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那坐的什么車?”胖女人一臉橫肉,回頭剜了眼司機(jī)師傅,眼神里滿是內(nèi)容,似乎在說:“我說吧,就得先買票再上車”。
她迅速回轉(zhuǎn)身一手收著其他乘客遞過來的鈔票,一手遞著小票,轉(zhuǎn)而瞟了眼心虛的趙勝男。
“我,我…要不…”趙勝男低垂著眼牟,咬著下唇,結(jié)結(jié)巴巴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小臉脹地紅紅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媽媽,這是逃票的嗎?”邊上一個小男孩懵懂地望向母親。
大人推搡了下孩子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這時,車?yán)稞R刷刷地目光投了過來,面面相覷,光那種眼神就讓趙勝男無地自容,此時的臉宛若一塊紅布。
“嗨,也沒幾個錢,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肯定遇到啥難事兒了,就這么十塊八塊地也不算個啥!”
司機(jī)師傅倒是樂呵地很,爽朗的笑了下,回頭望了眼趙勝男,又發(fā)動車子繼續(xù)前進(jìn)。
“咦,咋這么眼熟?”前排有個大叔攸地站起來,摸下后腦勺,瞇眼又看了看,若有所思,陡然一拍大腿:“莫不是趙洪昌女兒叫趙…趙什么來著?”
“趙勝男!”趙勝男自報家門,仿若遇到了救星,但在這種場合相遇也是羞愧難當(dāng)。
“對對對!勝男,你這是要去哪?咋就你自己啊?”大叔李棟梁扶著座椅背,側(cè)過身,看向趙勝男。
“喏,這是十塊錢,你拿好嘍!”還沒等趙勝男回答,李棟梁拉開上衣拉鏈,從衣服內(nèi)兜掏出十塊錢,遞給了票務(wù)員。
“謝謝你啦,李叔,等回去我再還你錢,今兒出門匆忙了,裝錯了口袋?!壁w勝男靈機(jī)一動,編了這么個理由。
“嗨,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十塊八塊的,沒啥的!”李棟梁嘴角上揚(yáng),禮貌地回應(yīng)了下,黝黑的皮膚與潔白的牙齒行成鮮明的對比。
他也沒再多問什么,回轉(zhuǎn)身便徑自坐下了。
趙勝男這次跑出來是沒有任何準(zhǔn)備的,她只想盡快擺脫家里,現(xiàn)在時逢寒假,學(xué)校指定是不能去的,索性干脆來到了縣城,只不過這里可沒一個熟知的人啊。
其實那時候通訊工具還沒發(fā)達(dá)到人手一機(jī)的地步,但趙爸爸還是給女兒配上了,就因為這事兒趙母還絮叨了好半天,畢竟花錢容易掙錢難。
可惜的是氣急敗壞的趙勝男啥也沒拿就跑出去了,電話還靜靜躺在家里呢!
下車后的趙勝男看著四散的人們,她手抄口袋漫無目的的走著,要去哪兒呢?
“咦,鼓鼓囊囊地什么東西,看來衛(wèi)生紙又被我洗了!”她下意識掏出來剛要扔掉,突然眼睛一亮:咦,二十塊錢?
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
本來還愁著今晚怎么度過的她瞬間蹦了個高。
咕嚕咕嚕,肚子很誠實地發(fā)出了抗議聲,得先解決吃飯的問題。
管它呢,先吃飽再說,趙勝男盤算著。
“包子包子,熱騰騰地包子!”車站旁的包子鋪老板竭力吆喝著。
就二十塊錢得省著點(diǎn)兒花。
“包子怎么賣?”她柳眉一挑,看著熱乎乎的包子垂?jié)i欲滴,但她深知車站附近東西貴,得先問好價錢別被宰了!
“三塊錢一籠!”師傅倒也沒要謊,雙手搬著籠屜,低眉回應(yīng)。
“給我來一籠!”她深吸一口氣步履輕盈走進(jìn)去找了個位置坐下,又起身拎起桌子腿邊外表油乎乎的暖瓶倒了點(diǎn)開水,看著師傅端來的熱騰騰的包子急不可耐,也顧不得手干不干凈了,抓起一個徑直填進(jìn)嘴里。
“嗯,好吃!”她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姑娘,慢點(diǎn)慢點(diǎn),別噎著!”旁邊的大叔倒是被她的吃相唬住了,這么文文靜靜一小姑娘咋餓到這般田地,不自覺嘴角微翹,無奈的搖搖頭轉(zhuǎn)身離去。
吃罷飯后,趙勝男晃晃身體站了起來,結(jié)完賬摸著滾圓的肚子走出了包子鋪,嘖嘖,吃飽的感覺真爽??!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這時的天漸漸暗下來,風(fēng)有些涼,她縮了下脖子,今天出門太急,穿的有點(diǎn)少,得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再說。
“網(wǎng)吧!”趙勝男看到眼前的兩個大字,心一橫,兩條腿魔力般往里走去,索性就在這過一晚,上個通宵吧,總比賓館實惠,再說眼下也沒那閑錢!
她進(jìn)去找了個舒適角落,椅子一拉,整個人松垮地坐下去,打開主機(jī)便窩在那噼里啪啦敲擊著鍵盤,今天的事她不想回顧,一想就頭大,索性全然不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此時家里早已亂成一鍋粥。
“誰跟我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趙父坐定后食指用力地戳著桌子,慍怒地看向一前一后跟著進(jìn)來的倆人。
“爸,其實……”還沒等趙勝馨說出個所以然,趙母開始喋喋不休。
“這個孩子,你說說,這就是來討債的,一天也不讓人省心,學(xué)校那邊回應(yīng)沒見著人,你說這可咋整。”
趙母只顧自顧自地說著,似乎完全沒有聽見趙父剛才的話。
聲音有些嘶啞,眼睛已經(jīng)腫成了桃子,一手抓撓著凌亂的頭發(fā),半靠在沙發(fā)上,早已方寸大亂。
“這小妮子悄默聲談個戀愛也就算了,還打算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她把父母放在眼里嗎?找誰商量了?再怎么說她也還是個孩子??!”
“再者說了,她有沒有想過倆人頭腦一熱就這么結(jié)婚,有沒有去人家與公婆正面接觸看看,了解了解他們家的為人處世,我可不想她重蹈我的覆轍,就是太好說話了被人拿著不當(dāng)回事,我當(dāng)初咋就嫁給了你?”她哀怨地眼神望了一眼這邊扶額長嘆的趙父,見沒回應(yīng)又自怨自艾地自顧自說著。
“現(xiàn)在的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吶,這是打算跟電視里那些人學(xué),打算裸婚不成?父母過問還不是憑自己閱歷給把把關(guān)!說是利用寒假出去家教鍛煉鍛煉,錢倒是沒拿回一分,但是從我這兜里要去的錢可是不少?!?p> 趙母忍不住呼啦啦地說著,旁邊的倆人都插不上話。
最近這丫頭是有些反常:拉了直板,染了頭發(fā),原來根源在這里!
趙母越想越來氣,孩子長這么大,眼見盼到快畢業(yè)了,還憧憬著即便不能大展拳腳,至少找個正經(jīng)工作歷練歷練,將來再找個差不多人家,生活也算安頓了。
沒成想這丫頭還沒踏上社會呢就已經(jīng)計劃嫁作他人婦,真是兒大不由娘!
“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趙父平日溫和的面容再也見不到半點(diǎn)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愁容,他長嘆一口氣,任手中的煙霧繚繞,平日他可是連半顆煙都不抽的!
“我,我無意中看到了她和那小子的聊天記錄?!?p> 趙母滿臉憤憤地解釋著,雖未曾謀面,卻已意見頗深,當(dāng)時只想一探究竟的她,哪顧得上什么道德不道德的,再說她也充其量就是個沒多少文化的農(nóng)村婦女,在她眼里孩子的事兒就是最要緊的,至于道德不道德的她哪顧得上那么多,或許在她眼里這都不算事兒。
“娘,你怎么能這樣?你這是偷窺別人隱私。”
趙勝馨一臉詫異,在她眼里母親雖然沒多少文化,但也算是明事理的,這點(diǎn)兒道理難道都不懂?或許真是不懂吧,她極力否定著自己,搖搖頭,心里也不再較勁!
今天的一切倒讓她對母親另眼相看,她開始重新審視起這個一直在心里占據(jù)著重要位置的人,昔日的印象大打折扣。
“她是我閨女,我還不是關(guān)心她才這么做的?不然走了歪路斜路那可怎么辦?還不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再掉過頭給收拾爛攤子!”
“那你也得尊重別人??!”趙勝馨鮮有的和母親爭辯起來。
“尊重?你現(xiàn)在和你母親談尊重,把你們養(yǎng)大了,中用了就開始和我講這些大道理了是吧?你們都是好樣的,行行行,以后你們愛咋樣咋樣,還動不動離家出走,以后我啥也不管了,你們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趙母就像遭受了多大的委屈,眼淚又撲簌簌掉下來,她沒想到平日看似溫順的趙勝馨會這么說她,很是傷心,騰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悻悻朝里屋走去,她不想再看趙勝馨一眼,眼神里滿是絕望,傷心極了。
趙勝馨看著母親瘦骨嶙峋抽泣的背影,心軟了,慚愧地低下了頭。
“我今天這是怎么了?”,她心里暗暗罵了自己一頓,她雖然理解母親,卻依然不贊同她的做法,她認(rèn)為即便是母女也得學(xué)會相互尊重。
“都什么時候了,你倆真是不讓人安生,好好想想還能去哪找找!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邊多么不安全,現(xiàn)在又是大晚上,住哪里,吃上飯沒有你們不操心就算了,還去掰扯這個,你們真是……”
趙父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瞪得大大地,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任聲音在客廳回蕩。
對于父親的暴怒,趙勝馨嚇得大氣不敢出,窩在一角,手指婆娑著沙發(fā)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就這樣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摸黑回家一無所獲,在焦躁煎熬中一家人度過了一夜。
清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趙父布滿血絲的雙眼瞟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這么早會是誰呢?眉頭微蹙迅速按下接聽鍵。
“您好,請問是趙勝男家屬嗎?”那邊一板一眼的說著。
“對,你是哪里?”一晚沒合眼的趙父一個機(jī)靈坐了起來。
“我是派出所的,您今天能過來一趟嗎?”那邊一字一頓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