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韓亙千里奔襲,奪下橋堡,盧軍銜尾追至,第二日恕軍援軍便到,韓亙領(lǐng)定南軍大破盧軍。
所謂恕軍來援自是無有這般巧,韓亙剛奪橋堡,援兵便至,卻是前日和律言,其從盧軍旌旗大略猜得其數(shù),遂才心生此計,使人趁夜攜旗幟及馬匹至橋西,待得其時,便人喊馬嘶,作援兵之狀。
待殺退盧軍,回往橋堡,史云問曰:“方才既已殺敗盧軍,將軍何不趁勢掩殺?”
韓亙曰:“本將所領(lǐng)將令乃守住此處十日,若追出,或被伏或遇援軍,恐有負周將軍所托?!?p> 韓亙將恕軍帶回,便著人準備城防,然橋堡東面不過一丈余,韓亙心中甚憂,卻一時無有他法,只得鼓舞士卒,只需守得十日,周將軍大軍便至。
盧軍被韓亙殺退,但見其未追至,雖亦有疑,卻也懾于韓亙勇猛,且先下營,征調(diào)各城援兵糧草,待探馬回報河西軍情再言其他。
此時河西桐陵城,城中早已接收妥當,周異高坐帳中,其下元拓、離厭、門柯俱在,正升帳部署軍略。
定東軍除余駭公余部尚留河西之南,其余重兵皆在此處,元拓心憂元南,遂問周異曰:“周將軍,此番我定東軍大軍皆來河西,若遲國此時來攻元南,諸城盡皆幾千兵馬,恐不能擋?!?p> 周異聞言冷視其曰:“汝教本將兵乎?”
元拓忙道不敢,退回列中,其面色卻仍是憂色。
周異見此謂其曰:“此前我定東軍大軍開至元南,遲軍必以為我要攻其城,焉敢不準備守城之事乎?之后我軍以煙將兵,迅速攻略桐陵城、老枇城、凈丘城,不過數(shù)日,想那嚴盛此時尚還不知我軍所向,待其探得此間之情,樂將軍已領(lǐng)定北軍趕至,那嚴盛不過一庸將,守城尚可,若是敢攻我元南,必為茂典所破?!?p> 言中嚴盛正是此時元南遲軍主將,此前趙英借鮑禮巧使間謀,遲王子車信心生疑慮,將陸尊召回,雖未收其兵權(quán),卻將其留于上平城,使嚴盛來暫領(lǐng)元南。
周異見元拓面色和緩,便下令三將將占領(lǐng)三城之兵盡皆調(diào)往此處,僅余一千兵馬立于城墻,維護城中秩序,大軍候其煙令行事。
元拓問曰:“如此若盧軍從盧庫橋來援,三城就在咫尺,如何御敵?”
周異曰:“韓將軍能匹馬越兩國救回其父,乃當世猛將,本將信得過韓將軍,即便有變,本將攜兵守住河西余城不在話下,今日汝已疑本將將令兩次,念元南乃你上元部所在,不予追究,還敢再犯,三次并罰?!?p> 元拓自是謝過周異不予追究,隨即三將便退出帳中,各自前往屯兵之處或行整兵,或領(lǐng)兵開到此間。
此時元南遲軍城中,嚴盛正坐于帳中,候探馬之報。
嚴盛此人,先前不過一裨將,不過因其父嚴懿乃遲尚書,得現(xiàn)遲王子車信信任,遂才能趁陸尊不在,暫領(lǐng)元南,并無甚將略之才。
此前見恕軍大軍已至元南,急令各城整飭城防,然前數(shù)日探馬來報,恕軍不知所蹤,此番各城雖已嚴陣以待,卻懼恕軍出奇謀,遂只得廣派探馬。
守城靜待數(shù)日,方才得探報,恕軍竟行聲東擊西之策,轉(zhuǎn)道攻河西盧國之城,此時已克桐陵及其東西兩城。
嚴盛聞言大喜,此番若能趁陸尊不在,攻下恕國元南余城,則其屈谷之道便能掌于手中,遲國所占元南便難以有失,更可借此為憑,徹底掌控元南兵權(quán)。
遂得探報便急召手下諸將,商議攻恕之事。
此時遲國元南諸將,有陸尊部將張韶、范越,而嚴盛部將不過唐嘉一人,余者卻是只知領(lǐng)命行事之人。正因此故,嚴盛聚得諸將,先謂其曰:“此番陸尊將軍不在,嚴盛乃代掌軍務(wù),然此時恕國大軍已去攻盧,正是渾水摸魚最佳之機,望諸將以遲國為重,同心而戰(zhàn)。”
各將聞言自知其理,待其部署之策。
嚴盛見眾將未生他念,便續(xù)言道:“元南所余五城,梓陵為其最重之城,恕國余兵必多集結(jié)此處,本將已廣派探馬,若此城守兵不多,我軍可火速攻下,則余城頃刻可下。若其不能速克,本將意屬先下五城中最南面之城石陽,若能一戰(zhàn)而下最好,則其屈谷之道為我兵鋒所攝,其南面大軍無法回援。即便不能迅速拿下,亦可引梓陵城之兵來援,再引兵擊破,元南可定,諸將可有異議?”
所述之法雖算不上奇策,卻合兵法,穩(wěn)妥之極,眾將并無異議,遂議定。
定東軍全軍集結(jié)元南,后轉(zhuǎn)道去河西,元南諸城僅余兵一千,好在正如周異所料,那嚴盛不過乃一依附父族之輩,定東軍全軍轉(zhuǎn)道,卻只派探馬打探,便在此耽擱數(shù)日間,樂謹終領(lǐng)定北援軍三萬抵達元南。
此次定北軍隨樂謹而來者,有上項部部將項同、上呂部部將呂望,而上方部部將方萊則留守北崇關(guān),其下裨將自不多言。
樂謹一路奔襲,領(lǐng)兵先至梓陵,下營開帳,著白甲白盔,正坐帳中,召來諸將,部署道:“項同、呂望,各領(lǐng)兵五千往石陽城、留城,把住荒谷南北,本將只要汝等堅城死守,若敢不從將令出城迎戰(zhàn),下次再見本將且自提頭來?!?p> 項同、呂望應(yīng)諾歸列,并未多言。
樂謹又命兩位裨將各自領(lǐng)兵四千往梓陵南北之城,亦是命其堅城死守,隨后謂諸將曰:“眾將軍,本將向來與士卒同被而眠,同鍋而食,我定北軍諸將士皆樂謹兄弟手足,此番敵眾我寡,我等又是守城待敵,望諸將軍鼓勵士氣,莫輕受挑撥,莫貪圖小利,莫中引蛇出洞之計,枉送我兄弟性命?!北妼⒏信澹恿疃?。
嚴盛領(lǐng)兵至梓陵,安營下寨,便命下將叫戰(zhàn),梓陵卻是堅城不出,又使士卒來城下罵陣,梓陵仍是不出,反為恕軍譏道:“爾等遲國之人,便只會似那街頭婦人爭口舌乎?若是有膽,但來攻城,也教爾等知曉我定北軍之厲害?!?p> 嚴盛見此叫戰(zhàn)無用,便又使計,佯裝退軍,后軍散漫而退,示以破綻,樂謹見之,卻使士卒城上大喊:“遲軍好走,且不送?!?p> 嚴盛見梓陵守將謹慎,遂按議定之策,引兵六萬直撲石陽,命四萬大軍猛攻,兩萬埋伏于梓陵來此之道。項同據(jù)城堅守,士卒守城,城中男子運守城器械,女子作食勞軍,同城敵愾。
遲軍猛攻三日,數(shù)度攻上城頭,又為其殺下,血染城下,卻是攻之不下,亦不見梓陵來援。唐嘉便獻計,直取屈谷,斷其后路。張韶忙道不可,若恕軍反斷我退路,則我軍危矣。嚴盛不聽張韶之言,只道恕軍只知守城,安敢來襲,遂引軍直插屈谷。
遲軍往屈谷行軍,樂謹聞之大笑:“那遲將沉不住氣也,若其死圍石陽,待日久,周將軍又不能及時回援,本將或會出兵相救,尚有勝負,卻行此險兵,當本將不知兵乎?”
遂引兵一萬出城,命余下三千士卒每日皆在城頭,若其再來,便言語挑撥其攻城,使其不知虛實,又命人往留城送去軍令。
遲軍一路沿屈谷往北,沿途著將領(lǐng)兵試探,果見各城仍堅城不出,只呼有膽攻城。嚴盛大喜,引大軍往屈谷之北殺去,過一谷地,張韶曰:“前方乃伏兵之地,將軍當先探查再往。”嚴盛不聽,告其曰:“遲軍各城皆堅城不出,何來伏兵?且莫耽擱,速速拿下屈谷之口,斷其后援。”全軍不停,繼續(xù)往北而去。
正行至谷中,忽聞?wù)痦懼曔B連,便見兩側(cè)山上巨石滾來,倒木飛沙,遲軍未有防備,為巨石所碾,死傷無算,陣型大亂。當此時聽得兩側(cè)號聲大作,伏兵自山上殺來,遲軍陣腳已亂,披靡而倒,嚴盛驚怒,只得引兵往東突圍,往屈谷之外而去。
待殺出屈谷,聚的殘兵萬余,其屬將唐嘉亦死于埋伏之中,張韶告其曰:“敵將已帶軍出城,此前梓陵必是虛張聲勢,現(xiàn)領(lǐng)兵去攻,或能趁機拿下?!眹朗⑸罨谙惹拔绰犉渲裕街麓藬?,若此時回師,則是寸功未得,反平白折損士卒,聞此言有理,遂又引殘兵往梓陵而去。
遲軍殺至梓陵,整兵便攻,梓陵果然空虛,正在攻時,忽見其后塵土飛揚,便見一隊恕軍殺來,當先一將正是呂望,遲軍正自攻城,首尾不能相顧,被呂望領(lǐng)兵殺得大敗,嚴盛只得突圍而走,僅領(lǐng)得千余殘兵回城,堅城不出。
前幾日河西之地,定東軍將三部之兵皆聚于桐陵,探馬來報,陶縱正于彭澤城整兵,恐將來救,周異大喜,命離厭領(lǐng)兵將盤山兩側(cè)之樹焚去,眾將頗為驚異,便問其因,周異大笑曰:“等破了盧軍本將再與爾等分說?!彪S即召來離厭,命其無需多問,只需如此如此。
盤山位于彭澤城與桐陵城之間,河西之地為丘陵之地,諸山皆不算高,唯盤山尚算一峰,其高峰有二,兩峰相互盤繞,中余一谷,遂名盤山,盤山谷亦是平日桐陵城往彭澤城運糧最快之路。
陶縱前日一接錢湛求援,便即整兵,隨后錢湛求援之信連至,陶縱便知事急,一面升帳傳此番部署,一面派馬往河?xùn)|搬兵過盧庫橋救援桐陵城。
陶縱升帳部署,命各部之將引軍急行,自盤山之東繞山而過。其下將領(lǐng)不解,陶縱告其曰:“此番雖不知,那周異如何快速調(diào)遣軍隊,竟能數(shù)日便將大軍自元南調(diào)回河西,然其此時必定在攻桐陵,以斷我河西之糧,桐陵城池堅固,東西又有老枇城、凈丘城以為犄角,敵軍一時必不能克,則其必會于盤山設(shè)伏。”眾將聽聞便領(lǐng)命行事。
遲軍開拔,卻忽見盤山大火,火燒一日一夜,方遇秋雨而止,盤山雖未全被山火所焚,盤山谷兩側(cè)卻被焚盡,陶縱忙喚人打探。
探馬回報,此時已入秋,山中秋葉成毯,有人不慎引發(fā)山火,遂才如此。
聞聽此報,陶縱大喜,盤山谷既已遭天火焚盡,遲軍自是不能設(shè)伏,命三軍火速改道自盤山谷救援桐陵。
遲軍正行于盤山谷,卻見盤山遠處余脈有煙升起,陶縱忙召諸將,此時已入秋,天干物燥,命各將小心防火。
一日后,遲軍行至盤山谷后段,卻見前方塵土飛揚,陶縱忙著全軍停止前進,就地安營構(gòu)筑軍事。待其整備已畢,便見前方恕軍開至,當中行出一將,黑甲豹衣,正是周異,周異大笑喊話道:“陶將軍,上次牛堂岡一別,數(shù)月未見,近日可好?”
陶縱見周異親率大軍前來,提起舊事,便出陣答曰:“煩周將軍掛懷,本將近日甚好,倒是周將軍一番折騰,先是引兵招惹遲國,后再來犯我桐陵,現(xiàn)又將大軍引至此處,可是在練汝軍奔襲之技乎?”
周異聞言大笑:“正是要練一下奔襲也,不過也是數(shù)月未見,甚為想念陶將軍,方才來此拜訪。”
陶縱冷笑曰:“周將軍好閑情,只怕我盧軍援軍至時,汝之大軍來得去不得?!?p> 周異大笑曰:“陶將軍當是接桐陵求援便來,又是從盤山谷近道行軍,尚不知桐陵、老枇、凈丘三城已盡入我手罷?哦,對,韓將軍此時當已占得盧庫橋堡,本將回去倒是無礙,倒是陶將軍回路恐已為我軍所斷?!?p> 陶縱聞聽此言,心中大震,不知周異口中真假,然周異若果真早已攻下桐陵,確有可能派兵繞至其后,卻是不敢再讓周異多言,再言則軍心大亂,便大笑道:“周將軍莫非為汝軍插了翅膀,飛來其后乎?”隨即便傳令鼓號進攻。
盧軍來攻,恕軍卻只堅守本陣,并不出陣與盧軍決戰(zhàn),盧軍只得鳴金。陶縱見之,心下大驚,廣派哨探探查盤山谷南。
啟元二六六年秋,恕軍周異攻克河西之北桐陵及其東西共三城,隨即命人焚毀盤山谷兩側(cè)之木,又遣離厭領(lǐng)兵以煙為號,越盤山繞至盤山谷南面,其親自領(lǐng)兵前后夾擊,將盧軍圍于盤山谷。
盧軍被圍,軍心大亂,陶縱領(lǐng)兵數(shù)次突圍,不得出,后軍糧將近,陶縱趁夜領(lǐng)兵棄營突圍,被恕軍發(fā)現(xiàn),盧軍拼死血戰(zhàn),仍不得出,最后陶縱只領(lǐng)得一千兵馬,于山側(cè)面趁亂突圍而走,恕軍以亂箭射之,陶縱被數(shù)十親衛(wèi)拼死護衛(wèi)方逃,周異命將士同呼:“陶將軍好走,過幾日本將再來親訪?!碧湛v聞言氣得險些摔倒于地。
隨即周異趁勢奪下彭澤城、樟城及塘城三城,河西重歸恕國,待諸城皆下,周異命余駭領(lǐng)公余部接收城防,自領(lǐng)軍四萬往盧庫橋東之橋堡增援。
行軍中,離厭三將不禁問及,此前何故要焚盤山谷兩側(cè)之木,周異謂諸將曰:“此番我恕國大軍行至桐陵,于盧軍正好似屋頂著火,其下之人欲救,卻恐我軍伏擊,不敢走盤山道,只得繞道,就好似沒有梯子上房,只得壘石而上。然若任其繞道而來,則其于半路恐便知桐陵已失,屆時回防彭澤城,我等再要攻之便平白多了折損,且韓將軍處雖領(lǐng)命堅守十日,然其能守五日便是大幸,我軍并無時間長久攻城。此時焚去盤山谷兩側(cè)之木,便好似為盧軍搭了把梯子,盧軍不知此間之情,自然是爬梯子來得快,本將再提前調(diào)動大軍繞至南面,待其將出,本將領(lǐng)兵堵住谷口,先前派出之兵再繞至其后,正好似救火之人爬至一半,梯子為人抽走,豈非要摔上一跤?”眾將聞言敬服。
卻說周異行此抽梯之計時,河?xùn)|橋堡十里之外,已聚有盧軍近六萬,而先前派出查探回往,彭澤城、樟城、塘城三城回報城池尚在,陶縱領(lǐng)兵往桐陵而去,而桐陵城、老枇城、凈丘城則回報旗幟已更為恕旗,眾將皆驚,其后便有各城探馬來報,陶縱將軍送信命河?xùn)|領(lǐng)兵支援桐陵。
各探報至此已過三日,眾將方知河西之情,忙整軍攻橋堡以援桐陵。
盧國率軍猛攻橋堡四日,韓亙領(lǐng)定南軍浴血奮戰(zhàn),盧軍數(shù)度攻入,皆為定南軍殺退,兩軍損失慘重,韓亙所領(lǐng)定南軍已不足一萬,盧軍亦損失近四萬。
盧軍自四日前知此間之情,河?xùn)|各城便已紛紛發(fā)兵來援,恕軍雖仗血勇血戰(zhàn)多日,然其兵已寡,而盧軍每日皆有援軍至此,眼看便要守不住。
定南軍攻下橋堡第八日,盧軍率軍攻入橋堡,卻見橋堡內(nèi)竟不見恕軍,正自驚疑,忽見橋堡西門之外射入火箭,橋堡內(nèi)燃起大火,盧軍猝不及防,待滅得橋堡之火,又死傷了近萬兵馬,恕軍竟全軍退至橋堡西面,死守西門。
韓亙見橋堡之火已被盧軍撲滅,便站至橋堡西門之下,眾軍之前,高聲大呼:“眾定南軍勇士,爾等至我韓亙營中,本將親自演練武藝與汝,爾等皆乃我韓亙手足兄弟,今日定東軍兄弟就要奪回河西,我公余部兄弟們族地!韓亙今日便站在爾等身前,將盧國賊子攔于門外!若本將殉國,眾兄弟便棄門逃命吧!”
眾軍聽得此言,哀而悲之,大呼:“誓死守門!”
堅壁守城誓不出,盧軍荒谷反受伏。抽梯妙計收河西,血戰(zhàn)不退守橋堡。未知韓亙定南軍可能守住橋堡,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