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
鄭久迅速的解開了腰間的火藥袋子,然后將手探進去細細的摸索片刻。
“呼!”
他的表情輕松了下來,對鄭森說道:“公子不必擔心,只要行動迅速,火藥短時間之內接觸大霧也是沒問題的,這袋子,可是用的上好的皮子,莫說是這大霧,就算是下的瓢潑大雨也無妨!”
鄭森瞄了一眼鄭久手上的火藥,隨后自己也上手摸出了一些火藥顆粒出來,他用手搓了搓,很干燥,于是放下心來。
“我太緊張了。”
吐出一口氣,鄭森舔了舔嘴唇,下令繼續(xù)行軍。
沒走多久,何斌便湊上前來,“公子毋須擔心,此等生番縱使一時逞兇,沒能克敵制勝,也有公子親兵護著公子,絕不會讓公子受傷的,公子只管放心就是,鄭氏富甲四海,這些生番算些甚么!”
鄭森看了看何斌,點頭嗯了一聲,呼吸平靜了許多。
走上約莫半個小時候,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前方的人說是看到了生番留下的腳印,而且很新鮮的樣子。
“公子...”
何斌見他猶豫不決,出聲道。
鄭森磨著牙齒道:“跟上!不過放緩步子,不要出聲,所有人隨時做好戰(zhàn)斗準備!”
細碎的聲音在整個隊伍前后傳遞著,等到聲音再次歸于沉寂時,鄭森他們才重新動起來。
哈力臉上掛滿了霜露,他也分不清這是淚水還是露水了,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抹了多少把了,他也不覺得光著身子在濕漉漉的大霧里疾走有多冷,因為他心中有一團火。
一團名為復仇的火!
諸羅山社,沒了!被天殺的漢人一把火燒沒了,刺鼻的煙霧沖進山谷時,大多數(shù)族人還沒來得及離開社里,等到他和社里青壯冒著濃煙趕到時,逃出來的人寥寥無幾。
而拼盡全力又救出一些人后,哈力也無能為力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煙霧越來越濃,最終將山谷中的諸羅山社完全淹沒。
在將諸羅山社和倒斃在山谷里的族人安葬,安頓好剩余的婦孺,留下諸羅山社的血脈之后,哈力帶著社里的青壯,帶上了武器和干糧,連夜就下了山,朝著雙溪口這邊趕來。
他要復仇,為死去的數(shù)千族人復仇。
“到了嗎?”
哈力問了一聲,余光掃了一眼遠處天邊,天快亮了,如果還沒到地方的話,會比較麻煩。
“快了。”一個族人回道。
他沒有再說話,直到天色逐漸亮起來,霧氣也有了些許淡去的痕跡,腳下的荒野沼澤變成了剛種下不久的甘蔗,哈力目光頓時兇惡起來。
“分散包圍,今天就要屠了這個村子!”
濃霧變淡,生番們躍起直撲漢人村社的時候,一聲槍響打破了平靜。
“砰!”
很快,槍聲一發(fā)接著一發(fā),如同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
伴隨著槍聲出現(xiàn)的是一聲聲連綿不絕的慘叫,哈力驚恐的看著自己身邊剛剛沖上去的族人身上中彈,一股鮮血激射出來之后,無力的倒下。
而一聲悶哼響起之后,他瞪大了雙眼,低頭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腹部如流水般涌出的血液,原本強壯而有力的身體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作用。
他倒下了,倒下的瞬間,哈力掙扎著看了一眼前方,那是一個剛剛從泥地里爬起來,身上全都是淤泥,手上一把干凈火槍的人。
真是,不可思議呢...
...
“槍響了!”
鄭森聽到槍聲響起之后,立刻叫道,他望了望身邊的何斌,只見何斌很是穩(wěn)重,滿是褶子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抓著他有些慌張的胳膊就說:“公子莫慌,請速速下令急行軍,追上去狠狠打!”
感受著手腕上如鋼鐵一般堅硬的手掌,鄭森一下鎮(zhèn)定住了,他在心里罵了自己幾句,點頭大喊起來。
“快!跑步前進,不能放走一個生番!”
他,或者說他和何斌閻應元陳子龍幾個人的布局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一旦其中一環(huán)沒扣上,就會滿盤皆輸,這時候決不能放松。
隊伍的速度一下快起來,就是陳子龍閻應元這般讀書人也沒慢多少,等槍聲越來越近時,鄭森就讓他們三人靠后面去了,身邊的一眾鄭家士兵以及葡萄牙傭兵已經從火藥袋中摸出了火藥上膛,而前方也終于出現(xiàn)了第一個生番。
“砰!”
鄭森舉起手中的燧發(fā)槍,對著那名驚慌失措只顧逃跑的生番就是一槍,這一槍很穩(wěn),而且這是在甘蔗田中,四周空曠無物,逃跑只有一個字,死!
槍口迸發(fā)出的一剎火光就像是一個發(fā)令槍,不僅吸引來了更多的逃跑生番,也讓鄭森這邊的士兵陸續(xù)打響了火槍。
“砰砰砰砰!”
兩輪火槍過后,硝煙與大霧混作一團,偶爾有沖到陣前的生番也被面無表情的黑人長槍手給猛地刺死。
過了許久,鄭森將填裝完畢后就沒有機會使用的火槍抓在手上,拿起望遠鏡向前看了看。
已經,沒幾個人影了。
“前進!”
他高喝了一聲,士兵換好姿勢,在黑人長槍手的掩護下穩(wěn)步前進,而在他們的前方,是呈各種姿勢倒地死亡生番,有的身上不止是中了一槍,而是身中數(shù)槍,甚至胸口都被打爛了。
在甘蔗田的中間,鄭森見到了這次計劃的另一位主要實施人,葡萄牙傭兵隊長,鮑里斯。
“尊敬的鄭森閣下,不得不說,您的計劃真是讓人嘆為觀止,我想,這些土著人能在這種攻擊下死亡,也是他們的榮幸了?!?p> 鮑里斯長著一張麻子臉,嘴角的兩撮小胡子就算是被淤泥污染,也絲毫不能掩蓋掉他的主人那作為傭兵所特有的市儈氣息。
鄭森上下打量了鮑里斯一眼,哼哼笑了起來,“好了,如果沒有足夠的錢的話,我想你不會愿意在泥地里待上幾天的。”
“您知道就好,嘿嘿?!?p> 他一點不掩飾自己的貪婪,不過鄭森很喜歡這樣的家伙,只要給錢,對方什么都愿意做,鄭家嘛,最不缺的就是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