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物流量
第七章
“喂，我那么辛苦一天，現(xiàn)在還到組里當個攝像，你就告訴我這三個字？”
林之至走到大樓和公演舞臺之間的小巷子，望著夜空里影影約約的星光，還有半輪淺淺的月鉤。
“嗯，你不是就想知道這個嗎？”
林之極像金屬般冷硬的聲音從聽筒里傳過來，但林之至聽到了一絲幸災樂禍。
他弟是故意的。
林之極輕笑了一聲，“再說了，我信息給得夠多了?！?p> 林之至幻想了很多次草坂的樣子，他甚至都做好了對方是個男人的心理準備。
現(xiàn)在他弟弟告訴他，草坂是個女生：
她會是什么樣子，是長發(fā)還是短發(fā)，當她的發(fā)絲垂在照片上的時候，是不是留下了馥郁的芬芳。
她是不是有著很漂亮的眼睛，用柔軟善良的心凝視著他鏡頭下的萬物。
那么優(yōu)美的文字是怎樣的一雙手用鍵盤敲下的，簡單漢字的組合比管弦共鳴還讓他心潮澎湃。
面對著遠離城市喧鬧的郊外影棚里，那雙靈巧打著字的指尖漸漸和下午落在他衣襟上的手指重疊起來，滿天的星辰似乎落在了她那雙含水的眼睛里。
靠，他在胡思亂想點什么。
林之至有點莫名地惱火起來：“你以為在玩解謎類游戲嗎？”
林之極坦然自若：“是啊，為了懲罰你八年不回家?！?p> “......我可以不是人，但你一定是狗?！?p> “哦？我錄音了，回去放給媽聽?！?p> 林之至投降：“弟，親愛的老弟，我錯了。你幫我跟爸說一聲，我想在拍攝現(xiàn)場做一段時間，因為......”
“因為什么？”
林之至不由自主地撓撓鼻子，“想接手平臺的業(yè)務，那得先熟悉熟悉流程吧。”
電話那頭的林之極坐在辦公桌前，垂著眼睛看著面前三四個事業(yè)平臺的財務報表，助理進來送了一份從食堂打回來的飯菜。
背后鱗次櫛比的大廈還燈火通明，他的鋼筆筆尖停留下創(chuàng)星世紀送上來的第一份財務支出表。
“......那你熟悉吧。對了，你不打算找草坂了？”
林之至心里咯噔一下，“找啊，你打算大發(fā)慈悲地告訴我了？”
林之極隨手轉(zhuǎn)了下筆，心情似乎變得很好，“你可以試試再拍些照片，說不定她就會出現(xiàn)了?！?p> 林之至沒好氣地說道：“這還用你說？”
聽到他弟提起草坂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蘇點子。
她們兩個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呢？
林之至長舒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臉頰，真是糊涂了。
“聽說你今天在組里抱了一個導演？處處留情，小心不要都辜負啊?！?p> 林之至心里又有點惱火，“我對草坂......又不是愛情，而且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抱的那個小導演的好嗎？”
林之至話音未落，他不禁在心底問自己：
我真的不是因為喜歡......才去抱的點子嗎？我對草坂......那種從靈魂深處就有的共鳴......真的不是愛嗎？
林之極聽到電話那頭他哥的沉默，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也不信你自己說的話吧。”
“你笑個屁?！?p> 話音未落，林之至聽到灌木叢里一陣騷動，伴隨一聲清脆的狗叫。
“汪！”
一只黃色的小土狗瘦骨嶙峋，沖上來一個急剎車，前爪剛剛碰到林之至的靴子，就勢躺倒，蹬著四條腿嗚嗚嗚叫喚。
閃著精光的狗狗眼瞄了下林之至，頭一歪舌頭從牙齒縫里頂出小半截，昏了過去。
林之至無語，狗都跟他弟學壞了。
“弟，回頭再聊，我真的被狗碰瓷了?！?p> 林之極笑了笑，家里如果需要一個人被困在這個數(shù)據(jù)、代碼還有金錢堆砌成的大廈里，那么一定不會是他那個臭哥哥。
林之至一手掛了電話，一手提溜小土狗后頸的皮拎到面前。
小狗蜷著四條腿發(fā)抖，抖了一會兒停下來歪頭睜開眼眼看看林之至，帶著簇白毛的尾巴尖兒垂在雙腿間晃了兩下。
“就連你都來欺負我?！?p> 林之至威脅地沖他唬了兩聲。
“嗚嗚嗚嗚嗚嗚。”
狗子耳朵一抖，迅速捕捉到遠處的腳步，開始唧唧歪歪瞎哼哼。
“你哪兒撿的狗？一會兒讓阿霖給它搞個睡的地方?！边x管廣哥插著兜，帶著A區(qū)選管晃過來找林之至，順手呼嚕兩把狗子頭頂，“圓圓去參加公演前的碰頭會了，叫我來帶你去認識下霍率?！?p> ......
霍率看著林之至，林之至看著霍率。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米八七對陣一米八九。
被錯認成霍率的周爾早就累得在宿舍里蒙頭睡覺了，睡夢里還是霍率冷酷無情的鐵血訓練法。
廣哥在旁邊抄著手，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阿率，這是之至老師，瑞意過來的攝像，他們指定配給你這個組的。之至，這是霍率，他第一次公演組里的學員是周爾，唐代代......以后就由你對接他們?！?p> 兩個人同時開口。
“怎么是你？”“你是攝像？”
兩個人同時沉默。
霍率呃了一聲，他一把勾住選管的脖子把他轉(zhuǎn)過去，壓低聲音，“靠，我以為這人是瑞意搞過來后續(xù)突襲的選手，居然是攝像?？旖o我個手機，蕉星是不是跟瑞意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協(xié)約，不然憑什么特意給我派個VJ來?！?p> A區(qū)選管尷尬地哈哈了兩聲，偷覷著廣哥臉色，勉強地解釋一下：“沒有沒有，瑞意...呃...反正聽說這個攝像老師挺厲害的，你對人家客氣點?！?p> 霍率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
這時候，林之至身前的口袋里詭異地動了動，黑色的衛(wèi)衣被頂出一個小小的凸起。
一只小狗猛得探出頭，看著四個男人，歡快地汪了聲。
“居然有只狗?！?p> 霍率喲了聲，覺得枯燥的訓練生活終于來了點樂子。他一把把林之至口袋里的小狗摟到臂彎里，林之至想把狗搶回來，伸手一夠還沒撈著。
A區(qū)選管嚇得心臟病都出來了，趕緊把狗從霍率手里搶回來，抱在懷里拍拍背，“你你你你你放手，這狗剛撿的，沒打過疫苗也沒洗澡。被咬了你節(jié)目還錄不錄了？”
霍率尷尬摸摸鼻子，小狗趴在A區(qū)選管的手臂上東看西看，小耳朵支棱起來，扭頭看到向它走來的兩個漂亮姐姐。
“廣子，怎么，明天準備加餐吃火鍋？”阿霖手搭在個低著頭一臉不情愿的小女生肩上，懶洋洋擼了兩把狗頭，“這也太瘦了。”
蘇點子一抬頭，清晰地看到狗子打了個寒顫，她再抬高一點頭，看清了面前兩堵墻的臉。
她......跟著狗一起又抖了下，欲哭無淚，她為什么要來。
剛剛點子和小張在九點前前打完今天最后一通電話，第一輪的觀眾篩選和聯(lián)系已經(jīng)完成了。
不知道什么阿霖好像特別喜歡窩在他們的新沙發(fā)里，她趿上高跟鞋，一摟蘇點子的脖子，“走，姐帶你去看個小狗?！?p> 蘇點子看看霍率和林之至，這哪是來看小狗的？！
小狗似乎感受到同類弱小的氣息，爪子扒拉兩下A區(qū)選管的，后腿蹬著他結(jié)束的胸口，咻得一個猛子扎進蘇點子懷里，扭了扭小屁股。
其他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點子身上，蘇點子抱著狗一臉懵逼。
“點子，這狗......你養(yǎng)的？”霍率個二百五，直接了當問道，“你怎么都不和我說?！?p> 蘇點子弱弱道：“不是我養(yǎng)的啊?！?p> 林之至看了眼霍率，“人家是觀眾組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霍率剛想爭辯兩句，收到了蘇點子帶著點警告意味的眼神——我倆不認識。
霍率余光看到廣哥略帶探究的神色游移在他和點子之間，知道自己又瞎說話了，懊惱抓抓頭發(fā)，“那這狗怎么辦啊?！?p> 在林之至的視角看來，蘇點子的眼神頻繁地落在霍率身上，還用那么軟軟的語氣和他說話，好像晚飯吃的酸辣土豆絲兒的酸味一下反了上來。
“那就養(yǎng)著唄，當吉祥物了?！?p> 林之至沒有什么看別人臉色做事的習慣，很自然地就把這話說了出口。
他走了兩步，站到蘇點子身后，繞過她的肩膀低頭伸了根手指逗小狗玩。
小土狗特別有靈性，黑白分明的圓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一反剛剛碰瓷時候的虛弱勁兒，使勁用濕潤的鼻子尖兒去拱林之至的手指。
蘇點子被小狗的憨態(tài)逗樂了，也忍不住伸手過去摸摸小狗額前三縷白色的毛。
在旁人看起來，林之至好像從后面環(huán)著蘇點子，兩個人親密無間。
這個旁人就是霍率。
他氣得都快跳腳了，憑什么一個剛來劇組一天的攝像跟他的朋友那么自來熟。他也不甘示弱，不顧A區(qū)選管崩潰的表情，加入逗狗子大隊。
阿霖不動聲色地把他們?nèi)齻€人之間的暗波涌動看得一清二楚，適時打破了僵局，“廣子，那養(yǎng)你們選管那里？”
廣哥呵了一聲，“你嫌我?guī)е桓C崽子還不夠亂？你們制片帶走?！?p> 阿霖聳肩，“阿Z怕狗，我還要養(yǎng)劇組著小四五百號人呢，阿Z也不知道勻個實習生給我。特別是你們攝像組，一個個嗷嗷待哺，一頓不吃餓得慌的，還要說我是食堂阿姨?！?p> 言下之意，她沒心思管這狗，把人管好不錯了。
廣哥摸把他的寸頭，“這圓圓說的?！?p> 阿霖意味深長：“知道了?！?p> 林之至很自然地把霍率從蘇點子身邊擠開，“小蘇導演，狗子喜歡你，干脆你帶走吧?！?p> 廣哥點了支煙，“叫什么名字呢？”
蘇點子抱著狗太緊張了，沒聽見是廣哥問的，她慌慌張張跟林之至說道：“不不不不不，您太客氣了，叫蘇點子就行?！?p> 廣哥：“......我問的狗叫啥?！?p> 所有人都笑了，剛剛有點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蘇點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霍率的笨腦瓜子突然靈光一現(xiàn)，“要不叫流量吧，小名量量。明天讓導演組來個人，給它拍個進組上班vlog。養(yǎng)就養(yǎng)在點子你那邊吧，離導演組近?！?p> 蘇點子眼睛一亮，“我覺得可以，不適合用直拍或者直敘的事，用量量的角度來說也可以。我等下去問問貝拉.......”
林之至摸把狗毛，“我有空的時候過來拍，我拍狗挺熟練?！?p> 蘇點子：“?。俊?p> 霍率：呵呵。
誰拍狗誰才是狗，霍率心里給林之至比了個中指。
A區(qū)選管弱弱地問句：“那疫苗怎么辦?！?p> 大家都抽不出空帶著狗去打疫苗，而選手的安全又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畢竟節(jié)目組都不想被經(jīng)紀公司找麻煩。
廣哥看到個戴著帽子拎著寵物箱的場務默默路過，隨手一招呼，“誒，你怎么帶了個寵物箱?！?p> 那個年輕的場務小哥慌張一鞠躬，手忙腳亂，“沒沒沒，是場地物業(yè)那邊的貓，好像要生小貓了，拜托我?guī)兔λ腿櫸镝t(yī)院?！?p> 所有人頓時覺得，這狗運氣太好了，活該叫流量。
只有阿霖，看著場務小哥的背影，帶上了點懷念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