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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華

86 離恨其一

山河流華 寄觀 7312 2021-05-07 10:11:48

  滾滾煙塵平地而生,利劍般朝南水關(guān)插去。在叛軍的中軍,柔然考與皇甫炫正緊張地交談著。

  皇甫炫看了看日頭,冷冷一笑:“王爺放心,南下的驛站已被我派人控制,南水關(guān)如今還未接到我軍消息?,F(xiàn)下樂正軍才受重創(chuàng),元氣大傷,本就沒什么力氣去守南水關(guān);斛律攸寧手下的西境兵馬又剛剛經(jīng)過大戰(zhàn),未及休整。我們現(xiàn)在出其不意從內(nèi)攻關(guān),定能一次得手?!?p>  “不錯,以南水關(guān)為據(jù)點,南可迎金帳援手,北可一路直逼元京,本王既然不能暗著來,也只能明面上動手了。”柔然考面色閃過陰毒,轉(zhuǎn)身吩咐手下,“通知本王在各地的下屬,待南水關(guān)破就一齊動手,反攻元京!”

  南水城隱隱出現(xiàn)在眾軍視野中,城門緊閉,城樓上旌旗飄揚。見到來軍,樓上有人大喊:“來者何人?”

  叛軍之中轉(zhuǎn)出一員將領(lǐng),回道:“末將奉命將元京臨近三郡兵馬調(diào)至南水關(guān),接替諸位同袍,文書在此!”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高高揚了起來。

  城樓上的將領(lǐng)沉吟片刻,喊道:“稍等片刻,我等需要審核一二?!彼仡^一揮手,“開城門!”

  與此同時,叛軍紛紛握起了兵刃,準備暴起奪門。

  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一股白煙冒出,讓人看不清城中景象。叛軍正欲動手,忽見一排黑洞洞的炮口自煙中冒了出來——只見一排螭吻車赫然現(xiàn)身,斛律攸寧自馬上大喝:“進攻!”

  瞬間,一排火炮呼嘯著扎入了叛軍,驚天地泣鬼神般橫掃全場。叛軍先鋒還未反應過來,就已人仰馬翻。繼而,密麻麻的箭雨隨炮火一齊現(xiàn)身,城下登時一片哀嚎。

  中軍內(nèi),柔然考驟聞炮聲,渾身一個激靈,登時醒悟:“不好!”他掉轉(zhuǎn)馬頭,大喊,“撤軍!快撤軍!”

  叛軍在一片慌亂中抱頭向后撤去。此時只聞城中一聲長號,自兩翼忽而殺出兩路伏兵,徑直截斷了叛軍后撤之路。城中重甲魚貫而出,不多時已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斛律攸寧冷眼看著諸軍圍剿叛軍,準備上陣擒獲賊首。忽而,他身后一傳令兵匆匆跑來,高聲道:“報!云初關(guān)有異動,一隊人馬向我們沖過來了!”聞言斛律攸寧猛一回頭,正好看見一枚玄祭堂的紫色煙花在半空炸開,他立刻傳令道:”開啟城門通行,啟動天織!“

  隨著這一聲令下,這座雄關(guān)振動起來,大地仿佛發(fā)出了低沉的怒吼。設(shè)計精巧的城墻緩緩移位,露出了可鎖死關(guān)前整片沙場的九九八十一個炮口;繼而,齒輪不住轉(zhuǎn)動,在城墻上構(gòu)成了自上而下的三道橫溝,里面暗藏的雪刃閃著寒光,接著,城頭緩緩升起五尊虎頭炮口,陣陣白煙從內(nèi)噴出,而女墻上則出現(xiàn)了十六具猛火油柜,這猛火油柜的主體巧妙地藏于城墻內(nèi),只探出一個可自由調(diào)節(jié)的炮口,遠超尋常的高壓使得它可以徑直將火油噴入敵陣;最后,在城墻內(nèi)操作的百余名將士按下了墻體內(nèi)的重弩,直指在那隊人馬后追趕的金帳大軍。

  城門半開,將那隊人馬納入城中。這隊人馬護送著一架戰(zhàn)車,車上之人正是林晚、應千千與樂正真。待到殿后的商忘川最后一個進入城中,大門立刻向中閉合。

  在他們身后,大批追兵紛紛察覺了南水關(guān)的異動,不安起來,竊竊私語如火苗般傳了開來:“那難道是傳說中的天織?”

  城樓上,斛律攸寧全副披掛,見到來軍未豎北斗金旗,他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晉楚殿下還安然無恙。眼下南水關(guān)兵力已盡數(shù)剿賊,這天織建成以來還從未用過,也不知威力如何,正好拿今日這幫接應叛賊的鼠輩們一試。

  南水關(guān)上的天織乃是當年樂正懷憶在南水一役后提議修建,由和林家攜安息全國能工巧匠,歷時十余年方才建成的神兵。它與南水關(guān)融為一體,不動則已,一動必毀天滅地。也正因它威力巨大,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才一直未曾面世。如此完備的天織,只有元京與南水關(guān)兩地方才擁有。

  金帳軍中一員將領(lǐng)轉(zhuǎn)出,似要搭話,斛律攸寧冷笑一聲,道:“爾等追殺我國郡主,意圖不軌,何必虛以委蛇,開炮!”

  一聲令下,率先射出的十二支利矢先將那將領(lǐng)射于馬下;旋而,南水關(guān)城墻內(nèi)二十七個炮口瞄準了敵軍,轟了出去。八十一個炮口分成三批,風卷殘云般掠過全場。

  濃煙散去,見到場上全景,斛律攸寧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方才還聲勢浩大的金帳軍隊此時潰不成軍,南水關(guān)前的沙場上巨坑遍地,火舌四起,將半數(shù)以上的金帳先鋒軍吞入火中。

  “斛律攸寧!不久前我二國還聯(lián)手抗敵互相扶持,你怎可現(xiàn)在就翻臉不認人,妄圖加深仇恨?”一名僥幸逃過一劫的將領(lǐng)被戰(zhàn)馬掀于馬下,氣歪了鼻子,破口大罵。

  “金帳軍力分化也不是一兩天了。當初我們同衛(wèi)宸軍在久安浴血奮戰(zhàn)時,你們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尋花問柳呢!正好,我現(xiàn)在就替雍王殿下收拾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滨韶鼘幉恍挤瘩g,一揮手,“繼續(xù)!”

  南水關(guān)此役,徹底結(jié)束了自北敵入侵以來安息三國半年的動亂。金帳追兵慘敗而歸,安息叛軍全軍覆沒,賊首柔然考被擒,皇甫炫畏罪自刎。

  皇甫炫身為司寇監(jiān)守自盜,本應株連九族,柔然啟念在皇甫家多年勞苦功高,只追究了相關(guān)人員的罪責,其余無罪之人從輕發(fā)落。新任司寇新官上任三把火,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一干謀反官員,又著手肅清朝中奸佞。同時,晉楚律將當日追兵以叛軍論處,又傳書相謝安息助剿之情,兩國關(guān)系日漸緩和,這是后話。

  柔然考下獄后自盡,親信斬首示眾;萬俟鉞自金帳悄然歸國,將謀劃之功全推給了葉衡;林晚則在樂正府養(yǎng)傷,助穆云輕和柔然洛昕驅(qū)毒,又傳了樂正真練功的入門功夫,她傷勢漸輕,上書三次辭去樂正家主之位,讓于樂正懷禮,準備與應千千、晉楚律、娵訾、林暮和越皎皎暗中會合后前往華夏;商忘川在入關(guān)后就失了蹤跡,不知往何處去了。自此,除了那神秘的玄祭堂內(nèi)奸依然逍遙法外,安息三國的種種變故均已塵埃落定。

  臨行前,林晚與萬俟鉞又暗中會面一次,所談之事正是那內(nèi)奸。

  “郡主的猜測雖無實證,但推理一番,也只有這種可能了?!比f俟鉞道,“我會注意那個人的,郡主放心?!?p>  “如此也好,萬俟堂主,那就洞庭湖再會了。”

  翌日,林晚一行就啟程回了華夏,晉楚律將一干事務交由心腹大臣,帶著娵訾在北天權(quán)行動前離開了金帳,與林晚會合。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洞庭湖。待他們進入江南地界時,已到了五月。

  同時,膠著的商均峰戰(zhàn)事終于落下了帷幕:在一月圍困后,商均峰上諸人終于彈盡糧絕,以元難為首的一干主心骨在墓府掩護下沖出重圍,不知所蹤。余下眾多太山宗弟子束手就擒,交由木梵處理。盟軍主力各自回歸原屬地,著手肅清元難勢力,核心精英則踏上了最后的征程。恒玄之自昆侖一帶,江逝夫婦與極天鴻、程冥陽自商均峰,應紅袖、陸云生與與江清心自嶺南一帶,窮奇與朱厭自天律城,空山與晉楚微自長白宮,明道方丈自婆羅寺,六路人馬紛紛趕往洞庭湖。而身為武林代盟主的蘇瑤瑟,卻在商均峰之戰(zhàn)結(jié)束前就暗中回了一趟凌竟峰。

  凌竟閣在先前舉閣撤離時,《九字天玄》全文因原本鐫刻于石碑之上,不易攜帶,被林晚親手封入了落辰頂?shù)拿艿?。蘇瑤瑟在落辰頂待了三天后,又親自前往嶺南審問了靈跡澗葉完有關(guān)《靈陰毒經(jīng)》的些許事,這才快馬加鞭趕向洞庭湖,抵達時,亦是正值五月。

  盟軍來到此地的十四人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是各宗后起之秀中的俊杰,但一來洞庭湖地界過于寬廣,二來太一天宮仍無跡可尋,一行人以舟山派所在地君山為中心,乘舟搜索十余日,還是沒有尋到一點蛛絲馬跡。期間和林初月現(xiàn)身,玄祭堂與六寒天人手和盟軍一行合二為一,齊力搜索,依舊毫無所獲。神秘的太一天宮似乎只是漫漫長河中一條不安分的游魚,偶爾躍出了水面,就立刻回歸浪潮之中,無跡可尋。

  十余日轉(zhuǎn)瞬即逝,眨眼間已到了五月中旬,夏日愈濃,雨水卻不見長,恐有大旱之勢,連洞庭湖的湖面都有了些許下降。數(shù)日搜尋無果,此日明道、極天鴻與空山三人繼續(xù)外出,余下眾人則歇息半日,商討對策。

  自從當日長白宮一事后,晉楚微與空山就疏離了許多,連此次空山外出,她也并未跟隨,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生悶氣。江清心看不下去了,拉了她去附近集市轉(zhuǎn)悠,一來收集民間傳言,二來也陪她散散心。

  一路上,晉楚微依舊悶悶不樂,也不知出了何故,眼皮跳的厲害。她心里無端生出一股懼意,更加心神恍惚,按捺不住向江清心問了空山三人的行程,思來想去,卻還是沒去找他。兩人在一處集市上轉(zhuǎn)了半天,日頭漸沉,暮色悄悄襲來。

  在距這個市鎮(zhèn)不遠處的洞庭湖邊,極天鴻三人也打探了一天,毫無所獲。他們與半路上遇到的一隊六寒天人馬一起在湖邊下了舟,準備離去。一名六寒天成員看了看天色,隨口問道:“極公子,天色不早了,你們不回去嗎?”

  “元難和北天權(quán)不知何時就要現(xiàn)身,太一天宮不能再拖了,我們再找一會兒?!睒O天鴻嘆了口氣,拱了拱手離去。他離去后不過幾時,湖邊轉(zhuǎn)出一人,正是爾殊冶。他看向那名下屬,淡淡道:“你立刻去向盟軍的人求援,讓他們接應一二,我有不好的預感。

  ”是,屬下告退?!?p>  此人離去后,爾殊冶回首看向自己方才轉(zhuǎn)出的方向,冷然道:“滿意了?還不出來?”

  南榮眠應聲而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把他們的行跡告訴元難,又讓屬下喚人去救援……寒帝,你是要當個雙料間諜嗎?”

  “我不這樣做,必使元難起疑?!睜柺庖遍]了閉眼,微微皺眉,“只有把太一天宮和盟軍的消息給他一些,我才能繼續(xù)扎下去。話說回來……”他不屑看向南榮眠,“你難道不是這樣嗎?奉命來監(jiān)視我,就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別告訴我你是對玄祭堂舊情未了。”

  “也許真是如此呢?!蹦蠘s眠聳了聳肩,無所謂一笑。爾殊冶不為所動,忽道:“你想從我這里知道南榮姑娘遇害的真相吧?!?p>  聞言,南榮眠一僵,眼神驀然冷了下來。他沉默片刻,冷哼一聲,道:“你以為呢?”他轉(zhuǎn)過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南榮眠在湖邊漫無目的的行了一會兒,發(fā)覺自己不知不覺下意識到了極天鴻三人的所在地。他輕嘆一聲,彈了彈自己的額頭,轉(zhuǎn)身欲走。猛而,他身后有一聲異動傳來。聞聲,南榮眠立刻提了銀鐮回身攻去。他身后那人本也攻了上來,可兩人看清對方的面容后,均是硬生生停手,驚道:“是你?”

  收手后,葉桓緩緩收了袖劍,冷笑一聲:“你們青嵐館果然來了?!?p>  “玄祭堂可不比我們慢。”南榮眠回擊道。他忽而想起一事,心想:奇怪,若是我停手是為了……可他為何又要停手?莫非……

  葉桓恰恰也在同時變了神色,眼神也流出一絲疑惑。他重新抖開袖劍,突然問道:“你們在我堂中安插內(nèi)奸,實乃奸人之術(shù),你也不羞愧嗎?”

  “內(nèi)奸?”南榮眠神色一變,旋而恢復,可那轉(zhuǎn)瞬即逝的驚愕還是被葉桓捕捉到了。葉桓輕哼一聲,道:“看來北天權(quán)對你也不是那么信任。”

  “你何時見他信過旁人?”兩人身后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清笑。聞聲,兩人同時一激靈,仿佛受了莫大的驚嚇。葉桓深吸一口氣,回身行禮:“堂主。”

  萬俟鉞淡然笑了笑,輕輕一擺手:“不必多禮……眠弟,數(shù)年不見,你的功夫進境愈快了?!?p>  南榮眠抱著銀鐮,似是不愿正眼看他,冷冷道:“不勞費心。我倒是聽葉桓說你們堂中出了內(nèi)奸?呵,也不知是怎樣神通廣大的人物,竟能在萬俟堂主的眼皮底下?lián)v鬼?!?p>  “哦?竟有此事?!比f俟鉞明知故問地笑道,“以后打探到這種消息,記得早些上報?!?p>  葉桓一抱拳,頷首道:“堂主恕罪。先前戰(zhàn)事過激,屬下分身乏術(shù),未能及時上報,以致誤了大事,請?zhí)弥髫熈P?!?p>  “無妨,你先去吧,我想和眠弟敘敘舊?!比f俟鉞恬然道。南榮眠卻是冷笑一聲:“我早已身入青嵐館,萬俟堂主,你我之間有何舊可敘?”

  萬俟鉞用眼神示意葉桓離開,停了一會兒,又道:“我遇到故人,有敘舊的習慣,他不會生疑?!?p>  南榮眠依舊抱著手臂面向湖面。遠遠看來,他似是十分不愿與萬俟鉞敘舊的樣子。他輕輕蹙眉,道:“北天權(quán)信不過旁人,若真有內(nèi)奸之事,葉桓不可能打探到?!?p>  “若換作我,我也不會告知別人,畢竟自己的手足身在敵營,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萬俟鉞凝視著湖面,忽而轉(zhuǎn)言,“他的本意是試探,卻沒想到我在左近,弄巧成拙?!?p>  “真是自作聰明,和他的主子一樣?!蹦蠘s眠揶揄一笑。他收了銀鐮,轉(zhuǎn)身道,“為了避嫌,我還是快些回去的好?!币娝x去,萬俟鉞忽道:“眠弟,等一下?!彼粗l(fā)挺拔的身形,釋然一笑,“太一天宮要開了,兇險太多。你回來吧,不必偽裝了?!?p>  聞言,南榮眠身形一僵,許久沒有說出話來。半晌,他才艱難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似是疲憊,也似是釋然:“我知道了,我會見機脫身的?!?p>  萬俟月點了點頭,目送著南榮眠施展輕功,蜻蜓點水般幾下沒了蹤影。他的目光回到湖面,長長一嘆。

  此時,在臨近的一處渡口,極天鴻三人上了岸,神色都有些疲憊。極天鴻活動了一會筋骨,心情低落,道:“又是這樣一無所獲……難不成咱們要把洞庭水全抽干了,才能找到那東西嗎?”

  “照今年這樣旱下去,洞庭湖倒真能干涸不少。”空山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明道聞言雙手合十,眼神似有責備:“阿彌陀佛。斛律施主,天下大旱必致民生疾苦,如此天災,不可當做玩笑。”

  空山自知失言,鄭重一行禮:“空山受教了。”

  “喲呵,幾月不見,你這小古板竟學會開玩笑了?”極天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這是為了討晉楚微歡心嗎?”見空山神情忸怩,支支吾吾,他哈哈大笑,本想調(diào)侃一番,忽而想起林晚不知何時方歸,雖說應千千傳信中言,她并無大恙,極天鴻還是放心不下,想與他書信聯(lián)系,卻又怕誤了軍情,當真是愁腸百轉(zhuǎn)欲說還休。他心中隱痛,自然也收了手,慢慢向回走去。忽而,前方傳來幾聲急促的呼吸,雖壓得極低,但仍被他察覺到了。極天鴻當即回身護住空山向側(cè)一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幾十枚金針閃著寒光激射而出,擦著極天鴻的身子飛了過去,密密麻麻扎上了未及躲閃的明道的胸口。明道悶哼一聲,緩緩坐了下來,吐出一口鮮血。

  “方丈!”極天鴻與空山同時失色驚呼。見到又是一陣金針射出,極天鴻向半空躍上樹梢,翻身落入暗處,拔劍砍翻了幾個墓府的墓者;空山則擋在明身前,用內(nèi)力撞開了這波金針。

  極天鴻出劍已畢,見到此處只有三個墓者,根本不是要展開神鋒羅網(wǎng)的樣子,只是虛張聲勢。他頭皮一麻,回身見空山正小心翼翼地扶起明道,當即大喝一聲:“快跑!”

  就在他喝聲響起的同時,一道黑色人影閃電般掠了上去,直取空山后心!千鈞一發(fā)之際,明道用盡全力撲了上去,用整個身子護住了空山。一生悶響,來人用了了十成力氣的鐵掌正中他的后背,脊柱“擦啦”一聲被打成了數(shù)截。

  此時,極天鴻的劍鋒方才趕了上來,直逼來人后腦。那人狠厲一笑,一指撞開清秋雙劍。他的面孔浮現(xiàn)在月光中,居然是元難!極天鴻還未反應過來,元難的手掌就探入了他胸前數(shù)寸之地,本能驅(qū)使下,極天鴻左手短劍立時回護,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元難的手心。元難吃痛立時回防,極天鴻趁機猛提一口真氣,遠遠躍開。見他又欲欺來,極天鴻的羽箭與空山的寐風一齊打了出去,見羽箭挾著無色的液體撲上面來,元難后退數(shù)步,俯身閃開??丈揭灰а溃瑢⑹种写善渴O碌拿嘛L以內(nèi)力化為水箭當頭射去。這寐風雖是針對十二星次所制,但毒性絲毫不減,元難本就需奇毒強健己身,見狀雙手一捧,內(nèi)力挾住這股寐風,迅速吸了個干凈。

  在這片刻間,極天鴻與空山背著明道,再度拉開了與他的距離,跳入渡口小船,飛一般劃了出去。元難正欲追上,一人卻自斜刺立落入渡口,不偏不移攔在了他面前,正是萬俟鉞。

  元難冷哼一聲,面色不善道:“閣下是何人?”

  “在下復姓萬俟,單名鉞。忝列玄祭堂主一席。”萬俟鉞言語客氣,臉上卻殊無笑意,如若冰霜。船上空山見到來人,又驚又喜:“堂主!”

  萬俟鉞一揮袖示意他快走,又冷然看向元難道:“閣下毒功獨步天下,可想試試這身毒功是不是真的無往不利?”

  元難本欲截殺極天鴻。得知來人竟是玄祭堂主,不敢輕視。此時忽聞此言,他本就極為自負,不由得怒從中生,獰笑道:“我倒要試試看!”他手上昏沉紫光溢出,毒蛇一般探了出去。萬俟鉞以內(nèi)勁接住,反擊,旋而迅速撤開。他竟是將帶有劇毒的內(nèi)力在毒未擴散前盡數(shù)彈了回去,速度之快,幾乎有如神助。元難也著實吃了一驚,接了此招,繼而惡狠狠笑了一聲:“看來你也不敢碰這奇毒?哼,你躲得了一時,等內(nèi)力再無以為繼,還不是束手待斃!”他話音未落,已再度撲了上去。萬俟鉞卸開劇毒,反手又是一掌,元難猝不及防,向后連退了十余步才穩(wěn)住身形。他毒功厲害,內(nèi)力修為卻不及萬俟鉞,如此硬撞,自然吃虧。

  萬俟鉞見他再度提掌,伸手折下渡口畔一截竹子做的柵欄,對準了他的前額。兩人僵持不動,正心無旁騖時,一個青衣人悠悠走到了兩人中間,笑道:“今天的洞庭湖可真是熱鬧,元難先生,你不是想要極天鴻的命嗎?再不過去,可有些遲了。”

  “你……”萬俟鉞一驚,旋而微慍道,“你敢!”

  北天權(quán)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他攔在兩人中間,看向元難,“怎么?元難先生還要向本館主道謝不成?”

  元難這才知道他乃是青嵐館主,心下大喜,閃身躍上一艘小舟離開。萬俟鉞抬步去攔,被北天權(quán)一把攔下,留在了渡口上。他眉宇含怒,一句話也不說,回頭轟上一掌。北天權(quán)笑著接了過來,道:“你是真被氣昏頭了?我巴不得極天鴻那小子活著,好拿來牽制他呢。”

  萬俟鉞一怔,旋而醒悟,只是怒氣不減反增:“那你要干什么?攔下他,再讓手下去取空山的命?”

  “我心里想著什么,你不都知道嗎?”北天權(quán)一邊與他拆招,一邊笑道,“不過我可不信你的人沒到這里。放心,元難有他那寶貝徒弟牽制,樂正婉和晉楚律也身在此地,晉楚微和江清心又在左近,難道你覺得江湖這一輩英才齊聚,也擋不住我的人嗎?”

  “你可沒這么好心?!比f俟鉞無情戳破,“你的目的不在他們,那就是在蘇盟主一行人吧?郡主、極公子、蘇盟主,這三位太一天宮的知情人對你來說,都一樣有用。讓開!”

  “好啊,只要你能把我打趴下。與我交手,總比元難要好,畢竟你……”北天權(quán)繼續(xù)交著手,笑意中帶著一絲悻然。他忽然心中一沉,手上拆招,將想說的話壓了下去。

  畢竟你并非百毒不侵之體。

  湖中,一葉小舟破開層浪,飛也似的向湖心劃去,卻并不是往君山去——極天鴻與空山縱然大亂,也沒慌了心神,將元難向己方據(jù)點的反方向引去。

  舟上,明道奄奄一息,連咳血的力氣也沒有了。百里噬生毒迅速侵蝕了他的全身,此時已回天乏術(shù)。極天鴻將船槳交給空山,雙手按住明道,想幫他再撐上一會兒。

  “極施主,不必了……”明道輕輕一笑,“今日在此殉道,老衲死無憾……老衲身死后無法控制體內(nèi)劇毒,勞煩施主代為火化,以免……以免殃及他人?!?p>  極天鴻想起婆羅寺中他的諄諄教誨,心中大痛,顫聲道:“大師乃是當世之高僧,晚輩……怎敢不從……”

  明道欣慰一笑,釋然一嘆:“施主已成棟梁,老衲了無牽掛了。”

  他輕輕抬眸,看向天中明月,飽含滄桑的面容在月光下愈發(fā)柔和,一雙深邃的眼睛,似看透了千年月光。

  “生固欣然,死亦無憾?;溥€開,水流不斷……”

  極天鴻與空山怔住了,悵然流下了淚。

  “我兮何有,誰歟安息?明月清風……”

  “不勞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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