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難眠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fēng)前夜雨淋。
恭親王府,因打了敗仗被削了軍權(quán)、又被搶走愛人的常寧淚咽無聲,也只能借酒消愁,愁更愁了。
納蘭明珠又給常寧的酒杯填滿就,假裝為難的勸解道,“恭親王,勝負(fù)乃兵家常事,你也不要太傷心,皇上并非故意搶奪明艷,當(dāng)初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在草原上和蒙古公主牧羊放馬過著神仙般的日子,這可能就是命吧?!?p> 常寧喝光酒壺里的最后一滴酒,“明珠兄,我是真的好痛苦!”
“這世界上,痛苦的人可不止你一個,聽說自從明艷進了宮,也不笑了更不活潑了,整天以淚洗面,尤其現(xiàn)在生了孩子,整日郁郁寡歡,也不得皇上的喜愛了,咱們那位皇上,你也了解,風(fēng)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奔{蘭明珠添油加醋的說。
明珠的話讓常寧更痛苦了,痛苦的情網(wǎng)籠罩住了常寧,他無力掙脫,他沒有辦法接受這種現(xiàn)實,他現(xiàn)在長大了終于嘗到了苦情的滋味,終于理解自己父親為什么會在董鄂妃死后出家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真教人肝腸寸斷!
“你莫不是因為她現(xiàn)在成了殘花敗柳就嫌棄她了吧?”
“我既說愛她,就愛她的全部。”
“恭親王可真是摯情男兒,這世界上只有你才配得上明艷,現(xiàn)在考驗?zāi)銗矍榈臅r刻到了。”納蘭明珠鼓動道,“明艷是個好姑娘,她單純善良,真心愛你。為了你們的愛情,你不能再坐以待斃了?!?p> 常寧思索了良久后,回答,“我真心愛她!我要去找皇上,把明艷要回來?!?p> “對,去找皇上,把明艷要回來,和有情人做快樂事,莫問是劫是緣?!?p> 常寧痛苦極了,酒喝多了,剛想起身,卻醉倒在桌子上…納蘭明珠趁機偷走了常寧平日寫的一些詩文,和隨身攜帶的飾品。
而于此同時,惠妃也來到永和宮給明艷繼續(xù)下圈套而來。
“妹妹,你心里還有恭親王常寧嗎?”惠妃試探著問。
“當(dāng)然有啊,他是我一生摯愛?!泵髌G悲傷的回答,一想起常寧,明艷的心就像被剜掉了一塊肉似得難受。
“那姐姐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惠妃假裝慈悲的說道,“常寧回來了,現(xiàn)在就在養(yǎng)心殿門口長跪著,求皇上兌現(xiàn)諾言,想把你要回去?!?p> 明艷驚訝的看著惠妃,再看看自己懷里的孩子,頓時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惠妃趕緊接過孩子,交到了奶媽手里,示意她出去。
“恭親王回來了,請皇上更正娶錯新娘的錯誤,兌現(xiàn)當(dāng)初的諾言,可是皇上不同意,皇上一直騙你,就是為了霸占你編出了一籮筐的謊言。!”惠妃也眼珠子滴流亂轉(zhuǎn)的說道。
明艷的眼睛里滿含眼淚看著惠妃,過去的一切仿佛大夢一場,“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噬弦舱媸翘菪牧耍瑸榱税哉寄慊噬蟿儕Z了恭親王的軍權(quán)還有和碩的稱號,不讓恭親王上朝,癡情的王爺只能每天借酒消愁,現(xiàn)在都面容憔悴,可可憐呢。”惠妃一邊抹著虛偽的眼淚,一邊偷偷觀察著明艷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她當(dāng)真了,她上當(dāng)了。
“常寧可是把你捧在心尖上,可皇上用盡了手段得到你卻如此不珍惜,才稀罕了幾天就移情別戀了,妹妹你的命好苦啊?!?p> 明艷淚如雨下。
“皇上為了讓你死心塌地的跟他,為他生孩子,還編出了恭親王移情草原公主的戲碼,可是把你騙了個徹徹底底。你要是不信啊,現(xiàn)在就去養(yǎng)心殿當(dāng)場問問皇上,是不是這么會事?!?p> 惠妃的話還沒有說完,明艷早就拔腿跑去養(yǎng)心殿了。
惠妃暗自得意,你就這么點心眼兒還想跟我爭皇后的位置,雞蛋碰石頭,自討苦吃。
突然見明艷就沖進了養(yǎng)心殿,著實把皇上嚇了一跳。
“你怎么來了?到處瞎跑什么?”皇帝關(guān)心的問。
明艷四處張望,除了皇上和宮女太監(jiān),再無其他人。
恢復(fù)冷靜的明艷,一時回答不上來皇帝的問題,身上落了一身冷汗,“皇上,我最近怪怪的,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可能發(fā)魔怔了。”
皇上摸了摸明艷的額頭,“沒事快回去看孩子去吧。”
“哦,臣妾告退?!泵髌G蹲了萬福走了。
之后,身形疲憊、面容憔悴的常寧從雙龍抱團金絲屏風(fēng)后走出來了,也酒醒了許多。但是再見到她,雖然隔著屏風(fēng),心里卻清楚還是愛她,還是執(zhí)著的說,“希望皇兄能兌現(xiàn)當(dāng)初的承諾?!?p> 皇上的心涼了半截,最后回答,“明日便是四阿哥的百歲宴,等過了明天,我安排你倆見面,如果她還愿意跟你走,我保證不阻攔?!?p> 鐘粹宮里的惠妃了一整夜也沒聽到明艷大鬧養(yǎng)心殿的大戲,心里十分不悅,臉色黢黑,質(zhì)問道,“你到底看清楚了嗎?恭親王真的在養(yǎng)心殿?”
“千真萬確,是我親自把常寧誆騙到養(yǎng)心殿,親眼見他進了殿,怎么可能出錯?”納蘭明珠回答。
“那他倆沒什么沒見著面?明艷為何沒鬧騰呢?”惠妃心里直打鼓。
“她昨日沒鬧也不見的是壞事,今晚就要給四阿哥舉辦百歲宴了,哥哥也給烏雅氏明艷準(zhǔn)備了一份厚禮,保證讓她身敗名裂、永不翻身!”納蘭明珠惡狠狠的說完后拿出一份模仿常寧筆記的書信。
“這是為吳雅氏量身定做的連環(huán)計,就算她獨得圣寵也躲不過滅頂之災(zāi)!”惠妃也得意的大笑道。
轉(zhuǎn)眼天黑了,太和殿上下正在準(zhǔn)備四阿哥的百歲宴,冊封明艷為德妃的寶冊、頭冠、服飾也都準(zhǔn)備齊了。
提前來到了太和殿的皇上拿著冊寶端詳了一會兒,一個妃位好像遠(yuǎn)不夠自己的寵愛,為了明艷不被常寧搶走,朕得給她世界上沒有任何男人能給予她的榮寵,于是鄭重其事的跟孝莊太皇太后提議道,“皇祖母,皇后之位已經(jīng)空缺兩年了,朕覺得......”
“你覺得......這娃兒的額娘能當(dāng)皇后?”孝莊太皇太后懷里抱著四阿哥戲耍,反問道。
“這普天之下,最懂我的就是皇祖母了?!被噬闲呛堑恼f。
孝莊太皇太后苦笑一下說,“請皇帝冷靜的想一想,這是選中宮皇后不是選皇上最喜歡的女人,要選一個能母儀天下的女人,那烏雅明艷是否有坤厚載物的胸懷?是否有德合無疆的品質(zhì)?是否有的深藏不露的智慧?是否有柔中帶剛的氣質(zhì)?是否有薄施厚積的才能?皇上千萬不要因為過分寵愛就被沖昏了頭腦,要知道德不配位必有余殃!”
“皇祖母說的對?!彪m然皇上表面贊同孝莊太皇太后的意見,但他心想這天下女人里最美艷、最有靈氣、最孝順、最正義、最愛朕的女人都是吳雅明艷,這就夠了,難道非得找一個老氣橫秋的貓頭鷹才配當(dāng)皇后?
皇上抱起四阿哥,看著自己可愛的兒子,雖然才百天,但從這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就能看出以后一定是個智慧超凡的男子。
于此同時,烏雅明艷正在永和宮中化妝,耳熱眼跳,她最近都很不在狀態(tài)。
“回稟娘娘,有人送來一個禮物?!狈疾菖踔粋€盒子進了永和宮。
明艷打開盒子,有一封信,“陽春三月、兩人一馬,共闖天涯?!泵髌G心里一怔,正是常寧的筆跡,也是曾經(jīng)常寧寫給他的定情詩。難道他真的回來了?這世界上除了常寧,沒幾個人知道他們兩人一馬的夢想了。
明艷又驚又喜,可詩的下面,還附著一首新詩: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長白山語清宵半,夜雨霖淋終不怨。
何如薄情皇權(quán)貴,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
明艷騰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明艷仔細(xì)再看了一遍信,確實是常寧的筆跡,常寧一定回來了,還知道自己今日會被冊封為妃,恥笑自己是薄情女,頓時心煩意亂,萬般委屈,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出宮去跟常寧解釋清楚,不是我負(fù)了他!
正在此時,惠妃算準(zhǔn)時機又來了,假裝關(guān)心道,“怎么了,妹妹?什么事讓你花容失色?”
“我的好姐姐,你說的沒錯,常寧真的回來了!你知道他在哪嗎?”明艷哭著把惠妃當(dāng)知己一樣,訴說著心里的委屈。
惠妃添油加醋的說,“現(xiàn)在可不止整個宮里,全天下都知道你烏雅氏明艷先是和恭親王私定終身,又嫁到皇宮享受著榮華富貴,憑借著美色把兩個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間,是天底下最無情無義的毒婦呢?!?p>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這樣的人,姐姐你知道我的為人,我烏雅明艷此生最看重的就是情意?!泵髌G不停的解釋道,“我現(xiàn)在就要去養(yǎng)心殿?!?p> “皇上在太和殿。”
“對,皇上在太和殿,我腦子懵了。”明艷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要找皇上把一切事情都搞清楚”。
惠妃點點頭,看著明艷噙著淚的大眼睛,計劃的第三步借刀殺人之計肯定能成功。
明艷撒奔子就跑向太和殿,她悲痛交加,尤其信里指著她是負(fù)心女的話,還有惠妃恥笑她薄情寡義的表情,她腦補了天下所有人恥笑她愛慕虛榮、背信棄義的唾棄,她受不了任何人背后的指指點點。而這一切都怨皇上——讓她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明艷沖進了太和殿。
太和殿,一切都已準(zhǔn)備齊全。
“吉時已到,德妃怎么還沒來?”皇上抱著四阿哥問。
“娘娘可能因為隆重打扮誤了時辰,奴才現(xiàn)在就去催?!辟Z順回復(fù)道,但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迎面就和明艷撞了個滿懷,賈順忙陪著笑臉說,“娘娘,這是急什么?。俊?p> 明艷怒氣沖沖的沖到皇上面前,一把搶過了孩子。
“皇上,我問你!常寧是不是回來了?”失去理智的明艷給了皇上當(dāng)頭一喝。
明艷的話讓皇帝一時無語,她竟然在所有皇室貴族、后宮嬪妃面前,讓皇上下不了臺,十分尷尬。
“皇上是不是一直在騙我?你是不是故意騙我?”明艷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艷兒,你在干什么?”威武將軍站了出來怒斥道,他今天是來參加親外孫的百歲宴。
“皇上,我問你,常寧是不是回來了?是不是跟你要我?”明艷不管不顧的質(zhì)問道。
皇上仿佛被驚雷劈醒了一般,絕望的回答,“是!”
明艷徹底崩潰了,“原來你真的一直都在騙我,你可真是卑鄙!明明是你卑鄙,你卻讓我擔(dān)下這個罪名,成為全天下人的恥笑!”
“艷兒,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威武將軍的鼻子都快被氣歪了,嚴(yán)厲呵斥道,“快給皇上跪下,認(rèn)錯!”
“我沒錯!錯的是他!”明艷憤憤不平的指著皇上的鼻子罵道,“他使用卑鄙的手段先讓我嫁錯,后又使用更卑鄙的手段騙我生子。這樣的男人簡直卑鄙無恥到了極點,他怎配當(dāng)皇帝?他自私自利,做事不擇手段,滿嘴謊話,無情無義,他怎么配當(dāng)皇帝?他都不配當(dāng)個男人!”
皇上的心剎那間破碎了,這輩子活到今天從沒像今天這樣像個傻子一樣傻,從來沒真心愛過一個女人卻跟個傻子一般被騙了感情,這輩子也從未被這么當(dāng)頭沖臉的被人罵過,尤其還是被最愛的女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
“現(xiàn)在常寧回來了,我就問皇上一句話,是否兌現(xiàn)當(dāng)初的承諾,是否放我出宮?!”明艷的眼里布滿了血絲逼問道,“你到底是否兌現(xiàn)諾言,讓我和常寧遠(yuǎn)走高飛?”
見皇上不說話,失去理智的明艷抱著四阿哥走到泰合殿窗邊,“你不就想用孩子拴住我嗎?我現(xiàn)在就把這孩子扔下去!”
“明艷你是不是瘋了?!”威武將軍大喊道,“快向皇上認(rèn)錯!”
“我沒有錯,錯的人是他!你們都講不講道理?該道歉認(rèn)錯的人是他,難道就因為他是皇帝,不論他做了什么無恥下流的事情都沒有錯,反而讓我認(rèn)錯?”
“艷兒,你是不是瘋了。難道你不能為你的兒子、父母想一想嗎?”威武夫人也沖向前哭訴著喊道。
“我和常寧有誓言,我若不兌現(xiàn)承諾是人品的問題,皇上答應(yīng)我們的,就得說話算話?!?p> 一直沉默的皇上終于開口了,“我只問你一句話,朕待你怎樣?”
“不怎么樣!”
“明艷,明艷你是不是瘋啦!你是要氣死我嗎?”威武將軍大聲咆哮一聲,氣出一口鮮血,倒地。
直到看見自己的阿瑪口吐鮮血的那一刻,附著在明艷心智上的惡魔才終于如愿以償?shù)娘w走了,明艷才終于恢復(fù)了理智,“阿瑪!”她從窗前跑下來,扶住了吐血倒地的威武將軍。
“你見太陽東升西落,可曾見過太陽走過回頭路?”威武將軍老淚縱橫的反問。
“我只是想履行當(dāng)初對愛情的誓言!”明艷哭著回答。
威武將軍再次被氣的吐了口鮮血,微弱的說道,“你那不是誓言,是執(zhí)念!”
“阿瑪,您不能再生氣了?!?p> “那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明艷大腦一片空白,但看見阿瑪臉上的神采逐漸消失了,明艷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趕緊承認(rèn)錯誤,“女兒知道錯了。”
“快傳御醫(yī)!”孝莊太皇太后下令,“快傳葉天山太醫(yī)來!”
葉太醫(yī)為威武將軍把過脈后無奈的說道,“威武將軍氣急攻心震斷了心脈,無力回天了!”
葉太醫(y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劈碎了明艷的所有天真、所有任性,她癱軟如泥,無助、本能的回頭望向皇上,傷了心的皇上卻視而不見,不言不語。明艷再看著還在不停口吐鮮血的父親,感覺天塌了、被抽了主心骨般的軟弱。
“大膽!烏雅氏?!被蒎ⅠR跳出來,翻臉大喊一聲,“你竟然這般對皇上大不敬,你犯了死罪,你知不知道!啟稟老佛爺,德嬪當(dāng)場藐視皇上,罪不可恕!德嬪對皇上大不敬,應(yīng)該立即處死,死不足惜!”惠妃還趁機搶走了明艷懷里的孩子。
明艷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望著興風(fēng)作浪的惠妃,這才明白自己中了奸計,用充滿血光的眼神望著惠妃,“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我可沒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惠妃幸災(zāi)樂禍的回答。
孝莊太皇太后從惠妃懷里抱回四阿哥,遞到佟妃懷里,下旨道,“德嬪性格偏激,我看不適合再撫養(yǎng)四阿哥了。以后四阿哥就由佟妃撫養(yǎng)?!?p> 這天底下有多少因愛生恨的意亂情迷,就有多少的恃寵而驕、由寵到辱的翻云覆雨。一直沉默的皇上終于開口了,“皇祖母,威武將軍今天怕是要被氣死了,他此生為大清國南征北戰(zhàn)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就讓她女兒先出宮辦理后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