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麟宮內(nèi)侍候的魔族侍女捧著各式各樣的物品魚貫而入,又依次退出,羽兒醒來發(fā)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只道是魔君善心大發(fā)。
結(jié)果坐到銅鏡前看到自己被墨水畫得亂七八糟的臉,嚇得大叫。
“我!我!我怎么!變成一條烏魚了!”
而正在用膳的欒淵聽見她的驚叫聲,抿唇一笑,不知為何心情大好。
半晌,欒淵喚衾野進殿。
只見他天青色的斗篷底下,時不時露出腰間系著的一個小玉瓶。
那玉瓶模樣奇殊,通體由粉色玉晶石雕刻,形如鳥籠,鏤空形態(tài),不過是孩童的巴掌大小,卻將繁復的紋路刻得分毫畢現(xiàn)。
其內(nèi)不時有淡淡的靈力波動溢出,而瓶內(nèi)之魂亦感受到他的心緒。
一把惑人至極嫵媚生香的女聲慢慢攀上他的耳尖,嬌嬌道:“小郎君,你真要將奴家交出去嗎,難不成,你的心肝,真是鐵做的不成……”
聲入腦海,令人一時混沌,衾野眉頭緊鎖,爻姬的媚術(shù),在如今的三界之中,怕是罕逢敵手。
“衾野小郎君……奴家是真的怕,萬一,他要傷我,你可要護著我……”
“若想活,就閉嘴?!濒酪伴L呼一口氣,克制道。
“活,不打緊,反正我已活了上萬年,只不過,你我的骨肉還沒來得及讓你見上一見……”
漣光臺上,無垠的夜色里,皓月當空,而月下美人起舞,紅裙翩翩隨風搖曳,那驚鴻一舞,令在場落座之人無不為之神魂顛倒,而她以唇代杯,為他斟酒更是羨煞旁人。
那一晚,櫻桃檀口吐出茉莉香氣,她呢喃:“你的眼睛,干凈,沒有欲望,我好喜歡?!?p> 衾野手心顫抖,眉間不覺擰出個川字。
大殿之內(nèi),欒淵靜默的注視著衾野,只見他緩緩跪下,沉默的閉上眼道:“衾野無能,沒將爻姬抓回,請魔君責罰?!?p> 欒淵摸了摸下頜,若有所思道:“她對你使了媚術(shù)?”
“沒有,是屬下無能,讓她,逃了……”
“哦?”欒淵緩緩走下寶座,來到衾野身前,細細的打量著他的神色,目光在他白凈的脖頸處上遺留的紅痕停駐下來:“是她逃了。”
“還是你放了?”
衾野慢慢睜開眼,眸底浮現(xiàn)一絲掙扎,痛苦道:“衾野該死,被媚術(shù)所惑,放走了爻姬。”
“果真是不同凡響?!睓铚Y淡漠一笑,并沒有多少惱怒,他目光在衾野空蕩的腰際游弋過一瞬。
道:“能被關(guān)進琉璃塔的,都不是尋常角色,她能蠱惑得了人間的帝王,自然也能蠱惑得了你,你輸?shù)牟辉??!?p> “只是……”
“她蠱惑不了我……”
只見一個粉晶玉瓶出現(xiàn)在欒淵掌中。
衾野臉色大變,急忙沉聲道:“魔君!”
卻見他細細的摩挲著玉瓶,嗤笑道:“你告訴我,她如何令你放了她的?!?p> “魔君……”
“嗯?”
衾野極為艱難的從齒縫之中吐出:“她懷了我的骨肉……”
“哦?骨肉?爻姬啊爻姬,你也算是上萬年的妖了,竟對吾等后輩耍些如此不入流的手段,真是教人貽笑大方?!?p> “出來吧,不從則滅?!?p> 玉瓶內(nèi)忽然傳來女子狡黠的笑聲:“小魔君好狠的手段哦,真叫奴家害怕。”
欒淵拔掉玉瓶塞口,一道青煙緩緩溢出,寂靜的大殿內(nèi),游弋在空中的青煙慢慢匯聚成一個身影,體態(tài)婀娜纖細,腰若約束肩若削出,舉手投足皆是風情,那虛影慢慢凝實,輪廓五官現(xiàn)出原形,極盡妍態(tài)之靡麗,星眸皓齒,巧笑嫣然。
女子蓮步輕移,輕盈宛轉(zhuǎn),抬手捻作蘭花指掩唇輕笑,眼波流轉(zhuǎn)間竟是不可言說的嫵媚:“聽聞小魔君是個兇惡之人,怎么也生得一雙含情目,果真像極了你父?!?p> 欒淵微一抬眉:“你對先魔君了解多少?”
“那,可就多了……”爻姬嬌嗔著,美目左顧右盼,尋了一張黃花梨太師椅便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盞,便悠哉悠哉的自顧著撇去浮沫,慢慢飲用。
欒淵就這么默默的看著她。
她膽子真是大,卻又如此熟稔。
衾野皺眉,還未等他說什么,爻姬便咯咯咯的笑了:“我的小郎君,你怎么還跪著……你沒看出來嗎?你的魔君大人,暫時還不想殺我?!?p> “魔君……”衾野還想說些什么。卻被欒淵抬手止住。
“下去吧。”
“爻姬老前輩老蚌生珠,懷胎不易,我自然不能傷她。”勾唇一笑,欒淵坐回寶座,卻見爻姬聽見老蚌生珠四個字后瞪圓了眼,氣得咬牙切齒。
她“砰?!钡囊宦暳滔虏璞K,恨恨的盯著欒淵。
衾野退下后,寂靜的大殿猶如陷入長夜,爻姬幻出一把朱雀羽扇,輕搖慢擺。
見欒淵默默注視著自己,但那眸子里卻無波無瀾,不似尋常男子,一見她,魂都丟了半條,就像重軼那小子一樣,油鹽不進的,不免有些發(fā)怵。
“你識得先魔君?”
“呵,小魔君說的這是什么話,當年可是你爹重軼那個混小子一氣之下把我關(guān)進琉璃塔的,說好就關(guān)我一陣子,待羽蓮氣消了,就放我出來,結(jié)果一關(guān)就是三千年。呵,這可真是一筆爛賬?!?p> “羽蓮?”欒淵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這兩個字在如今的十方魔界之中早已成了忌諱,無人提起過。
“是誰?”
爻姬又拿起茶盞,慢慢的飲著,裊裊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柔和的輪廓下是疑惑的神情。
“小魔君怎么連自己母親的名諱都不知曉?難不成,你不是羽蓮生的?”
說罷,她又搖搖頭,篤定道:“不會,你應該是羽蓮生的,重軼斷不敢娶別的?!?p> 說著爻姬起身,環(huán)顧著四周的布置,神情之中頗有一番感慨,諳然道:“這兒倒是沒變化?!?p> 欒淵見她一副睹物思人的模樣,倒也沒打岔。
心中只是因為剛剛那個名字,陷入一時莫名的沉思。
她剛剛說的那個名字,他在魔族史冊上,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