂房拿衣物,推門見林晚正端坐調(diào)息。他微微一怔,林晚已經(jīng)睜開雙目:“昨夜你房中異動不小。”
“我……”晉楚律欲言又止,輕輕垂下了頭,“你猜到了?”
“此事是我過于疏忽,因我而起,我會解決的?!睍x楚律沉默片刻,方道,“阿婉,我在寧邊郡城時和你說過……”
林晚苦笑頷首:“嗯,我知道?!?p> 知道他欲償伊人癡愿,也知道他終究意難平。
而繞春柔引發(fā)的陰差陽錯不過是提前堅定了他,讓他決定了自己的選擇,也注定了他這一生癡愿難了。無論有無此事,他與應(yīng)千千的癡愿,似是如愿以償,又似是終生難平。
“阿婉,大火此計不成,定會再生波瀾。我打算先搬到宮里住,你千萬小心。”晉楚律又道。
“你也小心,北天權(quán)根基深厚,宮中也有他的人手,小心暗箭傷人?!?p> 晉楚律抬步去取衣物,走了幾步,忽又停了下來,重新看向林晚。他一雙桃花眸子輕柔如水,一如昔年藻園月夜。
“阿婉,你欠我的九個人情,我就記下了。只要你能一直記得有我這個朋友,就算償還了,好不好?”
林晚心頭一顫,亦是注視著他,笑道:“放心,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我這個出生入死的好朋友,獨一無二?!?p> “如此……甚好。”
人情,一筆勾銷。而一腔癡情債,永世難償。
日過晌午,宮中忽然傳來消息:晉楚律的生母貴妃越氏,也就是當今的皇后病重,聽聞他回來,要他入宮見上一面。晉楚律對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毫無親情,本不欲相見,但聽說她病入膏肓,時日無多,還是決定入宮見上一面,算是了結(jié)此生淡薄的母子之情。
朱紅宮墻,琉璃金瓦,與晉楚律記憶中的一樣的富麗堂皇和死氣沉沉。這里埋藏著他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因而,自從他離宮從軍后,便極少回來探望和居住了。
看著面前美輪美奐的宮宇,晉楚律早就不記得自己上次來此是什么時候了。他的心一半放在金帳的國祚上,一半放在妹妹與知交上,一身情感寄托來牽掛去,竟獨獨遺落了這個他出生的地方。面色肅穆的內(nèi)侍和婢女紛紛向他行禮,驚動了剛剛走出殿的太醫(yī)。
“殿下,皇后娘娘恐怕……”老太醫(yī)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個篩子,絲毫不敢直視這尊傳說中的殺神,“老臣真的是回天乏術(shù)了,還請殿下……節(jié)哀?!?p> “恐怕我對她沒什么哀好節(jié)?!睍x楚律心里淡淡地想著,隨口問道:“還能堅持多久?”
“娘娘本來早該……只是她一直撐著一口氣,一定要見您一面?,F(xiàn)在,只怕熬不過今夜了?!?p> 晉楚律心頭泛起一絲疑惑。她明知自己與她無話可說,為何要強撐到現(xiàn)在?猛而,他想起了她的親妹妹——北天權(quán)的亡妻越夫人,心臟不受控制加速跳動起來。他按下心情,面若冰霜:“本王明白了,你們退下?!?p> 侍衛(wèi)、婢女與太醫(yī)統(tǒng)統(tǒng)退到了遠處。晉楚律踏入殿門,里面的四個婢女沖他一齊盈盈施禮,目光莫測。
“沒聽見嗎?全部退出去?!睍x楚律冷笑道,“上面的幾位梁上君子也請移駕吧,刀劍無眼,本王可顧不了師徒情誼。”
北天權(quán)安排在皇后身邊的人手被他一齊識破,均是悻悻然退了出去。晉楚律四下觀察一番,確定殿中再無第三者,這才移步走向臥榻。見到床上那個女人,他不由得吃了一驚。
在他印象中,生母一直以美艷著稱,將姣好的面容連帶一雙桃花眸全傳到了他身上,晉楚律以風姿卓爾聞名金帳三國,貴妃功不可沒。可如今,床上只有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她頭發(fā)斑白、眼窩深陷,瘦骨嶙峋的仿佛剛從久安郡逃出來一般,哪還有半分美人的樣子?晉楚律心中起疑,手伸入錦被,扣住了她的脈搏。
皇后本來半死不活的雙目強撐著睜了開來,混沌的視線認出了床前的人,吃力道:“你回來了……”
“誰下的毒?”晉楚律松開她的手腕,眼中閃出一絲怒火,“你知不知道,這不是病,是有人下毒了!”
“我自然知道,有人想滅我的口。”皇后平靜地笑了笑,深陷的眼窩蒙上一星水光,“沒想到,你還肯來見我?!?p> “所以呢?你要在北天權(quán)滅口前告訴我什么?”晉楚律面無表情,冷冷道,“他不直接滅口,是忌憚你這個皇后死后六宮無首,有禍起蕭墻之患。歸根結(jié)底,還是我給了你些許茍延殘喘的機會。”
“是啊……”皇后凄然一笑,“你心在國祚,無暇管顧后宮,才給我留了這個名分,可你眼睜睜看著北天權(quán)廢了你叔父,就沒想到我的念想也……”她虛弱地咳了幾聲,又道,“我聽人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你的念想要是斷了,也會……”
晉楚律心中微有觸動,繼而再多冷下了臉,打斷了她:“我喜歡的那個姑娘,你不配與她相提并論。我那叔父弒兄竊國,將金帳朝廷攪得一片烏煙瘴氣,于公于私,我恨他又有何錯?我父皇雖是碌碌無為的平君,也比他那個昏君強上萬倍!”
皇后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你知道他們?yōu)楹螘值芟鄽垎??”見晉楚律面容一冷,她自嘲一笑:“沒錯,都怨我這個紅顏禍水??赡阒绬幔课液湍闶甯缸杂變汕橄鄲?,本來就定下了婚約,我滿心歡喜地等著嫁給如意郎君,卻因有人作梗,便被送進了宮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面對一個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的君王,能有什么下場?”
“那人是誰?”晉楚律敏銳抓住了重點,陡然變色。
“可他不信命,找他那皇帝哥哥說里說了一年又一年,等了一年又一年……哪怕我有了你,他也始終沒娶一妻一妾,一直等著。可你父皇呢?早就寵幸那些新歡去了。若非你是他最寵溺的幼子,我當年的貴妃殿與冷宮也沒什么差別,貴妃之名恐怕也送到新人手里了。你說,我能不恨他嗎?”
“你長得像我,性子卻不像我也不像他,反倒像你那殺伐果斷的皇祖父。他因此寵著你,卻把我囚禁在這深宮里折磨。那時想方設(shè)法地虐待你,其實也只是……嫉妒你要風得風,喚雨得雨罷了。瀚海一役給我們帶來了轉(zhuǎn)機,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告訴你叔父,他要么選擇趁機救出我一起翻身,要么看著我被活活逼瘋在這深宮之中。后面的事,你也清楚……”講到這里,她忽然笑了笑,“你是長大了,竟有耐心聽我這老婆子絮絮叨叨說這么長時間?!?p> 若在以往,晉楚律絕對會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可如今他經(jīng)歷了對林晚的一廂情愿與應(yīng)千千的一腔癡愿,難免感同身受起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處理對母親的感情了。他沉默良久,換了個話題:“那個人是北天權(quán)吧?”
皇后吃力地點點頭,道:“我妹妹……那個傻孩子,我們父親看北天權(quán)年少有為、身份尊貴,被沖昏了頭,竟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我們越家世代簪纓,北天權(quán)又一手推出我這么個貴妃,娶我那傻妹妹能得到無數(shù)好處。這個苦命的孩子孩子……被我父親和你父皇一手送進青嵐館,才發(fā)現(xiàn)他們識錯了人??墒?,她再不受北天權(quán)待見,也是青嵐館數(shù)年的女主人,總會知道一些事情的。我這才知道,害了整個晉楚氏兄弟反目,害了我一生的差錯,根本不是陰差陽錯的巧合,而是……而是……”她猛而咳出一口血來,雙目充滿了悔恨與怒火。繼而,她使出全力抬了抬手,示意晉楚律伏下身來,貼著她的耳朵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們姐妹向來感情深厚,她死之后,有些事情就只有我才知道。北天權(quán)是要準備對你動手了,才會滅我的口……幸好天不亡晉楚一氏,讓我們母子還能見上這一面……”
“律兒,你記住,北天權(quán)此人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妻兒下屬俱可視為棋子,他想害你易如反掌。你是晉楚家最后的希望……別留在金帳,只要離開他的勢力范圍,你一定有機會殺了他……”
“北天權(quán)武功雖高,卻也有致命的弱點。他這輩子機關(guān)算盡,害人無數(shù),卻單單對一個人動了真情,他與那人相識甚早,亦敵亦友,可他寧愿殺盡天下人去完成大業(yè),也不愿那人喪命于這亂世。甚至,他年輕時為了救那個人,留下了畢生難補的致命弱點……”
皇后急促的呼吸聲與晉楚律急促的心跳聲融為一體,劇烈敲打著,敲出了被塵封已久的秘密。
“右足……律兒,他的右足……”
盡管語焉不詳,晉楚律瞬間明朗,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會是個好皇帝的,你會創(chuàng)造金帳新的盛世。律兒,你萬萬不能……步了我們的后塵……”
皇后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攥得晉楚律手掌生痛。她艱難地喘息著,用最后的生命竭力道:“律兒,律兒,殺了他!給我們報仇!給晉楚氏……給金帳……”
她的力氣用完了,整個人陷在床榻里,一動不動了。
氣若游絲的聲音和著兩行清淚,煙消云散。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
一生癡怨,落寞地封入了塵埃。
晉楚律怔怔的,仿佛停止了思考。
直到恍若夢游的行到殿外,聽到滿殿的哭聲,他才從紛亂的思緒中理了個頭緒,半知半覺地想:我母親沒了。
這個他痛恨著、冷淡著、期盼著早日不得好死的女人,終于如了他的愿,凄慘地離開了人世。可直到此時,他才隱約想起,她是他母親。
可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她不過是個想要追求幸福卻被人利用的可憐女人。終其一生,未能得償所愿。
一聲哽咽,終是按捺不住,從喉間溢了出來。
大殿亂了許久,一個內(nèi)侍匆匆奔來,撲倒在晉楚律身前,淚流滿面地嚎道:“殿下!陛下聽聞皇后娘娘離世……觸柱駕崩了!”
那個已成癡傻之人的廢物,終于自己做了一回主,急匆匆的趕去了奈何橋,追隨他愛了一生的女人而去了。
皇宮亂作一團。過了許久,人們才后知后覺的想起,皇儲如今已經(jīng)成了皇上。尚未登基的金帳新主雷厲風行,連夜下發(fā)先皇大喪、北狄和談、久安重建、難民撫恤等十二道旨令,整個金帳朝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揪出了尸位素餐的春秋大夢,被懸在頭頂?shù)腻幍痘罨顕樞蚜诉^來。
與此同時,晉楚律身后的衛(wèi)宸軍與朝中一干能臣新貴卻默不作聲,仿佛無視了自家主人身份的劇變,依舊如常運轉(zhuǎn)。
當夜,晉楚律就收到了北天權(quán)的授意:太一天宮事近,登基儀式暫緩,于三月后再議。
晉楚律默不作聲,命令手下繼續(xù)按兵不動,同時一邊向青嵐館示弱,一邊以鐵腕手段迅速穩(wěn)定了朝中局勢。消息一夜之間向四面八方傳出,金帳各方勢力紛紛感到風向大變,而不少有識之士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來,起了出山之意的賢士大有人在。
先皇和貴妃的靈柩各自安放,將來一個隨葬晉楚律父皇寢陵,一個入主新皇陵,應(yīng)該是至死天各一方了。趁著夜色,晉楚律的的心腹將一壇骨灰放入先皇靈柩,滿腹疑惑地向他匯報了任務(wù)。
晉楚律仍是一貫的面色冷冽,吩咐心腹將此事爛在肚子里,無他人知曉。
算是圓了那對可憐人的癡愿吧。
反正父皇多半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神都在疾風驟雨前的寧靜中安然度過兩日。兩日間,許多事情在涌動的暗潮中裹挾而出:林暮與越皎皎在南水關(guān)成功與穆云輕接上了頭,臨近此地的全體玄祭堂成員向雍王府疾馳;樂正真的銀華靈瞳與日俱進,與娵訾聯(lián)手暫扣了大火,繼而潛入雍王府;晉楚律在朝中成立了臨時政務(wù)處解決一應(yīng)問題,暗中準備著前往華夏的行程;柔然考聯(lián)系上了手中的叛軍,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籌劃著反殺;而在華夏,昆侖派被恒玄之抄了家底,靈跡澗則被應(yīng)紅袖、陸云生與江清心端了老巢,商均峰風雨飄搖,已經(jīng)暗中向墓府轉(zhuǎn)移了不少人馬……
斗爭的焦點,悄然向洞庭湖移去,
金帳先皇駕崩第三天,安息元京京郊巡守營半數(shù)嘩變,與周邊三郡散布兵力共計兩萬五千余人會合,在柔然考與皇甫炫帶領(lǐng)下悍然叛變,直沖南水關(guān)而去。同時皇甫家一支旁系勢力在玄祭堂指示下扣押了皇甫炫一眾親戚,而先前秘密前往各地的玄祭堂成員早已循著查出的線索,將一干心懷不軌的奸佞拿下。
柔然考與皇甫炫狗急跳墻,自以為跳出了元京,一路暢通無阻,卻不知在南水關(guān)斛律攸寧早已架好了屠刀等待。
也是在這一天,玄祭堂秘密人手闖入雍王府,在晉楚律安排下帶著林晚、應(yīng)千千、樂正真三人極速趕回南水關(guān)。路上青嵐館設(shè)伏截殺,上商忘川鬼魅般出現(xiàn),做了殿后,為一行人爭取了寶貴的一刻鐘;隨后衛(wèi)宸軍一支人馬接替商忘川,銅墻鐵壁般攔住了青嵐館。
兩支勢力,不約而同向南水關(guān)敢去,一支后面是虛張聲勢的安息剿賊“追兵”,一支后面是一騎當千的青嵐館追殺隊伍。
而南水關(guān)上,那令人聞之色變的傳說神兵——天織,緩緩轉(zhuǎn)動了齒輪。
寄觀
下一章開最后一卷,馬上就要結(jié)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