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
淮南王聽得下人稟報,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李朝陽,猶豫了片刻沉下臉說:“你去回了他,本王沒空,不見。”
下人正要走,李朝陽突然起身道:“父王有客便去見吧!我正好要出門,這些試題還得請尚書大人過目一番,我不好擅自做主的?!?p> 淮南王一聽他這溫吞的口氣,下意識就想發(fā)火。
到底念及李朝陽這幾日終于肯上進了,不再打著罵著才肯出門去吏部衙門,便忍下沒說,只悶聲悶氣的叮囑:“那你穿好衣裳,讓車夫一路小心?!?p> 李朝陽一板一眼的抱拳揖禮:“多謝父王,兒臣謹遵教誨?!?p> 淮南王擺擺手,讓他走了。
一直等到看不見李朝陽的影子,淮南王低聲才吩咐下人:“把人領(lǐng)到書房去,本王隨后就到。”
沈肅在淮南王的書房等了一刻鐘,淮南王才來。
沈肅迎上前施了一禮,道:“請王爺安!”
淮南王板著臉問:“你來做什么?”
沈肅笑道:“這不是眼看著要過年了,下官提前來給王爺拜年么?王爺不歡迎下官嗎?”
淮南王笑不出來。
這個沈肅,自打說了要跟自己合作之后,這么長時間也沒能提供一星半點兒有用的幫助,淮南王覺得自己當初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答應他的。
眼下他兒子自覺上進,又進了吏部歷練,只要稍加運作,待他日何愁不能民心所向?
自覺沈肅無用,淮南王就不耐煩再應付對方了。
再說了,對方如今還是公主府的侍衛(wèi)長,妥妥的成了李令雨那個死丫頭的麾下,自己又不是傻了還能指望他真心幫自己兒子上位?
沈肅大概猜到了淮南王的想法,略一思索后,他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嘆道:“王爺,下官奉皇命入公主府,并非私人所愿,下官的心,始終是向著王爺?shù)?!?p> 淮南王回了一聲冷哼:“你心儀公主,豈會不幫著他,反倒來幫我這個同你毫不相干的人?”
沈肅抬頭望著他,眼里露出明顯的哀傷:“怎么會是……毫不相干的人呢?”
淮南王心中一抖,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沈肅面露哀傷:“時至今日,您仍舊不信我對嗎?”
他深深的望著淮南王,嘴唇輕輕動了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
淮南王的面色霎時紫漲起來!
他驚愕的連連后退:“你你你、你難道……”
沈肅苦笑了一聲:“天啟三十六年,溧陽……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淮南王抖如篩糠。
沈肅恭敬的拜了拜,沉聲道:“承蒙不棄,下官愿為王爺肝腦涂地。倘若、倘若王爺無心,下官只當從未見過您便是!”
說罷,叩首。
沈肅拜了三拜,干脆利落的起身往外走。
淮南王瞪圓了眼睛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衣袍,下意識的追了上去:“你、你且站??!”
沈肅的背影僵了僵,人也停了下來。
在淮南王的眼里,沈肅仿佛情難自禁的顫抖著,殊不知,他只是背對著淮南王,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顫抖。
……
云熙臺。
貴妃自打得了公主的“承諾”,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作為后宮里最高位的嬪妃,她雖然從來沒主持過宮務,指揮人籌備除夕夜宴卻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然而她卻并沒因此矜驕自傲,反倒事事以公主為尊,但凡稍大點的事便來詢問公主,得了準信才肯讓底下人著手去辦。
因著事情多,貴妃住的月影堂離云熙臺又遠,一日下來貴妃幾乎跑斷了腿,干脆厚著臉皮提出在云熙臺住下了!
貴妃小心翼翼的說:“公主眼下年紀小,皇后娘娘去的又早,還沒來得及教導您這些事情。眼下適逢其會,如果公主不嫌棄,便跟著嬪妾多看一看,如何?”
公主并不打算管理庶務,便笑著推拒了:“貴妃娘娘不必事事都來問,本宮既然說了交托于你,便是信得過你的!”
貴妃仍有些惶恐。
公主索性直言道:“本宮歇了這幾日,明日便要封印,本宮還得去一趟吏部衙門,實在沒有精力過問這些瑣事,貴妃娘娘能者多勞,便多看顧著些吧!”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端茶送客。
陸星晚一直等著貴妃走了,才恨鐵不成鋼的說她:“公主,你干嘛不跟著貴妃娘娘學???天下庶務想通,縱使你今后不親自管賬,好歹也得知道章程呀!”
公主笑著看向她:“我便是不知道章程,難不成就有人敢糊弄我了么?”
陸星晚頓時無語。
公主笑著起身,換了衣裳出宮去了。
坐在馬車里,公主的心又開始糾結(jié),要不要先去鏡王府接肖煜——就算他惦記爬自己的床不對,可,肖煜他畢竟帶上整個鏡王府支持自己,單是這份情誼,自己就不該辜負……
可是若就這么縱著,他日自己又該如何收場?
難不成……
還真要跟他做夫妻?!
公主頓時被自己這想法給驚呆了,一時間她腦子里仿佛刮起了狂風暴雨,但細細想來卻又理不出半點頭緒來。
費勁的想要理出一根線吧,卻又發(fā)現(xiàn),看起來一團亂糟糟的思緒,其實什么也沒有。
就,很難形容。
前后兩輩子,哪怕是活的最混沌迷糊的時候,公主的心情也沒像現(xiàn)在這般凌亂。
生氣,煩躁。
公主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強迫自己不再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這么說服著自己。
很快就到了吏部衙門。
公主沒同別人交代過自己的行蹤,然而一下馬車,卻還是看見沈肅恰到好處的站在大門外張望。
雖然看起來很自然,但公主還是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一直是落在自己這邊的。
所以,他是故意等在這里?
公主不禁冷笑了一聲,這個狗東西,鼻子倒是挺靈——不過倒不至于生氣,畢竟她一早就清楚,云熙臺、甚至于整個皇宮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沈肅的眼睛。
單單只打發(fā)掉一個海棠,并不能解決什么。
最急于解決她,不過是看她太煩罷了。
公主定了定神,掛上笑容下了馬車,腳還沒沾地,沈肅已經(jīng)迎了過來,滿面春風的說:“下官想著公主今日多半是要來衙門的,因此特地在這里候著,沒想到正巧遇上了,下官甚是榮幸?!?p> 公主揚了揚眉,淡淡一笑:“沈?qū)④娦量嗔恕!?p> 沈肅自謙的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并不含蓄:“為了公主,屬下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何談辛苦。”
一大碗迷魂湯就這么迎面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