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應如意忽的一句“阿洛”,他裴允之竟然想將自己籌備了長達十年之久的計劃拋之腦后。
于這人間,不管不顧也罷!
此時的他在想,他們企圖蒙蔽天鬼雙眼,讓應如意暫時恢復正常,即便是借助了拓跋展的異瞳的力量,卻依舊失敗了。
這足以說明一個問題,與天鬼做交易,不可逆!
而且如今,在應如意的潛意識里還有著自己的存在,那就可以說明他的阿應并沒有完完全全忘記自己,不管是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差錯,裴允之現(xiàn)在都不愿去想了。
裴允之現(xiàn)在是喜悅的,他已然忘記了其他,忘記了韓世修的存在,忘記了拓跋展的眼睛,還有各種疑點。
這種感覺沖昏了他裴允之的頭腦,他甚至忘記了,那一世他的阿應是死在他之前的。
忘川之水,黃泉彼岸,再于九淵洗盡人世鉛華,他的阿應怎么可能還記得他,怎么可能還是他的阿應……
韓世修和拓跋展二人見裴允之這面的情況,已然停下了爭吵。
看來應如意已經(jīng)醒了,只不過拓跋展的角度看不清楚,韓世修又看不見。
拓跋展拉著韓世修走近了一點,仔細的看著他們的情況。
韓世修則是滿臉的迷茫,從他的角度看去,裴允之整個人就是抱著空氣在哭泣罷了。
只是當裴允之說出了剛剛那些話時,韓世修的臉上忽的多了一絲苦笑。
即使是韓世修的表情不明顯,但是拓跋展還是瞥見了。
他雙唇緊抿,又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韓世修的肩膀,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忽的回頭抓住韓世修的雙肩。
倆人他四目相對,韓世修被他這么一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甚至想打他的沖動都消失了一會兒。
“我北羥好男兒滿大街都是!我再給你找一個便是!不必傷心難過!”
裴允之這話說的可謂是一本正經(jīng),韓世修嘴角抽動,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氣的直抖。
雖然說韓世修的感情壓抑的極好,但是依舊被拓跋展看了出來。
拓跋展見情況不對,嘴角慢慢上揚,轉(zhuǎn)身就跑,韓世修大喝一聲,急忙追了上去!
裴允之聽見他們那邊的動靜,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失態(tài)了,懷里的應如意已然深深的睡去。
他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氣。
看著打鬧的拓跋展和韓世修,裴允之忽的不知道自己改如何選擇了。
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有倆條路可選:
一,裴允之可以繼續(xù)曾經(jīng)的選擇,入百離,尋天鬼,獻祭自身,然后換應如意此生平安順遂??墒撬陨硪讶怀惺苤旃淼膽土P,即便是獻祭自己,也不一定能和天鬼交易。
也就是說,即便是他們最后真的能在百離找到天鬼,也沒有可以交易的籌碼。
另一個自私的想法也在裴允之的腦海里徘徊了許久。
他擁有永世記憶,即便是再入輪回,他也可以再回到百離找到他的阿應,而應如意不生不死。
即便是另類的生生世世,也罷!
裴允之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于他而言,第二個選擇再合適不過了,即便是自私!
裴允之有些迷茫的看向神樹。
他衣角未動,樹的發(fā)梢仍靜,神樹卻發(fā)出嘩嘩啦啦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被大風席卷,久久不能平息。
“允之,該走了!”
裴允之猛然回頭對上了韓世修的雙眼。
那雙眼睛,那樣的清澈,裴允之想起了在曾經(jīng)的單泊國,他也見過這樣一雙眼睛,這樣一雙讓他羨慕的眼睛……
這一刻,神樹發(fā)出的聲音停止了,裴允之也做出了選擇!
天剛剛黑,他們一行人已經(jīng)坐著馬車到了北羥的一座城,也是靠近邊境,不算繁華,可在夜里卻也是熱鬧的很。
“你們北羥人,專喜歡夜里活動?”韓世修從馬窗里看到了外面熱鬧,便下了馬車。
裴允之則一路上都緊緊的抱著應如意,眉頭緊皺,一言不發(fā)。
一路上大家?guī)缀鯖]說什么話,拓跋展夾在里面也是左右為難,見韓世修跳下馬車,他急忙的也跟了下去。
拓跋展極其挑釁的說道:“所謂繁華勝地,韓兄可知?這不過是我北羥的邊境小城而已。哎,想必是不知道的呢,畢竟你們鈺國呀,夜半宵禁。”
韓世修白了拓跋展一眼,道:“市坊不分,成何體統(tǒng)!”
語罷,便加快腳步離去。
“嘖嘖嘖,脾氣,回來,住這里!”
拓跋展笑著喊韓世修回來,可是韓世修頭也沒回,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別迷路了!我北羥小城也大著呢!”
裴允之抱著應如意下了馬車,看著韓世修離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絲擔憂。
裴允之喊住拓跋展,將應如意交給了他,拓跋展顯得有些尷尬,但是還是接住了應如意。
“這……”
“照顧一下阿應,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我有些話要和世修說談,麻煩拓跋兄了!”
說著裴允之抬手作揖,然后急忙向韓世修的方向走去。
“好,早點回來,明日還有好多事情要辦呢!”
拓跋展見裴允之走遠,搖了搖頭,便招呼手下的人在客棧里住了下來,看著懷里的應如意,說了一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難以捉摸!”
裴允之順著剛剛韓世修的方向?qū)ふ抑?,卻在一家酒肆的房梁上看見韓世修正看著自己。韓世修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梯子,示意裴允之上來。
“等久了?”
“也沒多久!”
裴允之坐在了韓世修的旁邊,也拿起了一罐酒。
“怎么不去里面?”
“太吵了!”韓世修喝了一口酒,“你從未……從未說過你和阿應的關(guān)系!”
“嗯,從未,世修,若是阿應有那世的記憶,定會恨我的!”
韓世修淡淡的說:“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難不成你這輩子見了前世兒女,還要認親不成?”
裴允之笑道:“怕是要被人家亂棍打死了!”
“你……”韓世修停頓了很久才又開口道:“你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
“自是記得!”裴允之笑了笑,“怎么也得給你找個‘仙女姐姐’?!?p> “世修,我們多久沒這么多說話了?許久了吧!”
裴允之搖了搖酒罐,卻沒有喝下去,“世修,你……”
“不怪!”裴允之還未說完,就被韓世修打斷了,韓世修躺了下去,他似乎有些微醉了。
裴允之也不等韓世修回答,接著又說:
“我和阿應,曾經(jīng)也不過是有緣無分罷了。我承天鬼詛咒轉(zhuǎn)世百回,竟不想還能遇到她,那世,我是和尚……”
裴允之將與應如意相遇的事情同韓世修清清楚楚的說一次。
又將他自己午時在神樹時的想法說了出來。他也不知為何自己竟然沒有一絲的隱瞞,連自己內(nèi)心最自私的想法都說了出來,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二人沉默了許久,韓世修大口的喝著酒直到喝光后才起身,一把拍在了裴允之的肩膀上。
“允之,我們總要一試的!”韓世修不會讓裴允之死的,他自己知道,裴允之亦知道!“你怎么能死呢?我還沒活夠呢!”
“好!”
裴允之說著就自己起了身,伸手準備拉韓世修起來,可是韓世修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其實,我們回鈺國也可,隔上幾年回北羥一次,實在不行,我們住在北羥也可,有空回去看看我大哥和母親便是。若是倆國交好,對百姓也是有利的!你說對不對?百年之后,你還是會記得我和阿應的,若是轉(zhuǎn)世,你便和阿應來尋我。生生世世也不過如此!”
裴允之看著韓世修的眼圈泛紅,死死的盯著自己,笑了笑道:“世修,我當真值得你如此?你有韓夫人,你大哥,若是將來娶妻生子,這些……”
韓世修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
韓世修后退了幾步又說:“允之,我若生在平常人家,或許你便沒有這么重要了吧!從小到大唯獨你不教我那些權(quán)利陰謀,唯獨與你沒有那些爾虞我詐!”
“可你知道的,父皇遺詔在我母妃手里!這個安政王,我當也不是,不當也不是!所以連我最敬的大哥都不信我,在那個家里……唯你才是親人!”
裴允之同韓世修一起長大,經(jīng)歷了那么多,當年的那場宮變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知道,當年明明遺詔在手,裴家定是要鼎力相助的,可那日過后,結(jié)果卻是韓世賢即位,韓世修從未再提起過這件事,裴允之也沒再問過。
“世修,其實,我的心里早已經(jīng)有了選擇,只是,白白的連累了你與拓跋展?!?p> 韓世修搖頭:“你不是答應了還阿應自由,還有和拓跋展一起找他的身世之謎。怎么能說連累他呢?”
見韓世修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裴允之又坐了回去,問道:“那你呢?”
“我?你不是說,你不死,我變不會死嗎?”韓世修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那要是你非死不可呢?那要是你死了,阿應也沒救回來,那怎么辦?我怎么辦?”
韓世修的淚水已然止不住了,他無法接受這一切。
“世修,我不過忘川,只在九淵游蕩一番,轉(zhuǎn)世對我來說用不了多久的。若是我死了,那么來世我便再來一次,還要你舍命相陪呢!我裴允之千百世來回,此生遇你與阿應,不悔,亦無憾了!”
裴允之沒有告訴韓世修在九淵要經(jīng)歷什么,那種痛苦,才是天鬼給他真正的懲罰。
自古不過忘川黃泉,直入九淵之人,只有三類:
一為天神降罪者;
二為霍亂人間,奪千萬生靈之命者;
三為,不生不死之人,此三類人皆為世間罪人。
裴允之屬于第二類人。而應如意則是第三類,所以說,應如意是可以入九淵的,前提是她能找到九淵的入口,若她承受的住九淵之苦,便可轉(zhuǎn)世為人,天鬼的懲罰也就此終結(jié)。
但是裴允之不知此事,其余人亦不知!
允許只有天鬼才知道吧!
良久,裴允之才又開口道:“總是要搏一搏的,天神也好,天鬼也罷!世修!你可愿意陪我走一遭!”
韓世修抬頭對上裴允之的眼神,他是那樣的堅定,像是從未動搖過一般!
“好!不過是徒增幾道傷罷了!有何不可?”
二人又差酒肆的掌柜送了幾罐酒,聊著小時候的趣事,直到街上已經(jīng)沒有幾人了,他們才被拓跋展派出來的人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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