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比想的順利

　　在家吃過了早飯，陸葉又沿著鄉(xiāng)村小道朝國道方向走。

　　今天比昨天早得多，路上除了遇到一兩個早起的老人外，倒不想昨天一樣，一路都遇著熟人問候。

　　“我媽來這么早，是想多掙點，還有估計就是怕遇到太多人?！?p>　　陸葉心中一陣思忖，對于母親葉元秋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一來是覺得這生意好做，怕人跟風(fēng)，再一個也是被人老問起，會覺得不自在。

　　“還是要讓我媽的心態(tài)逐步調(diào)整過來?！?p>　　陸葉腦海里的計劃其實有不少，并不缺機(jī)會，在九十年代的如今，如果是一個帶著后世記憶的成人，其實是很容易擺脫貧困，遍地都能看到商機(jī)。

　　如同前幾天陸葉在小伙伴彭凌云家看到了對方手里的迷你四驅(qū)車，這玩具風(fēng)靡一時，要是搭上車，完全能掙上一筆。

　　對于陸葉而言，他沒法實施操作主要是受限于年齡，所以只能是落在了改變母親葉元秋的心態(tài)和觀念上來。

　　如后世的很多脫貧攻堅工作，強調(diào)的第一點就是扶貧先要扶志，要從思想觀念上開始改變。

　　陸葉一路想著未來的“發(fā)財大計”，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國道邊，被村人稱作“大運頭”的地方。

　　遠(yuǎn)遠(yuǎn)的就已經(jīng)看到了幾輛大貨車停在了路邊，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大姐，真謝謝你了?！?p>　　國道邊被稻草灰鋪成黑白色的田地里，白霜尚未化去。

　　一個頭發(fā)蓬松，衣著略顯臟亂的女子，正提著個熱水壺往鋁飯盒里泡方面，熱水倒?jié)M，捂上蓋子后，又將一張五毛錢的紙幣塞到了葉元秋的手里。

　　“可不敢這么說，我也是做生意?！比~元秋笑著將錢塞進(jìn)口袋，臉上略有些不好意思。

　　“要的要的，是真謝謝你?！?p>　　那個衣著顯得有些臟亂的女子，操著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我家男人胃不好，這地方連小吃店都沒，想要給他弄口熱乎的，是真沒辦法?！?p>　　“要我說，你們這邊早就該弄個加水點。”

　　在那女子和葉元秋旁邊，一個四十多歲黑眼圈極重的貨車司機(jī)，一手抱著個剛灌滿了熱水的水杯，一手將最后一口燈盞糕送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插了一句。

　　“可不是……”旁邊的女子接話道，“這大冬天的，早上想吃點熱的真的是難?！?p>　　“我車?yán)镞€有鍋呢，也有個火爐，太麻煩了，沒空弄?！蹦呛谘廴O重的貨車司機(jī)，將油乎乎的手指在身上的衣服隨意擦了擦，朝葉元秋說了句，“這燈盞糕，好吃?！?p>　　說著抿了一口熱茶，晃晃手，“行了，不說了，要走了，還有好幾百里，又要卸貨，爭取今晚能回個家吃飯。”

　　“那師父，您慢走，一路開車小心?！?p>　　葉元秋看著那貨車司機(jī)離開，嘴上了一句客氣話。

　　那站在旁邊女子，瞥了眼離開的司機(jī)，又瞅了瞅葉元秋面前蒙著棉布的籃子，試探性地問道：“大姐，你這燈盞糕是自己做的??？是什么餡的？”

　　“自己做的，菜頭和芋頭母絲?！比~元秋輕輕拉開蒙著的棉布一角，“你拿一個嘗嘗?！?p>　　“不用不用。”那女的連連搖頭，“我男人這會兒胃不好，早上怕油膩?！?p>　　“胃是真要養(yǎng)?！比~元秋頷首點頭，“這胃不好吃得少，久了身體就垮了，你們是兩公婆長途跑車，更要注意?！?p>　　“是啊，就是沒辦法呢?！蹦桥訃@了口氣，忽然看到了走到葉元秋身邊的陸葉，又笑著問道，“大姐，這是你的小孩啊？”

　　“嗯。”葉元秋輕輕應(yīng)了一聲，又轉(zhuǎn)頭望向陸葉，“不是說讓你別來了，這么冷?！?p>　　“媽，我是過來陪你。”陸葉昂著頭說道。

　　“大姐啊，你小孩真聽話，小孩在身邊好啊?！币轮行┡K亂的女子不無感慨，“我們就沒辦法了，小孩就只能丟家里給老人?！?p>　　說著，女子搖搖頭，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等一下。”

　　葉元秋看著這女的準(zhǔn)備離開，伸手抓了兩個燈盞糕，塞到了對方的飯盒蓋上，“路上帶著吃?！?p>　　“這……這……”那女的臉上似有些尷尬，“大家，我男人這會沒法吃?！?p>　　“你吃呀。”葉元秋聲音清脆，笑了笑，“聽你口音，不是我們這邊，嘗嘗看?！?p>　　“唉喲，那……謝謝大姐你了。”

　　……

　　陸葉站在一旁，看著端著飯盆還帶著兩燈盞糕的女子回到路邊，小心翼翼地爬上車，又抬頭看了眼葉元秋。

　　“媽，人家跟你說那么久的話，就是想免費吃你一個燈盞糕，你還給兩個?！?p>　　“看出來了。”葉元秋毫不在意，“就兩個燈盞糕，人家前面也給了五毛錢的?！?p>　　“媽，不是這樣。我們是做生意啊，價格要統(tǒng)一，還有其他司機(jī)看著呢?！?p>　　越是小生意，越不能大方。他后來曾聽一個朋友的媽媽說起過，年輕的時候也賣過盒子糕，然后時不時就遇見熟人，還有小孩子，抹不開面子收錢，結(jié)果沒幾天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陸葉是真覺得不能有這種“大方”的念頭。

　　況且，方才離開的那個女的看著有些蓬頭垢面，衣服也臟，但衣服其實是購買的，只是長期不好梳洗的緣故，比起陸葉家里這時候，大多數(shù)還是裁剪布匹自己做，經(jīng)濟(jì)能力上明顯好得多。

　　功利些來說，這種國道邊擺攤，往來的是長途貨車司機(jī)，就是拉攏客人都沒什么用，還容易給其他要購買燈盞糕的貨車司機(jī)帶來影響。

　　“好了，好了?！?p>　　葉元秋看著陸葉噘著嘴，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陸葉的小臉，“怎么變得這么小氣了，要大量一點嘛?！?p>　　“唉——”陸葉心內(nèi)有些無奈，他也不是真在意兩個燈盞糕，主要還是擔(dān)心葉元秋的觀念改不過來。

　　如今是真正的小本經(jīng)營，需要精打細(xì)算。在這國道邊這個被稱作“大運頭”的這個地方，陸葉內(nèi)心也沒想過當(dāng)做長期發(fā)展的目標(biāo)，只是為了能夠盡快改善一下當(dāng)前的家庭環(huán)境。

　　更為重要的是，陸葉希望母親葉元秋能夠一步步邁出去，培養(yǎng)起商人的思維。

　　但他也知道，以母親的性格和為人處世方法，恐怕還需要想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

　　……

　　“師傅，對不住啊，賣完了。”

　　國道邊的稻田下面，葉元秋看著罵罵咧咧離開的司機(jī)，臉上又是歉疚又是懊惱。

　　今天大概是比昨天還早了一個多鐘頭的緣故，不少開夜車的貨車司機(jī)，明顯是處于又渴又餓的狀態(tài)。

　　三十幾個燈盞糕完全不夠賣，這種油炸食品，可能談不上健康，但此時真沒多少人能抗拒。

　　至于說那幾壺?zé)崴?，更是被幾個來得早的貨車司機(jī)一搶而空。

　　“早知道這么多人，我就多準(zhǔn)備一點?！比~元秋一臉肉疼，“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有這么多車呢？”

　　陸葉在旁邊看得好笑，他可還記得和母親今天早上出門時還在念叨，擔(dān)心賣不完，結(jié)果這會開始后悔了。

　　他雖有預(yù)計，也做了一些觀察，但事情的發(fā)展其實比他想的還要順利。

　　205國道算不得繁忙，但如今正是長三角高速發(fā)展的階段，漢興縣這邊雖不算輻射區(qū)域，但多多少少還是受到影響。

　　如最簡單的河沙、木材、竹料，從九十年代開始，到之后的二三十年后，一直都在對外流出。哪怕之后出了很多保護(hù)政策，禁止挖沙、砍伐，也很難杜絕。

　　陸葉印象里，流經(jīng)上云村的柘溪兩岸，小時候遍地都是細(xì)沙和長長的鵝卵石河灘，可到了后來幾乎河道全部被挖空。

　　這樣的發(fā)展前提下，205國道的各種貨車流量一天不敢說多，一天一兩千輛是至少的。只不過除了早上這個時間段，大部分車輛分布到全天，平常人只是路過的話是很難感覺出來。

　　像陽信鎮(zhèn)的鎮(zhèn)子里，以及其他國道沿線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都是圍繞著這條國道發(fā)展。

　　大運頭在國道邊，位置不錯，就算是沒有陸葉出現(xiàn)，一兩年以后，其實也會有其他人察覺到商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