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慶王
“李胥,你錯了?!?p> 沈嬌娘咳了幾聲,抬眸去看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陛下厭憎沈家,便不會著你過來傳旨,陛下一定在等著,等著我父親回來自證清白!”
“陛下知道你一定會來奚落我,激怒我,亦知道我必不會甘愿父親被如此污名。”
“而只有你,能帶著我無視繁冗的章程,直入宮門?!?p> 說完,沈嬌娘直視李胥,迎上了她的目光。
“你!”李胥抬手一指,怒視著沈嬌娘,“什么叫污名?沈越通敵叛國的罪證如今已經(jīng)擺到了父皇的案前,之所以只著了我前來宣旨,不過是給你父親,給沈家,留一絲顏面罷了?!?p> “我要面圣?!鄙驄赡锍涠宦劊俣戎貜土艘槐?。
她的態(tài)度很大程度上惹惱了李胥,李胥眸光一轉(zhuǎn),指著方世聰高聲問道:“宜決重杖四十,這杖,要不方將軍代勞了?”
說完,她微微側(cè)頭看著沈嬌娘一笑,繼續(xù)說道:“你若是從這四十杖下挺過來了,我便帶你入宮,如何?”
四十杖下去,沈嬌娘別說是想要入宮面圣了,就是是否還活著,都是個問題。
不過,盡管方世聰立刻就著人去請了庭杖來,但這杖,到底是沒能打得下去。
就在方世聰準備施刑之時,宮中有內(nèi)侍傳來了消息,沈越之妻張渝雅在含元殿觸柱而亡,陛下大怒,一切旨意擱置,著李胥即刻領(lǐng)沈嬌娘入宮。
方世聰握著長杖是恨得直咬牙,卻也無法,只能放沈嬌娘離開。
自從那內(nèi)侍傳完口諭之后,沈嬌娘便有些回不過神來了,她耳中嗡嗡作響,四周的一切好似都已經(jīng)與她無關(guān)了一般。
什么?
你說什么?!
沈嬌娘突然暴起,她膝行了數(shù)步,一把薅住那個內(nèi)侍的衣擺,惡狠狠地問道:“什么觸柱而亡?你剛才說誰觸柱而亡!”
內(nèi)侍厭惡地一甩衣擺,將沈嬌娘給甩得撲倒在地,他抬手拂了拂剛才被沈嬌娘碰過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說道:“張渝雅,張氏,可懂?”
一語畢,內(nèi)侍剩下的話卻被緊接著抬眸看過來的沈嬌娘給嚇得憋了回去。
沈嬌娘匍匐于地上,一雙眼睛血紅無比,面容姣好如她,此刻的眼神卻宛如修羅一般可怖,“我母親絕不會輕生!”
母親雖然性格溫柔,但卻最是執(zhí)拗,她絕不可能在這種境地之中輕易舍棄自己的性命,宮里……宮里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
“無趣?!崩铖阌行﹨捲鞯乜戳艘谎凵驄赡?。
內(nèi)侍后退幾步,踩在臺階之上,信手一揮,指揮著一旁隨行的內(nèi)侍說道:“架起來,收拾收拾,免得沖撞了圣駕?!?p> “你出宮時,還通知了誰嗎?”走出去數(shù)步的李胥突然頓住,轉(zhuǎn)身問道。
內(nèi)侍愣了一下,拱手答道:“回殿下,并無,只是在出宮門時,遇著了慶王殿下?!?p> “遇著本王如何?”門口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人未至,聲先聞。
李胥臉色轉(zhuǎn)眼間沉了下去,她一兜袖,看著跨門而入的慶王李績冷笑道:“我道是誰的馬車停到了外頭,陣仗如此之大,原來是四哥。”
“我道是誰過來傳的旨意,整條街都被清空了,原來是九妹?!崩羁兩碇郏璋子窆磶?,頭上束著金色小冠,面上帶著些微的笑意。
李胥的生母,乃是趙淑儀。
趙淑儀在得了位分之前,只是先皇后越氏身邊的一個婢女,名為秋晚。秋晚的樣貌雖然生得是沉魚落雁,但架不住她的主子越皇后雍容華貴。
在越皇后的身邊,俗氣的美貌只會被遮蔽光彩。
但如越皇后這樣的美人到底是沒能活著跨過生產(chǎn)這一道鬼門關(guān),而秋晚也正是因此憑借著為越皇后守靈的機會,成功將夜夜來悼念的天子拉上了自己的羅床。
一舉脫了奴籍的秋晚在三年之后懷上龍種,成功位列九嬪,被封為了淑儀。
是以,哪怕李胥再受寵,她也避不開那些宮人們暗地里的嘲笑和指摘,前朝大臣更是個個都看不上她,對她嗤之以鼻。
李績的樣貌生得本就肖似先皇后,笑起來時,不帶半點陰霾。
可他越是這樣,李胥便越知道自己矮人一等。
“四哥這是來干什么?英雄救美?”李胥偏頭看了一眼被內(nèi)侍架著的沈嬌娘,嗤笑了一聲,說道:“這美如今,可是棘手的很,四哥下手時,萬萬要當心,免得被啄瞎了眼睛?!?p> 李績抄手進來,身后跟著的侍女魚貫而入,從內(nèi)侍手里奪過了沈嬌娘之后,直接帶出了沈府。
“父皇可是命我?guī)雽m,四哥這攔路一截,那就別怪我據(jù)實稟告父皇了?!崩铖闾忠粨],著內(nèi)侍追了上去后,方才瞪回李績,呵斥道。
“九妹多慮了,我不過是想讓沈家小小姐梳洗一番之后再入宮罷了,儀容不整到底是不能直接面圣的不是?”李績轉(zhuǎn)身欲走,卻被李胥快步過來一把揪住了衣擺。
見李胥不松手,李績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去。
他目光落在李胥的手上,緩聲問道:“九妹有沒有想過,若是誤了時辰,父皇到時候會責怪于誰?”
平安公主再受寵,也不過是一個婢女生的,身后沒有母族庇佑,所仰仗的不過是無常的天子憐愛罷了。
這一點,李胥自己十分清楚。
“四哥記好了,是四哥帶走的沈清羽,即便是誤了時辰,也是四哥你誤的,與我無干?!崩铖闼砷_手,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就不勞九妹操心了,九妹與其在這耽擱,不如先行回宮,將事情向父皇先稟明的好。”李績欠身一笑,轉(zhuǎn)頭便走了。
疏影林榭里,方世聰早就十分機敏地帶著手下散開了,皇子和公主的爭端,做臣下的,還是少看點熱鬧的好。
“四哥……慢走?!崩铖愦故赘┥?,面色陰翳地說道。
李績并沒有去管李胥會如何怨恨自己,他快步上了自己的馬車,在吩咐了下人揚鞭之后,便正襟危坐在了沈嬌娘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