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西,杜景也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致,便與程素在朝暮殿門口分離了,相約明日再見。
陽光穿過竹林在地上留下了雜亂的相互交織的影子,杜景低著頭,一邊踢著腳下的落葉,一邊向前走著,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小院的門口。
朝暮殿內(nèi),墨百里正盤坐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在剛才的碰撞中,他傷得并不重,只是氣血涌動得有些快。
“關(guān)了他這么多年,他的實力竟然不退反進(jìn)了。想來他引杜景進(jìn)去,一是確認(rèn)杜景的身份,二是借機與我較量一下,試試我的長進(jìn)。不過他算盤打得并不好,既然想試探我就要做好道念受損的準(zhǔn)備?!蹦倮镆琅f閉著雙眼,語氣有些淡然。
誰知道宗植竟表現(xiàn)得十分激動,他憤怒地說道:“如果不是他,師兄怎么會落得那般下場。僅僅是因為他是那人的弟弟,他就不該死嗎?事到如今,他還這么不老實,沒了師兄的庇護(hù),他今天死定了!”說完就氣勢洶洶要去找那人拼命。
“不可,莫要忘了師兄說過的話。”墨百里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眼中有些黯淡無光,他略有所思地昂頭瞧著那座祖師雕像,接著看向宗植說道:“我又何嘗不想為師兄報仇,但是師兄要我們不要傷害他,我們豈能違背了師兄的囑托?!?p> “囑托囑托,我有的時候真不知道師兄在想什么?”宗植有些氣急,他對著那座祖師像小聲嘀咕著,以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墨百里看著師弟憋悶著臉,開口訓(xùn)斥道:“咱們修道之人最忌心浮氣躁,你看看你,成何體統(tǒng)!真不知道你這些年修心是怎么修的!”
“殺又不能殺,還不許我說兩句了。行了,我回去接著煉丹了。”
宗植眼見師兄又要呵斥他,一閃身推開朱紅色大門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陣苦笑的墨百里。
出了殿門,宗植負(fù)手站在朝暮殿前的石板上,看了一眼西邊那座破落的大殿,又抬頭望向微暗天空中的那輪殘月,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愁苦的表情。
此時望月感懷的還有竹林深處那座小院中的杜景。今夜無風(fēng),竹林中寂靜一片。杜景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向天上的月亮,母親那張溫柔的臉在上面漸漸浮現(xiàn)了出來。他有些想家了,有些想念父親講述的經(jīng)歷事跡了,有些想念母親做的菜肴了。這是他第一次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又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似乎和他所想的江湖并不一樣。
夜色越來越暗,杜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杜景洗漱完畢后換上了昨天被送到小院的青白長衫,來到了圓形廣場上的朝暮殿前。他之所以來得很早,是因為今天是他修煉的第一天,他不想給墨百里留下一個懶散的印象,二來他有很多憋在心里的問題要問清楚。
此時,石碑前已經(jīng)圍坐了一些弟子了,他們勤勉的樣子令杜景很是敬佩,杜景心想自己以后也應(yīng)當(dāng)如此。
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杜景回過頭去,正看到墨百里自殿內(nèi)走了出來,他的臉色紅潤,已經(jīng)沒了昨日的難看之色。
“師叔早”,杜景向墨百里行了一禮,恭敬說道。
墨百里輕嗯一聲,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指向那座石碑,正色問道:“你看那座石碑上有什么?”
“一道很深的凹陷?!倍啪盎卮鸬?,那道凹陷他才上山的時候就看到了,此時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凹陷自然還在。
“嗯,不錯,那道凹陷是你師傅砍出的劍痕?!睕]等杜景有所反應(yīng),墨百里又繼續(xù)說道:“那座碑名為鑒道碑,其實那上面有很多道劍痕,一道劍痕便代表一種道意。我們只能看見其中的一道,那也是我們這一生所能看到的唯一一道劍痕。這,就是所謂的一道現(xiàn)萬道空!”
“一道現(xiàn)萬道空”,杜景若有所思地小聲重復(fù)了一遍,他忽然想到了程素,開口問道:“為什么有的人看不到劍痕呢?”
廣場西邊的空地上,一群仙鶴騰空而起,向著遠(yuǎn)處的天空飛遠(yuǎn)了。墨百里捋了捋長長的胡須,望著那片早已沒了仙鶴蹤影的天空,淡淡開口說道:“是道沒有認(rèn)可他們,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想要什么。仙鶴向往自由,振翅高飛便好了?!?p> 片刻后,他轉(zhuǎn)頭看向低頭沉思的少年繼續(xù)說道:“你不妨和他們一樣,去鑒道碑處親身感受一下,你的心中在想什么?!?p> 靠近那座石碑,杜景覺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暖意,就好像他如今不是身處秋日的蕭瑟清冷之中。他在人群的外圍盤坐了下來,學(xué)著眾人的樣子,閉上了雙眼。
石碑上閃過一道光,此番景象竟是連墨百里都絲毫沒有察覺。杜景也只覺得眼前閃了一下,便來到了一個山洞之中。洞中有些昏暗,環(huán)顧四周,只有洞頂有點點微光仿佛流水一般向著一個方向運動著。
“這是時間星河”,一聲極其清脆的話語聲在山洞中響起,聞之猶如天籟之音,令人心曠神怡,好像在為杜景解答著心中的疑惑。
“是誰?”
話音剛落,山洞中突然亮了,一只全身潔白的鹿向著杜景慢慢走了過來,它的身形很小,角也有些小,鹿角的頂端閃著點點光芒,時隱時現(xiàn)。
杜景看著眼前尤為圣潔漂亮的白鹿,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剛才的話是你說的?”
“是我啊”,一聲十分可愛的回答在白鹿一開一合的嘴中傳了出來,饒是杜景已經(jīng)做了心理準(zhǔn)備,還是被眼前這番驚得有些微微愣神,黎山院這個有些瘋狂的地方已經(jīng)徹底顛覆了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世界。
“我是掌管時間星河的神獸,這么多年,你是第二個來此的人?!卑茁古d高采烈地圍著杜景轉(zhuǎn)了一圈,似是對眼前這個新玩伴十分滿意。
杜景此刻正沉浸在震驚之中,只是知道眼前的白鹿在說話,卻根本聽不清它在說什么。片刻后,杜景的眼神漸漸趨于平靜,“原來我如此無知”,他的臉上泛出一絲苦笑,繼而自嘲說道,卻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意間惹毛了一只神獸。
紙為南
踏雪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