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般慈恐天下生變,南疆無人定裁,正與趙英相商,忽聞行宮嘈雜,白卓疾步而來。
般慈忙攔下白卓,問此中究竟,白卓曰:“王上乾師,快快往水榭之外一觀!”
二人對視一眼,隨白卓出水榭,白卓以手指天,二人一看,霎時大驚。
只見空無片云,黑若墨染,滿目深夜中,一輪血月高掛,血沁夜墨至深,紅色滿目!
夜中,霧傾行宮中尚有如此動靜,城中各街巷更是早已沸反連天,白卓忽大呼不好,謂般慈曰:“血月現(xiàn),于東原乃大不詳之兆,城中混亂,儀軍必定趁勢攻城,局勢大危!”
般慈大驚,喚來衛(wèi)隊,同白卓火速往韻衛(wèi)營趕去。
一路所見,果然街滿人,耳漫聲,般慈一行不顧其他,分開眾人,往韻衛(wèi)營去。
方至營外,卻聞營中號角連起,入營一看,韓亙披甲提槍,正迅速集結(jié)夜魅軍。
見般慈一行至,韓亙下馬上前曰:“血月于東原乃大不詳之兆,儀軍必趁勢來攻,某雖未得將令,且先行整兵備援?!?p> 般慈握韓亙之手曰:“曼柏現(xiàn)已為一方大將,我等枉為汝擔憂。”
情勢危急,眾人不再多言,任韓亙整備其軍,般慈自引眾人往啟令宮去。
過得一刻,東西南門果然皆起鼓號,夜魅軍整軍已畢,西門來報,敵軍突舉火來攻,一時不備,為儀陷陣士搭上云梯,就要攻上城墻,孟飏領(lǐng)軍殺散來敵,儀軍卻趁此間隙井闌壓上,矢石齊至,城上為其壓制,儀軍送上沖車,情勢正危!
聞罷此報,韓亙命和律率鷹爪所部,火速支援。
隨后東門來報,儀軍先登大軍集結(jié)東門,現(xiàn)已于城墻血戰(zhàn),韓亙命史青率鷹羽所部,務(wù)必殺散東門城墻之敵。
西門離韻衛(wèi)營最近,東門次之,南門最遠,韓亙不再候南門之報,領(lǐng)鷹喙鷹尾所部,往南門趕去。
方過玉堤橋,忽聞一聲震響,韓亙大驚,此乃大型沖車撞門之聲!
南門危急,主街之上卻多觀血月者,韓亙高舉長槍,奔馬喝道:“敵軍已至!南門危急!阻攔援兵者,刀槍無眼!”
其聲若雷,司啟民眾于月夜中,只見喊話之人虎目虬須,長痕駭人,手提血色長槍,此時看來,似血月來者,道中民眾登時為韓亙嚇退。
顧不得啟民之懼,韓亙攜軍火速往南門去,待近南門,聞得一聲震響,只見木屑斜飛,黑龍?zhí)绞?,城門已破!
儀軍盾林槍叢自南門倒山傾海而入,方才守門啟軍片刻便為槍叢刺倒,韓亙見城頭一將探首而觀,視之,乃顧泰也,遂喝其曰:“顧將軍守住城墻,城門某自理會!”
城上顧泰聞之,回一聲善,又自指揮大軍殺散城墻之敵,拉倒云梯,點燃井闌,只見深夜之中,已無人理會高懸血月,殘尸四布,火光耀天,井闌受火,云梯傾倒。
城門之前,韓亙命鷹喙營棄馬,與鷹尾營協(xié)同,前大盾,中長兵,后弓弩,三重陣型,傷亡再補,往城門堵去,與儀軍前陣撞至一處,廝殺大起,不片刻,已是尸疊盾倒。
儀軍為沖入城內(nèi),一面著人拉出尸首,一面不停壓上,戰(zhàn)近一時辰,于儀軍潮水式陷死之攻下,夜魅軍為其逼退過城門之半,城門盡開,儀軍沖車自城門巷道推入,撞開夜魅軍大盾之陣,直沖入城內(nèi),夜魅軍齊上,將沖車繳獲,推至城門一側(cè),然儀軍已然占據(jù)城門巷道,不絕攻來。
南門處,夜魅軍與儀軍往復(fù)爭奪,尸成山,血匯河,兩軍如戰(zhàn)血沼,至天明,鷹尾營九千猛士,突圍入城已損千余,此時已僅三千余可戰(zhàn)之士,鷹喙營五千強騎,突圍時為當先鋒矢,已損近兩千,戰(zhàn)至此時,更是只余千余人。
此時儀軍亦折近萬之數(shù),城墻內(nèi)外,疊尸滿巷,血腥之氣感染兩軍,已殺瘋于城門之處。
兩軍相接處,韓亙一槍刺死前敵,奮力前送,推倒數(shù)人,得片刻喘息,回首一觀,身后已可見陣尾,抽身出城門,呼城上曰:“顧將軍何在?”
城上聞聲,顧泰探首曰:“本將在此,韓將軍何事?”
亙曰:“城上之敵,現(xiàn)下如何?”
泰曰:“只余云梯車一輛,其余器械正全力阻于城外三十步!”
亙曰:“若任敵猛攻,必不可久!顧將軍請率眾拒敵墻下,某率眾重奪城門!”
顧泰從之,喝左右曰:“敵軍在前!家國于后!效死之時!隨本將來!”
隨后取其大戟,殺往儀軍云梯搭墻處。
聞得城墻動向,韓亙喝問道:“離任何在?”
離任于殺陣中應(yīng)身,退出城門處,已是渾身浴血,不知身傷幾何。
韓亙下令曰:“將鷹喙營全數(shù)撤出城門,于此重整!”
離任領(lǐng)命而去,片刻,鷹喙勇士盡聚韓亙身前,韓亙視之,僅千余矣,韓亙皺眉,卻無猶疑,傳令道:“沾血畫面!取兵上馬!”
隨后自躬身于地面以手指沾血,畫于面上,血痕會長痕,韓亙更顯猙獰。
鷹喙勇士依令沾血而畫,牽馬再聚,韓亙翻身上馬,往后行去,眾勇士毫不猶豫,上馬隨于其后。
正當城墻之上啟軍以為韓亙撤走,城門將不保,軍心不穩(wěn)時,忽聞一里之外,街道之中,傳來韓亙?nèi)缋字暎渎曉唬骸澳辖率?!某之兄弟!我王就在身后宮中!啟學宮尚屹司啟之東!近萬同袍血灑城門之處!某之殘身!將踏同袍血路!殺散來敵!重奪城門!可有所懼?”
千余勇士,灑淚高呼:“無懼!無懼!無懼!”
韓亙撥馬回身,舉搶緩緩起勢,與眾勇士同呼無懼,向城門沖去!
城墻上下,敵我之軍,似乎時停一瞬,眾目所聚,便是此千余強騎!
過一瞬,啟軍忽全軍高呼殺,含淚忘死,撲向云梯所來儀軍,城下儀軍似乎為韓亙喝破其膽,隱見其后撤一步之姿,鷹尾陣中,尹岱滿目血紅,高呼左右曰:“為將軍讓道!”唾沫橫飛,似攜滿腔熱血。
不過片刻之間,鷹尾營讓開中道,鷹喙勇士奔雷而至,韓亙滿面狠色,大呼一聲:“同袍之血!佑某破敵!”
城門已破,南面外尚有數(shù)萬儀軍,誰曾想韓亙竟攜千騎沖門?城門儀軍竟為韓亙氣勢攝住,韓亙攜鷹喙營毫不留情,沖殺向外,直殺出城門,城門外儀軍亦是絕未敢想,有敵軍此時殺出,一時不備,為韓亙攜騎兵之勢沖殺一陣,又折轉(zhuǎn)往東奔去。
城門內(nèi),見韓亙殺出城門,尹岱已是淚滿溝壑,疾呼閉門,又將儀國沖車卸去車輪,攔于門后,隨后片刻不歇,喚鷹尾勇士四處搬來各色石木,將南門徹底擋死,似乎一旦停下,便將抽力。
不知幾時,南門之巷已為鷹尾營填滿,尹岱跌坐于地,隨后見鷹尾營勇士皆以目視之,空洞無神,似乎已失方向,便拭去其淚,強自振奮,起身謂鷹尾勇士曰:“我王承天授玉樞,建我恕國,韓將軍乃天將來助,且隨本將上城墻,殺散賊軍,一觀我恕天將殺敵破勢!”
眾軍果又振奮,呼喝間沖上城頭,與啟軍一道,將敵沖車拉倒,殺散墻上之敵,隨后啟恕之軍不約而同,往城外看去。
只見韓字黑旗飄揚于野,正往東行,數(shù)面儀軍之旗奔向韓亙軍,卻未能擋韓亙之勢,許是城墻之上有啟軍矢石掩護,竟果任韓亙攜軍直奔往城墻東面盡頭,又轉(zhuǎn)道往北而去。城墻之上,尹岱高呼天將,啟恕兩軍笑顏盡展,同呼天將,士氣如虹!
儀軍陣中,指揮帥車之上,喻歸不禁嘆曰:“真虎將也!”
其聲雖低,一側(cè)林定卻已聽清,數(shù)月之前,林定為韓亙所敗,倉惶而走,若非喻歸以雁翎啄山弓相救,險些喪命韓亙槍下,此時見韓亙攜千騎沖陣,如入無人之境,大怒,謂喻歸曰:“本將將其捉來!”
隨后不等喻歸答話,已點其兵五千,往韓亙追去,喻歸叫之不及,忙喚左右曰:“張?zhí)?,速速攜雁翎啄山弓隨于林侯!”
令下身側(cè)一偏將領(lǐng)命,取弓上馬,追林定而去。
此時韓亙已領(lǐng)軍往北,司啟城墻之上,見恕軍大將千騎出城,啟恕之軍大受振奮,待韓亙攜鷹喙營奔入北山,竟已將儀軍盡數(shù)擊退,重建防御,夜戰(zhàn)至天明,喻歸見破城之機不在,鳴金收兵,且先整備。
儀軍已撤,韓亙亦攜軍入北山,林定卻無放棄之意,追入北山。
正追間,林中忽起拌馬鎖,林定沖在前方,為其絆倒,回身一看,原是藤蔓,怪乎未曾察覺分毫,隨后林中奔出一騎,林定視之,乃韓亙也,此時韓亙血染于面,加之三痕,于林中疏影間,似山魈殺來,林定不禁一驚,隨后大擺其首,回神應(yīng)對。
韓亙勢滿而至,林定無馬之利,哪是其敵手?只得滾地而避,韓亙得勢不饒,危急間,韓亙大皺其眉,偏首俯身,果又有一支破甲箭破空而去,林中張?zhí)掇D(zhuǎn)出急呼道:“林侯速走!莫于林中與敵糾纏!”
林定亦知此番冒失,尋一匹馬聚兵往林外去,張?zhí)队诌B發(fā)數(shù)箭,掩護林定退走,隨后轉(zhuǎn)身欲走,韓亙冷哼一聲,打馬往張?zhí)蹲啡?,張?zhí)吨坏梅瓷泶罴n亙不敢輕視,降下馬速,張?zhí)遁p笑一聲,又續(xù)往林外去,豈料恕軍不知何時于其身后伏人,待其至便行打馬,張?zhí)稘L鞍落馬,忙又射出兩箭,射中兩位鷹喙悍卒,幾位悍卒大怒,齊撲而上,將張?zhí)洞趟馈?p> 儀軍于林中撤走,韓亙也不去追,上前取下雁翎啄山弓,身側(cè)離任上前一觀曰:“此便是王上所言,由巧兵之匠李翰所鑄之弓?果然精巧。”
只見此弓之尾若雁之羽,似為鐵弓,卻不似尋常鐵胎弓,精巧非常,握于手中,比鐵胎弓沉重近倍,韓亙握于手中,試拉一二便予離任曰:“汝且?guī)?,屆時送予尹岱?!?p> 后有詩贊曰:“萬里赴大義,破圍入司啟。血月兆勢糜,千騎奪門離?!?p> 此番血月現(xiàn),司啟城本是大危,卻因夜魅軍奮力守城,士氣大振,將城守下,且因支援之軍尚有大將千騎為奪門出城,司啟同心,借此雄城,將儀軍擋于城外,冬去春來,春去夏至,自儀軍圍城,竟已過一年之久,儀國已然穩(wěn)住啟地各郡,司啟城染血一年,仍未陷落,天下震驚。
啟元二六九年夏,這場儀啟之戰(zhàn)終引天下變局,空王關(guān)墨命張敖為帥,領(lǐng)軍八萬,進兵方國。
方王季逸命大將軍楊濟為主帥,太師宇文期為參軍事,領(lǐng)兵五萬拒敵。
兩軍戰(zhàn)于綺闕之東晉德郡,兩軍對壘,本是一場硬仗,豈料因方王重掌其權(quán)尚不足五年,原太師谷修一黨并未除盡,前方大戰(zhàn)正酣,晉德郡六城,竟有四城倒戈,舉國大震。
且晉德郡數(shù)城盡失,方軍糧草輜重皆不能運往前線,楊濟與宇文期商議,不做耽擱,趁夜撤軍回彌都,以保不失。
至夜,楊濟留下營地,輕裝簡從,往東撤走,正行間,深夜中,兩側(cè)忽然舉火,矢石之雨鋪面而來,當先行出一將,手執(zhí)大錘,大笑曰:“本將候爾等多時矣!”
來將正是空國猛將王虔,楊濟大驚,命衛(wèi)隊護住宇文期先走,自領(lǐng)其隊斷后,王虔見敵欲走,冷哼一聲,揮左右之軍,便往其緊追而去,楊濟領(lǐng)兵來擋,與王虔交手不過十數(shù)合,為王虔一錘擊于背后,倒地不起,王虔俯身一探,已無生息,王虔起身道:“到底乃平叛得功,武藝稀松”,隨后命左右好生安葬。
安排一畢,便往宇文期追去,一夜追逃,至天明,宇文期披頭散發(fā),僅有數(shù)百殘兵聚于身后,宇文期心中大急,引殘兵繞道直奔彌都。
方國生力軍盡滅,空國可謂一路披靡,晉德郡、云凌郡、樂興郡,無一城可擋其勢,絕非尋常,可見方國數(shù)代失權(quán),上下已糜,五年遠未竟其功。
空國一戰(zhàn)破境,儀國大軍陷于司啟,無法施援,空軍圍彌都,彌都不似司啟,民眾同心,不足一月,便為空軍攻破城門,方國至此國滅,自空國起兵,竟只兩月余,東原震動。
空國滅方,方國原太師舊系盡歸附于空,關(guān)墨將方國王室盡數(shù)軟禁于宮中,待三郡接手完備,便將遷走,余生所待,失其自由,富貴殘生。
后有詩嘆曰:“太子變法反受廢,王權(quán)旁落三代卑。清人揚波掩暗備,谷修掌廷難作為。宇文東來助謀位,西原乍犯巧破壘。五年收權(quán)未安內(nèi),一朝盡失過為誰?”
血月突現(xiàn)司啟亂,夜中襲城三門危。韓亙單騎奪門走,戰(zhàn)局引變空滅方。未知東原往后如何,且聽下回分解。