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智看著警察的巡邏車開了過來,閃爍的燈光晃得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正好看見開車的男人跟戴棒球帽的男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退出了人群,快速的離開了。
她內心一振,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
車上坐了兩個警察,一個藏族大哥和一個藏族小伙子,都穿著厚厚的警服。他們將車停在了路邊,一前一后的下了車。
鄭曦閔看著警察走過來,對懷里的嗷嗚說:“你可千萬別叫,知道嗎?”
嗷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規(guī)矩的就像是見了老師的學生。
戴眼鏡的男人,看著年紀稍大的警察,兩步就朝他奔了過去,抓住了警察大哥的手臂,用一種近似哭腔的聲音說:“警察同志啊,我要舉報這只瘋狗,還有這對狗男女,他們放狗咬人!”
“你好?!绷执笾嵌Y貌的跟兩位警察打了個招呼,看著警察大哥說:“他撒謊,我家狗沒有咬過任何人?!?p> “有人可以作證,他就是被狗咬了。”戴眼鏡的男人轉身去找開車的男人,只是那兩個人看見巡邏車過來,就已經溜了,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他愣了愣,“人呢?剛才還在這里呀,對了,他們都可以作證!”他反應很快,指著一個圍觀的小伙子說,“你過來說下?!?p> 他命令式的口氣讓小伙子有些不爽,小伙子站在原地沒動。戴眼鏡的男人接著說:“他剛才就站在你旁邊?!?p> 警察大哥看著小伙子,“你看見狗咬人了?”
“我沒看見,是那人說狗咬他了?!毙』镒雍苷\實的回答。
警察弟弟走到了鄭曦閔和嗷嗚的旁邊,鄭曦閔已經站了起來,緊緊的抓著狗鏈,嗷嗚現(xiàn)在很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警察弟弟一點都不怕嗷嗚,還伸手摸了摸嗷嗚,接著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它和我家以前養(yǎng)的那只狗很像?!?p> 警察大哥接著問圍觀的群眾,“你們有誰看到狗咬人了嗎?”
沒有人回答。
“你們有誰看到狗咬人了嗎?”警察大哥又大聲的問了一遍。
有人看熱鬧看夠了,就牽著小孩離開了。
“那就散了吧,各回各家。”警察大哥對剩下的圍觀群眾說。
幾個小伙子也離開了。
警察大哥把戴眼鏡的男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被咬了嗎?要不先送你去醫(yī)院看看?”
戴眼鏡的男人摸了摸鼻子,“那狗沖上來就要咬我,還好我閃得快。你看,我買的酒都給摔破了?!?p> “酒我可以賠給你?!编嶊亻h說。
“因為他踢了它,它才沖他叫的,但它沒有咬人。”林大智解釋著。
警察大哥看著林大智,“你們是游客吧?”
“是的?!?p> “身份證呢?看一下?!?p> 林大智和鄭曦閔把身份證從包里拿出來,遞給了警察大哥。警察大哥看了看,就把身份證還給了他們。又對戴眼鏡的男人說:“還有你的?!?p> 戴眼鏡的男人也把身份證拿了出來。
“你們要去LS吧?”警察弟弟問鄭曦閔。
鄭曦閔點了點頭。“嗯。”
“帶著狗一起?”
“是的,我有狗鏈。”鄭曦閔將手上的狗鏈晃了晃。
“我姐姐就在LS,她養(yǎng)的藏獒比它還大?!本斓艿懿⒉魂P心狗鏈,開心的比劃著藏獒的體積。
戴眼鏡的男人見警察弟弟跟鄭曦閔愉快的聊著天,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剛剛那股囂張勁一下子就沒了。
“狗一定要拴好,要對別人的安全負責?!本齑蟾鐕烂C的說。
“好的?!绷执笾勤s緊點頭。
“那你們自己和解一下吧。”警察大哥將身份證還給了戴眼鏡的男人。
“你紅酒多少錢?我們賠給你。”林大智雖然很不情愿,但她只想盡快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然后離開。
“超市買的,一百多一瓶,你們就給一百吧?!贝餮坨R的男人仍不死心,又朝著四周望了望,直到他確定那兩個人已經不在這條街上了。
林大智有點懷疑他虛報了價格。但鄭曦閔已經打開了錢包,掏出一百人民幣,遞給了他。
戴眼鏡的男人拿著錢,揣進了口袋,走之前,他還對嗷嗚罵了句臟話。沒有不明不白的傷害,也許在男人過往的生活中,他也曾因為某種原因被傷害過,所以才揪著嗷嗚不放,甚至想要嗷嗚的生命,來發(fā)泄他心頭的怨氣。
可是嗷嗚并沒有錯,它也被人拋棄過傷害過,但它并沒有選擇報復。
林大智看著男人的背影,繃著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好在虛驚一場,這事算是順利解決了?!爸x謝你們?!彼f。但是一想到剛才的事情,還是心有余悸,無法去想象最壞的結果發(fā)生。
警察大哥擺了擺手,警察弟弟笑著說:“你們是情侶吧,祝你們玩的開心?!?p> “不是。”
“不是?!?p> 林大智和鄭曦閔在同一時間說出了同樣的話。
警察弟弟聳了聳肩,“那好吧,你們看起來挺配的,再見?!?p> “再見?!?p> 警察大哥和警察弟弟回到了巡邏車上,繼續(xù)開車往前巡邏。
因為警察弟弟的這句話,林大智不好意思正視鄭曦閔,眼睛瞥了瞥他。他低著頭,耳朵都紅了。
前兩天還被人說成是母子,現(xiàn)在又被人說是情侶。林大智有點受寵若驚,心情一下子就晴朗了。當然,她現(xiàn)在在意的不是情侶這個身份,她自動把這句話理解成了:你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女人嘛,總是喜歡聽好聽的話,即使那有點不靠譜。
“那個警察弟弟還是很可愛的嘛。”林大智輕輕的哼起了歌。
嗷嗚汪了一聲,表示同意。
“你呀,今天差點惹大事兒了,你要是不聽話,他們就會把你帶走的?!编嶊亻h開始教訓嗷嗚。
嗷嗚耷拉著頭,走到了林大智這邊。
“也不能全怪嗷嗚。”林大智說。
嗷嗚搖了搖尾巴,表示同意。
“對了,他們怎么見到警察就跑了呢?”林大智想到了藍色越野車里的那兩個人。
“誰?。俊?p> “就是拿石頭扔嗷嗚的那兩個男人啊,你不記得了?他們就是開藍色越野車的人,最好別讓我們再碰上他們了?!绷执笾亲龀隽穗p手合十的姿勢。
“是他們嗎?我沒有注意,那以后要注意點。”鄭曦閔說。
林大智想到那兩個人的臉,就覺的惡心。
“你剛才還挺勇敢的?!编嶊亻h嘴角上揚,眼睛里有一絲溫柔。
“我很怕他們會傷害嗷嗚。”
“嗯。”鄭曦閔點了點頭。“好在沒事了?!彼统黾埥恚f給了林大智一張,接著用另一張擦了擦頭上的汗。
然而林大智已經被別的東西給吸引了,她的眼神就像是母親們逛商場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有新款的兒童用品?!熬谷挥幸患覍櫸锏?,進去看看?!彼惹械淖哌M了街邊的寵物店。
不一會,嗷嗚就得到了它的新玩具,一根橡膠做成的狗骨頭。嗷嗚很開心的在林大智身上蹭來蹭去,就差撲進她的懷里了。當然了,林大智是絕對不會讓它這樣做的。
驚險的一天結束了。在自己的房間門口,林大智對鄭曦閔和嗷嗚說了聲“晚安”。鄭曦閔別別扭扭的回頭看了一眼她,小聲的回了聲“晚安?!?p> 明天會是怎么樣的呢?太陽升起,又將是美好的一天。能見到不同的風景,遇到不同的人。帶著美美的期待,林大智進入了夢鄉(xiāng)。
從左貢到八宿,其中有一段路非常險峻,會經過傳說中的怒江七十二道拐和怒江大峽谷。這天的天氣就跟林大智的心情一樣晴朗。天空湛藍,貧瘠的山丘看起來別有一番景致。有牛羊慢悠悠的橫穿公路,汽車來了,它們理也不理,司機師傅就停下來讓它們先行。嗷嗚有時還會趴在車窗上,伸出頭,跟它們友好的打個招呼。
路上,會遇上徒步者和騎行者。在這段路上,林大智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朝圣者。車內的驚鴻一瞥,心中已然翻騰出了層層浪花。想知道他們如何能如此的堅定與虔誠。按耐住想要下車的沖動,有些人和事,可以仰望,卻不能打擾。
車子繼續(xù)往山上行駛,有位穿著沖鋒衣,戴著頭盔的騎行者朝著他們揮手。他戴著墨鏡和防曬巾,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看不出長相,也看不出年齡。
“大哥,停一下吧?!绷执笾钦f。
“搭車的嗎?”鄭曦閔把身子探到前面來看。
“是的?!?p> “那就載他一程吧?!?p> 司機師傅把車停好后下了車,騎行者說了幾個謝謝。他和司機師傅一起,把自行車放到了車頂。騎行者上車時被嗷嗚嚇到了,因為嗷嗚爪子碰到了他的腳。鄭曦閔趕緊將嗷嗚拉到身邊,并對他說:“嗷嗚不咬人?!?p> 騎行者坐到了后排,他摘下了防曬巾和墨鏡,摘下了頭盔,露出了有些花白的頭發(fā)。
“你是從邦達騎過來的吧。”司機師傅問他。
“你一個人嗎?”鄭曦閔也主動跟騎行大哥搭話。
騎行大哥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應該先回答誰的問題。林大智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轉身,看著騎行大哥笑了笑,“你好?!?p> “你們好,我是從邦達騎過來的。我不是一個人,我跟我兒子,和我弟弟一起。他們在前面。我這腿不行了,疼得很,看來今天是騎不了了。”騎行大哥說。
“敢于挑戰(zhàn)就很厲害了?!编嶊亻h說。
“你們是從哪兒騎過來的?”林大智問。
“從成都,差不多騎了半個月了。我兒子今年剛高考結束,我答應過他,要跟他一起騎川藏線。”騎行者提到兒子的時候,聲音高亢,僅從他說話的語氣就能聽出來,他跟兒子的關系非常好。
“你是位好父親。”鄭曦閔說。
騎行大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著窗外。“湊合吧,小時候陪他的時間太少了,現(xiàn)在有些叛逆。再不補償就來不及了。”
林大智聽到這些話,心里有些擔心鄭曦閔,她看著他。鄭曦閔不再像往常一樣會回避,他臉上沒有什么情緒,他也看著林大智。“看我干什么?”
“你長的帥嘛?!绷执笾钦f完這句話就后悔了,怎么有點像偶像劇里油膩大叔調戲小姑娘的套路呢。她故作鎮(zhèn)定,摸了摸頭發(fā)。
鄭曦閔的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你們是情侶吧,帶著狗一起來旅行的嗎,挺浪漫的?!彬T行大哥又從后座挪到了中間那排,坐在了靠窗的一邊。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嗷嗚挪了挪位置,蹲在了鄭曦閔的腳邊。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鄭曦閔解釋的時候,看了林大智一眼。
林大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會讓人覺的他們是一對。她也懶得解釋。她看著后視鏡,欣賞鏡子里的自己。鏡子里的她,膚色飽滿紅潤,眼睛有神,狀態(tài)看起來確實還不錯。
“帥小伙和漂亮姑娘,天生一對?!彼緳C師傅笑著打趣。
“那要趕緊啊?!彬T行大哥顯然把玩笑話當成了正經話,拍了拍鄭曦閔的肩膀。
“不是的,”鄭曦閔試圖解釋,卻被打斷了。
“別害羞,我當年追孩子他媽,就是厚著臉皮,死纏爛打,情書每周一封,到處托親戚朋友幫忙說話。啥也別想,就往前沖?!苯又T行大哥就開始唱:“三分天注定,七分愛打拼,愛拼才會贏?!?p> 鄭曦閔又尷尬,又想笑,還有點無奈。小心翼翼的看著林大智的反應。
林大智笑倒在了座椅上,她扭著身子回頭說:“大哥,你怎么這么幽默呢?!?p> 鄭曦閔見林大智笑了,他也摸了摸頭,笑了。
“我兒子,我兒子。”騎行大哥對著窗戶揮手,“師傅,麻煩停一下,我跟他說句話?!?p> 司機師傅將車停在了路邊,騎行大哥拉開門下了車。路邊,有兩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騎行者也停了下來。
鄭曦閔雙手摳著嗷嗚的狗鏈,趁這個時間,小聲的說了句,“你別介意啊。”
林大智回頭一笑,“你別介意就好,其實他挺好玩的。”
兩人目光碰撞在了一起,林大智忽然覺的氧氣有點不夠用,呼吸有些急促,有點短暫的窒息感。
一定是海拔太高,所以有點缺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