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嫁過來那時候,家里連米飯都是吃不起的,只有墻角一堆地瓜還能支撐一下,讓自己不受饑餓??孔孀孑呡吷钤谵r(nóng)村的莊稼人,是以地瓜為主要食糧的。這倒沒別的原因,無非地瓜高產(chǎn),易種,好吃。那時,農(nóng)民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到秋后,墻角處能有一大摞地瓜,就是最大的欣慰了。
那個年代,吃飽飯是個大問題。那會兒還是生產(chǎn)隊吃大鍋飯時期,凡是有勞動能力的村民都得下地去干活,掙公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分到一點點口糧,來維持生計。
生產(chǎn)隊是集體主義時代農(nóng)村的基本勞動單位,一個村分為若干個生產(chǎn)隊,各個生產(chǎn)隊擁有自己的耕地、農(nóng)具、牲畜,隊員集體勞動,勞動記“工分”,再按“工分”多少分配谷物等。稻谷是國家的,稻谷收割之后,分配到各家各戶的糧食有限,有的村民吃不飽,營養(yǎng)根本談不上。隊里的糧食分下來根本維持不了幾日,可是這時都沒有吃的。畢竟都是長個的年輕人,有的村民偷偷到大溝里捉摸魚蝦和田雞,改善伙食。還有的村民餓得沒辦法,去偷原本是給豬吃的紅薯。
集體吃大鍋飯的時代維持不下去了,最后還是解散,各吃各的。
80年代分田到戶,實行生產(chǎn)責(zé)任制,農(nóng)民開始過上了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的幸福生活。
農(nóng)村的地瓜有黃心白心紅心三種,當(dāng)然,最好吃的要屬紅心地瓜了,又香又甜又糯,可以蒸著吃或者烤著吃或者蒸熟以后晾成干。白心地瓜含水比較多,淀粉含量不夠,沒有紅心的甜,口感也沒有紅心的好。紅心的,特別甜,特別好吃!白心的當(dāng)然也可以這樣用,但沒有紅心的甜。白心的都是用來提取淀粉的,然后再加工成薯粉保存,可做薯粉條吃。
地瓜吃法有好多種:把地瓜切成小塊直接加水煮成地瓜飯,和大米煮成地瓜大米粥,烤地瓜,油炸地瓜等等。小時候,媽媽煮的最多的是地瓜飯,經(jīng)常吃地瓜飯都吃怕了。于是我們總會吵著鬧著讓媽媽煮地瓜大米粥。當(dāng)然,有時候看到大人削皮生吃地瓜,我也學(xué)著那樣吃過。生的紅薯吃起來比較脆,味道脆甜,汁水較多。但我還是覺得燒熟的紅薯,口感比起生的紅薯更好。熟了的紅薯不僅吃起來更加香甜,連聞起來都具有一股香甜味。這也是小孩子不生吃地瓜,而最喜歡烤地瓜的主要原因了。
90年代以前基本沒啥電器,在農(nóng)村,家家都有一口大灶。農(nóng)村人基本上都是灶上架一口大鍋,用柴火燒飯炒菜。用柴火煮的飯除了比較香之外,還有就是它在鍋里留下的那層又香又脆的鍋巴。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村上的小孩沒有零食吃,鍋巴就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零食之一了。像我家里娃多,為此媽媽會給我們做的更多,熱乎乎的鍋巴吃起來香酥脆口。小小的手上總是拿著滿滿一手鍋巴,再一片片送到口中。只要牙齒一嚼,瞬間稀碎,噴香,咯吱咯吱停不下來,感覺很是幸福。
村里種的比較多的還有甘蔗,因為我們這邊過春節(jié)有家里擺甘蔗的習(xí)俗。過年放幾根甘蔗在家里,寓意生活節(jié)節(jié)高升,家里的成員步步高升。那時候基本上都是自家種甘蔗,不比現(xiàn)在,很多人家都是在市場上買有頭有尾的甘蔗放家里。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娃喜歡吃,每家至少有三四個娃,所以地里會種一排甘蔗,或者直接家門口空地上種好幾棵。甘蔗是非常容易種活的一種植物,把吃甘蔗剩下的頭或者尾部埋入土中,就能生根發(fā)芽,或者隨便砍一截也可以。將一截甘蔗橫著放到土壤中,然后用一層薄薄的土蓋住,澆水,沒幾天就發(fā)芽了。
小時候種的基本上都是深紫色的甘蔗,只有少許是青色的。深紫色甘蔗多汁味甜,口感很好。甘蔗含有豐富的糖分、水分,也是制糖的主要原料,有些村民也會直接在地里種甘蔗來賣。因為甘蔗打理起來十分簡單,不需要像種菜那樣經(jīng)常拔草、澆水、施肥、打農(nóng)藥。甘蔗只要每隔2~3天澆一次水,每個星期施一次薄肥便可。
稻谷成熟期,村里的孩子放學(xué)放假都得幫家里人干活。我們也不例外,爸媽會喊我們這幾個娃去田幫忙收割。在過去沒有實行機械化,收稻谷全靠人力收獲,從割稻、脫粒、運稻、曬稻、收稻。每時每刻,每道工序都必須與稻子親密接觸,稻子上的浮塵及稻葉老毛侵入外表皮膚,使人有種癢庠的感覺,好象有小蟲在爬、在咬,這也是小孩子最害怕遇到的。但是,為了收獲一季莊稼,再累再苦也得忍受。
那個時候,爸媽經(jīng)常會選擇周六日,因為周末學(xué)生放假。清晨六點多鐘,我們用過早餐就要下田收割稻谷了。割水稻時需要彎腰趴背,一手拿鐮,一手?jǐn)r稻子,越靠近地面割越省勁。早上有露珠,割了稻谷倒不急著脫粒,會先鋪在地上晾曬。割到差不多中午時,氣溫一高,就容易汗流浹背。而且越到中午,感覺越悶,周圍一絲涼風(fēng)都沒有。這時,我們就只好擼起袖子干活了,手臂與稻子便開始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到中午吃飯收工時,臉上、脖子上、胳膊上都是汗水和稻銹,越出汗越不舒服,那種感覺是撓不得也擦不得,特別難受。
回家吃完飯,帶上濕毛巾就去田給稻子脫粒。那時候脫粒稻子要用打稻機,大人站在脫粒機后面,手拿稻把輕輕地放到打稻機上打。然后再用手壓一下稻把,反復(fù)旋轉(zhuǎn),把稻子脫粒干凈。脫粒過程中,稻葉子與稻毛子簡直是浮塵飛揚。這時,我們就會用濕毛巾圍上嘴巴,扎緊領(lǐng)口、袖口,盡量少讓那些稻毛飛進(jìn)來。脫完粒,整個人都變了樣,臉臟的不能看,身上就像染了一層灰塵一樣。
一天下來,腰酸背痛,腰直起來都困難。臉也曬紅了,雙手被稻尖割的一道道小口,又癢又痛。進(jìn)入搶收后期,差不多天黑了。只能爭分搶秒,餓著肚子繼續(xù)干活,收割完之后便可以回家。收完稻谷先挑回家,等到第二天再挑到曬谷場曬。挑稻的任務(wù)交給了爸媽,因為那一筐筐收拾好的稻粒,沒有晾曬前含有大量水分,一擔(dān)至少幾十斤重。我們小孩子自然挑不動,只能交給大人了。
吃完飯洗完澡,等躺倒在床上的時候,感覺全身的骨架都快要累散了。之后漸漸放松了下來,沒一會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